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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鸦杀

  

“嗯,烦请通报一声,我是叶小姐的友人。”年轻的道士微笑道,那守卫连忙点头:“好的好的,请道长稍等。”

司徒念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只听啪啪啪啪的脚步声,一个全身闪耀着金光的双马尾小女孩冲了出来,一看到司徒念,来了个漂亮的急刹车。

“哎!是你啊!”叶文海瞪大了眼睛喊道。

“什么哎哎哎的,阔别半年就这么没大没小的,丫头片子。”司徒念捏了捏叶文海的小鼻子笑道。

“好吧!司徒哥哥,你找我啥事儿啊?”

“你就打算让我站在门口说话吗?”

“哎~好吧好吧,你跟我来。”

司徒念跟着叶文海信步而入,走在落满霜雪的檐下,叶文海面对着司徒念倒退走着,嘴里喋喋不休:

“你很机智嘛!居然把刑怖漆成红色,染黑了头发,背把碧空龙鸣就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了,不过我还从没见过你正儿八经的道士打扮呢,现在看来也很不错嘛~哎,你是一个人来扬州的吗?来扬州作甚?你姐姐一起来了吗?”

“虽然这么多问题我会打不过来不过……”司徒念微笑着按住刀的鲤口,“其实答案很简单。”

叶文海心里一沉,二话不说卸下背上重剑,好在她个子很小,重剑一旦竖起,她大骇之下替她连挡六刀,除了刀刃凌烈的斩击之声和砰砰砰的心跳声,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更别说判断斩击从何处而来。

“居然挡下了……是什么都没想吗?”司徒念在内心暗道,后撤开几步,叶文海愣愣地看着自己握着重剑的小手,虎口处生疼,鲜血从剑柄和肌肤相接之处流了下来。

刚才的一晃神救了她,不然叶文海现在已经是一具被砍成六段的尸体了,以及六段的重剑。

“你……”叶文海炸了眨眼,还未等她把“你”后面的内容表达出来,刀光欺面而来,她把重剑往前一推,自己一个迎风回浪拉开距离,这下她的重剑彻底被一刀两段,成为两块碎铁掉落在地上。

其实,攻击和被攻击的两方,从质的角度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只是叶文海很清楚,不管自己真身到底有多牛逼,在人间,她就和早被废了功力的甄殓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至少随时可以请求小伙伴的原著,用一用带有神力的道具还是没问题的,但任何在人间滥用超自然力量的举动都会受到最严重的惩罚,这一点在列于神位的众神来说限制最最严厉,而那些妖啊魔啊什么的正是因为这方面的限制十分宽松,经常在人间兴风作浪搞出各种幺蛾子,所以在碰到灵异事件时身边有个真神还不如一个有真本事的道士和尚来的靠谱。

所以现在也一样,叶文海只能用藏剑武功心法下的招式与司徒念对决,仅此而已,而现在重剑已经废了,理论上来说,她必死无疑。

但另一方面她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神,是不可能死于凡人刀下的,只是那刀……

肉眼可见的戾气和暴烈,影响到连同周遭空气似乎都变了形,围绕着刀血量的刀刃散发着不详的气息,叶文海委实是连碰都不想碰到一下。

司徒念举着刀再一次冲了过来,攻击频率和速度之快连让她张口呼救的间隙都没有,她不停地左躲右闪,因为动作过急,这副凡人的肉身已经快承受不住了。

不能呼叫任何人来,叶文海心想,这种程度的对手,来几个就要死几个,等到出现真的能够遏止司徒念的人出现之前,恐怕已经尸横遍野。

叶文海小巧的身子一闪,逃进了屋子。

紧随其后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房门被整个劈开的炸响越来越近,叶文海在屋子里东逃西窜,一屋子名贵的家具统统遭了秧,沿着叶文海的逃跑路线,随着司徒念手起刀落,一道干脆利落的划痕将各种形状的东西破成碎片,瘫在地上。

听着背后一声接一声刀刃震动空气的微妙声响以及家具陈设碎落在地上的脆响,叶文海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当然越来越心疼那些被砍的家具,可是她现在只能一直逃一直逃,直到……

砰!

叶文海在逃进那间屋子的时候,门被她摔上了,无所谓,劈开就是了,司徒念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门板在他的斩击之下破成两片,就在门板一分为二的时候,从门缝中弹出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一眨眼就扎向司徒念的脑门,司徒念一个后翻躲过了那枚夺面而来的化血镖。

最终从破门里一跃而出的,是个手举长刀的女唐门,她的预判十分准确,这一扎从上至下贯穿了司徒念的头颅。

总之差一点成真了,司徒念顿时满头冷汗,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鬼使神差地横举起刀,那女唐门的刀顺着刑怖的刀背顺溜地滑下去,双方都猛地伸直了胳膊,手与手相触因为阻力无法再往下刺的时候,那女唐门立刻放弃了这一次机会,凌空一个翻身灵巧落地,司徒念立刻就地一滚撤到一边,他才抬起头,化血镖一个接一个扎过来,他又往侧里一滚,举起刀打飞两个。

对方是一边扔镖一边急速前进的,解决完化血镖,对方的劈斩已经近在眼前,司徒念立刻举刀格挡,然后他反应过来,居然轮到他防御了?

剑荣迸发之下,对方借助力量又将自己远远推了出去,司徒念一瞥脚下,立刻跳了起来,否则差点就被鲲鹏铁爪扣住了脚。

就这一系列动作的当儿,足够唐略支起连弩,把炮口对准了司徒念。

利箭几乎没有空隙地朝着被锁定的司徒念射去,司徒念一边朝着那连弩冲过去一边挥刀斩开所有接近他的物件,就这样顶着连弩接近了弩的基座,然后一刀砍开,基座内的弩箭散了一地,但是司徒念没有停留在原地,而是继续冲向唐略,总之与修习天罗诡道的唐门弟子对战,视野内没有一个角落是绝对安全的。

果然,他前脚才离开原地,那弩基座下就爆开了三个暗藏杀机,轰的一声炸响,平地漫起烟尘,唐略立刻又支起一个重弩,往那烟尘中扔了个天绝地灭。

许久不见动静,那么人必定是逃入屋内了,唐略这样判断,这正中她下怀。

正当她抬步时,灰尘中有阴影在摇荡,她大吃一惊,立刻举起千机匣。

司徒念还站在原地,他不仅没有倒下,而且全身上下看起来没什么不妥,就是衣服上占了点灰,他身边有一个绿色的小球在围绕着他旋转。

春泥护花……!这是万花内功中保护队友最显著的招式之一,这么说,还有个万花在这儿……且是司徒念的同伙。

司徒念发现自己身上春泥的的效果后,第一时间去寻找来源,然而不需要他废什么力,那人就十分淡定地从院子门口走进来,转了转手里的笔说道:“看来很及时。”

说实话司徒念潜意识里觉得来的应该是甄殓,不过来人一头黑发过腰,很明显是田恒。

“你……”司徒念正要开口,田恒吼了一句:“小心!”一把毫针就扎在了他身上,司徒念就地一滚,只听一声少女大喝:“鹤归的黄鸡不回头啊哎嘿哟!”然后一个鹤归孤山狠狠砸在他刚才站的地方。

“切……居然偏了。”叶文海拍拍裙子站起来,然后瞪了司徒念一眼,“本小姐有的是重剑!纯金的!有本事你再来砍啊!”

“不,他可没空理你。”田恒走上前去,“我跟你练练,不介意吧。”

“我介意!”

“那可由不得你选。”田恒笑的及其无辜。

“那,天罗交给我了。”司徒念握紧了刀柄,“妥。”田恒又转了转手中的笔,“我来搞定藏剑。”

“扶摇。”田恒低声道,两人一同跃向高空,脚下的砖块立刻被炸的面目全非,瞅准了田恒落地的当儿,一个醉月使出,被对方后跳躲开了,而唐略启动了重弩的同时也拔出刀朝着司徒念冲过来,司徒念摆出架势准备迎敌。

眼看着唐略的刀近在眼前了,司徒念准备格挡,却发现对方一个撤步,避开了锋芒。

“小心!”他喊道,田恒猛地回过身,使出瑶台枕鹤往一边侧翻开,唐略的刀锋斩在了叶文海的轻剑上。

“啊啊啊你干什么啊!”叶文海大叫。

“那个女人是重点。”田恒对司徒念传声密语道,“集火她。”

“你没事吗?”司徒念问过去。

田恒把笔一甩,出一招水月无间顺发了兰摧玉折和钟灵毓秀全都准确打在叶文海身上。

“没问题,划破了点皮而已,要赶快,那女人不好对付。”他回复道,目标对准了朝他密集地丢过来化血镖的唐略,另外那边重弩也对准他开始轰击。与其同时叶文海开始对他进行第二波梦泉虎跑的攻击,剑光应接不暇,他一个太阴指退到大门边上,然后躲到了右面的墙后面。

“保持减伤,我没有救急的措施,我会一波干掉她。”司徒念扎稳了脚跟,把手摁在刀柄上。

他与唐略之间的距离大约有十八尺,唐略现在使出了鸟翔碧空跳上了高空打算给躲在墙后面的田恒补一发化血镖。

她跳起来了,就是现在。

十八尺的距离,对拔刀来说有点远了。

但是,这是足矣弑神的凶刃,和配得上它的使用者,司徒念是这么想的。

这是拼上全力的冲刺,没有什么别致的技巧可言,只是一种压榨身体极限向神的领域挑战的做法——步法突破了极限几乎扭曲了空间,裹挟着越来越猛烈的积蓄起来的能量,朝着空中突去。

对叶文海来说只是耳边刮过了一阵疾风,耳朵生疼,虽然她预感到了不妙,回头却只捕捉到了一阵风。

对唐略来说也是一瞬间的事。

拔击。振血。稳稳落地。刀刃上糊着凝结了的血迹。

唐略就好像突然断了翅膀的蝴蝶,身子连一丁点迹象都没表现出来,就往地上坠落下去。

田恒下意识地伸出手,走了几步,接住了落下的女子。

但是不行,他光是站着抱不住她,不是他力气不够,而是他惊恐的发现她的腰部正在发生微妙的位移,于是他跪了下来,这下唐略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彻底分家了。

没有鲜血,就着月光,可以发现腰上肉体的断面,已经是烤熟的一片。

田恒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抖,越抖越厉害,根本止不住,他看见唐略震惊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他忍不住伸手去碰了她的脸,然后发现手指头湿了。

他……落泪了?田恒感觉心仿佛被某个大手一把抓住,快要捏碎了。

泪痕还未干,仿佛现在才缓缓流出眼眶一般。

“啊啊啊你们的目的都达到了,就放过我吧!”叶文海缩在角落里,把两把剑一丢说,“你看,我投降了!”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就要完成最后一步纳刀了,然后司徒念没有收刀入鞘,他一脸仿佛自己才是**掉的那个的表情,然后缓缓的拿起刀,横在自己眼前。

叶文海也呆了。

如果之前是只有叶文海才能察觉到的不祥之气,现在则是凡人肉眼可见的,正在由刀刃向外散发出的扭曲乌黑的瘴气。光是站在那里看着,就仿佛能听到来自那刀,那地狱深处传来的各种各样绵延不绝的哀嚎和惨叫,就仿佛能见到血肉横飞的光景,就仿佛能亲身体会到哪肉体被撕裂之人撕心裂肺的痛苦,无穷无尽,无边无际,永无止息。

叶文海感觉自己快崩溃了,她勉强深处一只手指着司徒念,艰难道:“快……那刀……!”

司徒念后退了两步,脸上挂着震惊,不解,甚至恐惧,这一切杂糅在他僵硬的脸上,他还在往后退。

“司徒念!!!”叶文海大吼了一声。

仿佛是被棒槌打中脑袋一般,司徒念身体一僵,然后转身跑掉了。

“唉……居然败在了这里……亏我还每天去陪那个死鱼眼。”叶文海虚脱般靠着墙嘟嘟囔囔。

“他怎么了……?”田恒伸着脖子问。

“你,该不会是你指示他来杀唐略的吧?不对,你要是幕后主使才不会显身呢,如何,能告诉我吗?是甄殓吗?”叶文海转向田恒。

“还有别人吗?”田恒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他说了,事情一旦发生,你马上就会明白,否认也没用,总之他目的达到了。”

“可是我还是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啊???这你知道吗??”叶文海一副濒临崩溃的抓狂模样揪着头发问道。

“连你都猜不出的缘由,他会告诉我?他只告诉我该如何如何做,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

“那封推荐信是真的?”

“嗯,是真的,货真价实。”

“啊啊啊啊可恶的家伙气死我了!!”叶文海一脚把插在一边的重剑踹倒。

“想杀了他吗?”田恒突然发问,语气冰冷。

“若是杀了他就能解决问题,这妖孽也不可能蹦跶到现在啊。”叶文海两手放到脑后勺上,一脸忧思。

“那这个……你打算怎么处理?”

叶文海瞥了一眼司徒念手中一分为二的尸体,摇了摇头:“火化掉,剩下的灰我带去帮会菜地了。”

“就……就这样???”

“不然呢?唐澈这个人已经葬入祖坟,这一个又算怎么回事?放心放心,死者不会介意的。”

“不会介意个屁啊!!!!刚才司徒念难道不是被怨灵附身了吗????那是这家伙作祟吧!!!!”

“哎,你的领悟能力上了一个层次呢,刚才也打的很精彩哦,我看好你小伙子,但是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了。”叶文海蹲下来拍了拍唐略的脑袋,“不过你最好别再管这事儿了,就算没人出手惩罚你,你也会遭报应的。”

“我知道。”田恒叹了口气,慢慢地把尸体撂在地上,站了起来,感觉自己已经跪了一个世纪。

“啊对了,司徒念出现了,应该司徒仇也在附近吧?你有线索吗?”

“当然。”田恒拍了拍膝盖上的灰,“人现在应该在东漓寨,一起的应该还有一个道长,扣押他们的是被建宁王授意的东瀛人。”

“……话说你就这样大方慷慨地说出来没问题吗?”

“师兄他早知道会这样,换句话说,到现在这地步了,我怎样他都无所谓。”

“好吧,我要去找司徒仇,你要干嘛随你便,总之别妨碍我。”

“……她弟弟这幅样子,她武艺再高强也没用的吧?”

“说你蠢就是蠢,如果一个武林高手就能收服怨灵,要那些和尚道士干嘛?”

“你怎么知道司徒仇一定有这种实力?”

“你知道道士挂在腰上的宫铃吗?”

“嗯……好像有听说过。”

“宫铃是道士的法器,其上缀着的缨穗的颜色可以直接看出其降妖除魔的本事高低,最低等的颜色乃是白色。”

“那司徒仇……”

“是黑色哟。”叶文海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这在坤道中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成就,你们眼中只有那些叱咤江湖的风云人物,却从来看不见这些暗中守护你们的特殊能力者,司徒仇脚下踩着堆积如山的妖魔尸骨才能挂上黑色的宫铃。”叶文海边说边把重剑背在背上,“来,帮我把这具尸骨处理了。”

两人沉默着将断成两半的尸体于后院火化了,这时天色才熹微,田恒看着那坑中渐渐熄灭的火焰,忍不住问道:

“听你的意思,论起降妖除魔,女道士难成大器?这不是随口说的吧。”

“当然不是。”叶文海瞪了他一眼,“你去了解了解就知道,古往今来多少女官,以为自己修为深厚,心如止水,却经不起那邪魅的妖物几次挑逗,不管是狐狸精还是桃花煞,甚至是那稍微好模样的精怪,动几次手脚说几句情话偶尔假装温柔,之前再怎么强作镇定也要沦陷喽,女人嘛,心里总是柔软些,多愁善感意气用事,当然难成大器。”

“那挂着黑色宫铃的司徒仇岂不是……怪物?”

“你要这么看也没问题啦!”叶文海摆了摆手,“你干完活可以滚蛋了,我收集完骨灰,就去找司徒仇。”

“你不打算……收拾我?”田恒明显不知道该怎么完美表达这个意思,只是徒劳地做了些无意义的收拾,比划比划。

“你从来就不在我的目标列表说,再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把你活埋了也不能改变了,我才不要作这种孽,当然,你最好听我话,别再搅合进来。”

“好吧,但愿。”田恒想起了远在长安的摇光,那个香醇的吻。

但是他还是很在意。

不带一句告别,田恒循着司徒念逃走的方向,用轻功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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