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西边,惜誓城被添上半缕金丝,覆盖着城中的屋舍与行人。
一缕缕升起的炊烟被染成金色向天飞去,这是劳作结束的信号,也是惜誓城的夜市开场前那蒙上的幕布。而当金色的炊烟渐渐融入黑夜,渲染出星辰或明月,别样的喧闹与繁华将会登场,驱散本应出现的黑暗。
“日落而息”并不适用于这里的大多数人,这里的生机并不随着日落而消失,相反,它会向星辰炫耀自己的光芒。
只是陆瑜与柳益今日是体会不到的——他们与伊知府在城西的桑树林间聊了一个下午,不久前才与知府告别,往驿站走去,陆瑜确实有些累了。
他正在回忆下午与知府交谈的内容,眉头稍稍皱起,被柳益发现,“公子,需不需属下派人送信回都城?”
等了片刻,他才开口回应,“元若,写封信将情况告知都城,叫人多注意点。”
“是,属下晚上就办。”
柳益办事,他自然是放心的,两人年少时已是朋友,毕竟能让他直呼字的人可不多。
风拂过他,将他带入繁华。日暮下,城中的景色变得愈发迷人,连思索太多带来的痛苦都减轻了一些。
于是他放慢脚步,将那些尚未理解的抛在一边,然后对柳益吩咐,“元若,咱们明天去玩玩吧。”
“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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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驿站,太阳已落下大半。
进门,那看门的小吏迎上前,向他们行礼后开口,“二位大人,厨房已备好了新鲜的饭菜,不知二位大人是否需要用膳?”
正巧,他还没用过晚膳,午时的饭菜又多让那同桌的人吃去,现在又听小吏一说,便感觉有些饿了,故而开口问道:“准备了多少饭菜?”
“回大人,二位大人的饭菜皆是专门准备的,量度乃是驿站标准的规格,但……只能领取一份。”专门准备,他能明白,毕竟住在驿站的下人是不能与客人吃同一种菜的。而一份标准分量恰巧够他吃饱,但对柳益而言可能就少了些,说来,这驿站的饭菜只能领取一份,多少令他有些不解。
不解归不解,却也不好让他人为难,于是他开口吩咐小吏,“那就拿两份,对了,我的车夫吃得多一些,无需额外添菜,多打些饭总是不碍事吧?”
对方恭敬地回上一句,“不碍事的大人,下官这就去取,还请二位大人到石桌那稍作等候。”说完,小吏便退下,去了厨房——当然,他猜那是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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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那小吏又回来了,提着食盒,然后将饭菜依次摆上石桌,两份几乎相同的饭菜,一荤两素一汤,只是一份是鱼肉,一份是鸡肉。看来小吏还是认出了他与柳益的区别,鱼肉自然是给读书人吃的,但这鸡肉可能是小吏只知道柳益地位不如他,却不知道柳益的具体身份,所以胡乱上了一种更低级的肉,不过,没上猪肉说明没把他当做普通的下人。
待菜品摆全,餐具上桌,二人入座,那小吏又打开一层食盒对他说道:“大人,若是米饭不够,请在这儿添,下官不打扰二位大人用餐。”说完,将那层食盒单独留在桌上,再将其他食盒收起,回屋去了。
陆瑜并无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吃起饭菜,不过他先夹一小块起本是为柳益准备的鸡肉,送入口中——他这行为要是让知道他身份的人看去,怕是会受到惊吓。
“元若,你这鸡肉比别的地方做得更好啊,来来,你也尝尝我这鱼肉。”当然,他也是故意这样,或许对他来说,朋友比身份重要。
“是,公子”柳益倒是熟练,立马夹起一块鱼肉,也送入口中,待到鱼肉下咽,又开口道:“公子,确实比之前吃过的好吃不少。”看来,他们不是第一天这样了。
这场景,若是让有些身份的人看去,便会认为这二人粗鄙,给他们罗列出两条罪来。一是用膳不雅,边吃边聊;二是下人吃鱼,无视礼法。
不过,他们并不在乎这些。
晚膳吃了许久,待到太阳完全落下后,他们才吃完。唤来下人收拾后,各自回到屋内。
只是陆瑜这边刚摸着黑点了灯,还未仔细观察房间,门户又被人敲响——三声,一声,三声——是他与柳益定下的暗号,以便他能清楚在外敲门的是否是柳益。
拉开门,门前的柳益换了身衣裳,已不是那车夫打扮,而更像护卫。视线越过柳益的身躯,看向他的房间,并未点灯,想来是摸黑换了身衣服就来了陆瑜这边——他比常人更能在黑暗中看清物体,具体能到什么程度,陆瑜没有问过。
“公子,属下要去安排信件一事,公子可还有什么要吩咐?”——兴许柳益更擅长夜间的工作?
陆瑜自然没有什么好吩咐的,不过,有一事可以让柳益顺路去问问,“元若,你出门时打听一下这驿站的厨娘是谁,我想带走,路上给我们做饭吃。”倒不是他没吃过更好吃的食物,只是人不在宫中,身边也无人能做菜。既然能带个厨艺不错的厨子在身边,那又为何不带,为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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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柳益,关上门,陆瑜可以借着灯光打量起这屋子了——标准驿站房间大小,屋子正中摆有几张圆凳,围着一张圆桌。靠墙一侧摆有木盆,毛巾等物。木盆挨着衣橱,最深处摆有床。还有些生活各方面的东西,也算是一应俱全,能供人久住。
他寻张凳坐下,又思索起桑树林那些对话。
按知府所说,种林是为改善民生,加之抵御西边来犯,护卫东边都城——此言非虚,惜誓城乃是都城西方最后一块可守之地。
但他并无全信,毕竟这知府算是有本事的。一来退农改商,需知晓下游的农业发展如何,能否在换来足够的粮食的同时,保持商品价值高于原先田地产出的价值。二来与知府交谈中,知晓这知府全局眼光独到,有意倚靠东、南,远望西方,为兴朝西出早做准备。
可他有这般才华,怎会甘心当个不大不小的知府?有为天下百姓的抱负,又怎会连上三表,辞去更好的官位?
人心不得不防。
尚未深思,门户又被人敲响——三声,一声,三声。
拉开门,门外还是柳益,“公子,事情都办完了。”效率极高,不过也在陆瑜计算之中。
他自然是信任柳益的,便没有多问信件的事,倒是关心起其他,“那厨娘是谁,打听清楚了?”
“回公子,是洛雪。”
听柳益一说,他倒是想起来了,这洛雪当导游时中途跑路。
“人带来了?”他回想起这事,忽然觉得好笑——知晓其中缘由,倒是没有生气。
“回公子,带来了。”柳益回应一身,然后我往边上一站,被挡住的洛雪才被陆瑜看见。
[整整比元若小上一圈]他有些惊讶,之前见时并无这么明显的比较,现在一对比,洛雪倒是显得瘦小许多。
[元若一米八二,我一米七三,洛雪比我还要矮上一些,她有一米六么?]只是他也不好意思直接开口问女子身高,只能在脑内估算。
他看了一会,终于意识到空气中的沉默,而自己也盯了洛雪许久——她低着头,也不知是什么表情。
“洛雪,可还记得我?”他声音平淡,用词随意,却让洛雪不敢往好方向想。
毕竟身旁这护卫(还是说车夫?)一看就是魁梧有力,若是用词不当,惹怒了眼前的大人,还不知她会被如何对待,更别说还有午时在酒楼独自偷溜的事情。
所以她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模样,“是,大人。”只要不是来故意找茬的,应当不会被过分刁难,这都是这几年积累的经验。
不过,她做好了认罪的姿态,陆瑜却不想刁难她——毕竟他是来挖厨娘的。
挖人是门学问,正巧,国子监祭酒教导过他。
若是要拐骗普通人,这种双方身份差距很大的局面,第一步便是要摆出亲和的模样。
说来洛雪又有把柄在他手中,这不就是简单开局?
[轻松挖走]他的笑愈发自信。
不过,做事最重要的是要有行动,挖人也是一样。
所以他开口,“说来,中午酒楼一事……”话不说完,对方自然明白。
自然,洛雪能听明白,虽已有准备,却不免失落,心中估摸还是逃不过这一劫,话中都带着些许颤音“请大人责罚。”
这几个字落入陆瑜耳中却变了味,让他觉得有些怪异——声音轻柔,略微带有颤音,不媚,却有别样的感觉,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形容。“无事,咳,没事。”或许是觉得“无事”太过正式,他稍稍改口。
对话却不知如何进行下去,一时又充斥着沉默。
这倒是给他机会重新整理思绪,不出片刻,他又有了办法,“说来,你怎么总低着头?”
嘴上说着,身体也有动作,走近,弯腰,去看洛雪低着的神情——如何?应是眉间愁雪。
而洛雪本低着头,忽然见着陆瑜的脸,还对上了视线,吓得她连忙退后两步,“大人!”
倒是陆瑜被这行为逗乐了,但他仍记得自己的目标,便忍住笑,“别怕,别怕,说来你还是叫我‘公子’罢,‘大人’这称呼我听着不习惯。”这是在拉进二人的距离,亦是他计划的第二步。
“是”她回应一声,稍稍做了些准备,又开口道:“申公子”
只是为何洛雪会叫他“申公子”?他应是没有告诉洛雪自己姓什么的。
不过这事并不难猜——多半是小吏告知了驿站里的下人,近日住这的客人姓氏。
可他打出的名号是假,听人这样叫自然不会舒服,“不对,是‘公子’,不是‘申公字’,再叫一遍。”他试图寻个习惯的叫法。
而她稍稍酝酿,缓缓开口,“公子?”声音带有疑惑,似乎是在确认是否满意。
“嗯?嗯……再叫一声听听?”
“公子?”
“嗯,再叫一声。”
“……”
也许这是某种刁难人的新方法?
只是她又能怎样?只得继续开口,“公子……”不过她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于是耍起小聪明,补上一句“公子您听清了么?”
“嗯,听清了。”他这才发觉不应再纠结称呼问题,于是开始转移话题,“咳,说来,你声音确实小呢。”
然而怪罪他人,实属下策。
但洛雪能说些什么?只能承认自己的不是,“婢子有错,请公子责罚。”
所幸,他反应过来了,“不,不是这个意思,还是说说中午的事情吧。这事,我可以不责罚你,但是你需得为我做些事。”跌跌撞撞,诱拐计划进入第三步。
“多谢公子,请公子吩咐。”
礼数到位,一副乖巧的模样,奈何遇上个动机不纯的“公子”,“那就今后做我二人饭菜时,换着做些会做的,若是总吃些重样的菜,总归会厌,明白吗?”
这要求对她而言倒是简单,“回公子,明白了。”
陆瑜见洛雪答应,心想事情成了一半,又是继续提出要求,“还有,我这些日子免不了要去城中四处逛逛,需要个熟悉这城的人做向导,不如就你来,明白?”
这要求令她有些为难,毕竟她还有个总管的身份——虽没有地位,却要安排诸多事务。可能住这驿站的人提出的要求又哪是她能拒绝的?只好心中叹息。
而乖巧总是要的,不然早就被封上嘴,捆去卖掉了,“回公子,明白了。不过还请公子宽限一日,婢子还需安排一些事情。”
他见洛雪毫无反抗能力,只觉成功就在眼前,“嗯,不如这样,你以后都跟着我,为我二人做厨娘,我算你工钱,总比待在这儿日夜劳作要强吧?”终于,诱拐计划进入最后阶段。
这次,洛雪终于明白眼前这位“公子”的意图到底是什么了——是想带走她。不过,她也不是没有办法应对,“回公子,婢子的去处是由官府安排的……”
于是陆瑜恍然大悟。
[所以,诱拐计划一开始就找错对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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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音的话:事实上,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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