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平安离开屯所后并没有直接回到客栈,而是找到一处茶摊坐下。
城市套路深啊!
楚平安心中由衷感叹道,第一次感觉宗门这个象牙塔如此美好,自己这个九州的花朵还没**就被毒打,不过他已经大概理清了事情的脉络。
越国不知怎么的靠上了大唐兵部这个大靠山,想来是通过晋王的关系,越国靠这一层关系想在襄越之争中占得先机,从目前的情形来看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而夏承宇这个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则是想通过构陷拉熊崔下位,不知道是为权还是什么其他目的。
屮,我匡扶正义,再造乾坤的一腔热血还没燃起来就被夏狗贼被扑灭了。
说到底,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我一直在遭罪,不对,还有熊崔,和襄国难民。
不过方才在屯所答应了夏承宇只是权宜之计,毕竟刚才那是夏承宇的主场,如果自己坚持不妥协,多半是走不出来了,天大地大,小命最大。
楚平安如今也在苦苦思考如何破局,通知师门肯定是不行的,他完全相信师门前脚刚到界城,夏承宇后脚就会剿杀那些襄国难民。
把这件事告诉熊崔?先不说熊崔会不会相信,即使他提防了夏承宇,那襄国难民如何?他可以找夏承宇要人,但如果夏承宇把人交给越军,他会为此与越军撕破脸皮吗?
千计万策,始终绕不开数百条襄国难民的命。夏承宇不在意那数百条无辜人命,熊崔也可能为保全自身而牺牲他们,但楚平安做不到。
一将功成万骨枯,能有几人为将会有多余的慈悲分给这些他们眼中的浮尘?
或许还是有的,楚平安突然想到玉阳关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蓝玉军统领,他是真心地在意这些难民,但他救不了。
他是兵,是将,他肩上担着的是襄国的意志,如果他一意孤行为那些难民与越国作对,就相当于把先手的权柄让给了越国。
果然是弱国无外交,拳头是真理啊!这句话据说是当初天瞾帝国开国皇帝所言,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假使襄国有足以匹敌越国的实力,今日又怎会被如此对待?
这一瞬楚平安突然升起一种当初我为何不读书入仕从而扶大厦于将倾的悔恨,但很快就被压下。
我楚平安今后就算是饿死,死路边,被刀架脖子上,也不会入朝为官!
与夏承宇这类贪残酷烈,在其位不谋其政的衮衮诸公共事,只会让人感到恶心,满嘴的仁义道德,一心的世俗名利,恶心啊!呸!
“这位公子,不知是有何事扰心?”
就在楚平安独自坐着喝闷茶时,对坐不知何时来了个僧人,一身青黑色的僧衣洗得发白还打有数个补丁,长得方方正正,粗眉大眼,目光清澈不为凡尘所扰,留有鲁提辖同款貉臊胡须,看上去更像是个急公好义的大侠而不是高僧。
“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楚平安回过身,颇为好奇地看向面前的僧人。心想自己这两天怎么总跟道佛之人这么有缘,莫非我应该去修仙而不是习武?
“贫僧法号清德。”
清德大师垂首,双掌合十。
“楚平安见过清德大师。”楚平安抱拳回礼。
“大师不敢当,贫僧见楚公子独坐于此,面露忧容,不知所虑何事?”
清德大师的目光清澈而锐利,楚平安与其对视时直感觉心中阴霾一扫而空,遁入无忧之境。
“敢问大师,这世间可有真逍遥?”
楚平安问道,对此清德大师点了点头。
“我佛门有大自在,修得六根清净,入得四大皆空,心如明镜,不惹尘埃,自然是真逍遥。”
“道门有太上忘情,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斩断因果,可得逍遥。”
“武修也有剑心通明,无善无恶,无强无弱,无悲无喜,剑之所至,心之所往,不困羁俗,称得上是逍遥。”
听完清德大师所言,楚平安自然知道佛门的大自在神通和道门的太上忘情,至于剑心通明他有一个大师姐就正在修炼,但他却觉得这些与他所想的逍遥并非一物。
清德大师见楚平安依然低头思索什么,仿佛明白他心中所想,继续说道:
“我佛门称修得大自在者为佛,道门言修得太上忘情者为仙,而修有剑心通明者因行事不类世俗而常常被称为魔头。”
“不知大师所言何意?”
楚平安没有听懂,但也习以为常,毕竟道门佛门的大师都喜欢当谜语人,高深莫测,逼格十足。
“总的来说,他们都不是人。”
清德大师合掌一笑,丝毫不忌讳自己所言的大不韪之语,这让楚平安大吃一惊。武修还好,毕竟式微也不是一时,常被其他修行体系所不齿。
但佛和仙都是佛门和道门至高无上的存在,虽然他们确实从某些角度来说不是人,但直接这么说出口还是有些诋毁的嫌疑。
如果被佛门和道门的狂信徒听到有人说出如此不敬之语,恐怕被直接当场绞杀都算得上正常,更何况清德大师本身就是一位僧人。
“大师所言是想告诉我,人生在世必然会为事所扰,因此不必强求真逍遥?”
惊讶归惊讶,楚平安依然保持着心思活络,很快猜出了清德大师想要表达的意思。
“孺子可教也。”
清德大师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人之所困,常常在于取舍,得鱼而望熊掌,而究竟何舍何得,其实各人心中早有定夺,不需拘泥于此,无愧于心即可。”
楚平安颔首,心中所虑已了然十之七八,又问道:
“佛门僧人常称人施主,为何清德大师一直称我为公子?”
“楚公子既未施物于贫僧,贫僧又如何称呼楚公子为施主?”
清德大师笑得十分豪迈,楚平安却是面色一窘,尴尬地从纳戒中摸出一贯永昌钱递给清德大师,白嫖可耻呀!
这时,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和尚恰好走来,穿的僧衣颇新,长得剑眉明眸,哪怕秃头也甚是英武,只是嘴角有些油光,手上还拿着肉串。
“静心,还不快见过楚施主。”
清德大师接过钱,见到自己弟子回来,也没责怪他明目张胆地破戒,面上依然挂着亲近的笑容。
“小僧见过楚施主。”
静心小和尚很听话地对楚平安合掌一拜,只不过肉串夹在两掌之间,躬身之时更像是给楚平安上香。
“清德大师,这是?”
楚平安指着静心小和尚手中的肉串好奇地问道。
“回施主,小僧这是在感悟红尘疾苦。”
未等清德大师开口,小和尚就先抢答道。
“我看小和尚你吃香的喝辣的,感悟的是哪门子疾苦?”
楚平安对小和尚的回答很感兴趣,进一步问了下去。
“高僧常言,我佛慈悲不忍杀生,食肉者惹因果而多苦难,小僧如今这正是在为世人度苦难。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小僧多度一分苦难,世人便能少受一分苦难。”
小和尚目光炯炯,理直气壮,差点还真把楚平安给忽悠过去了。
“哈哈哈,楚施主,贫僧已歇息好了,便不再继续叨扰了,告辞。”
清德大师笑着站起身,又是对楚平安合掌一拜,便放下两枚钱币在桌上算作茶钱,转身带着小和尚离去。
楚平安看着清德大师和小和尚的背影渐行渐远,看见静心吃着肉串,看见清德慈爱地抚摸静心的光头,他挑起嘴角,微微一笑,是一对有意思的师徒呢。
再想起自己的师尊……
格老子的,羡煞我也!
楚平安收回目光,注意力放在了茶桌的那两枚钱币上,方才清德大师并未喝茶,这茶钱自然有所深意。
总不可能是回请我喝茶吧?
舍一取百……
楚平安心中默念道,若有所思,也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他没忘记拿走一钱,茶水费一钱足以,不能浪费。
……
两天后界城爆出了一个重磅消息,护安将军熊崔因私通越军被兵部主事发现,人赃俱获,暂且关于将军府等待朝廷后续派人处理,毕竟兵部主事还无权直接废除一名实权将军。
目前界城军政暂交由建勋校尉夏承宇负责,并责令界城越军三日内拔营撤出界城,否则一律按叛军处决,一时间界城风云变幻。
至于为何怀疑在越军头上,则是因为一枚白铜令牌,即使越军一直坚持这个令牌是假的,但经对比,与目前越军所用令牌几乎无二。
这件事自然是楚平安的手笔,他一手将那面额一百万的万筹放于熊崔军营的主桌上,另一手不小心遗落伪造的令牌。
兵部与越军通好,大概率只是兵部高层收到了利益,一个主事自然不会得知,更何况上面的人喝酒吃肉,怎么可能流油水给下面的人?
兵部的高层不傻,我收钱就收了,我又不可能跑到越国去,但熊崔不同,熊崔如果带着界城的十六万唐军投入越军,那大唐的颜面可就丢尽了,上头彻查下来,兵部的高层必定要被大清洗。
一枚令牌,就让兵部与越国产生猜忌和隔阂,矛盾点就主要集中在越军的野心而不是熊崔有没有叛国。
而且这种案件查起来会非常详细,至少是三司会审级别,楚平安也专门留了一些破绽,后续来的官员不至于查不出。
这一番手段至少能保住熊崔的性命,但恐怕再难任重职,当然,在牢狱中孤老一生也是极有可能。
将军府,熊瑛卧室。
今天的界城阴云密布,下有淅淅小雨,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换做平时,熊瑛在这个天气会很不开心,因为不能溜出去玩,但今天她却十分高兴,因为她爹爹终于同意让她去终南山拜师。
今日熊崔突然回府,找到她后就嘱咐她赶紧收拾行李去终南山拜师,突然而来的喜悦让熊瑛没有多想就回到卧室整理要带走的衣物。
“嘻嘻,爹爹对我真好,就是不知道在终南山能不能遇到楚公子。”
熊瑛想起那日算命先生对她说的话,突然害羞地用衣服遮住脸上的赤霞,满满的少女怀春。
她不知道熊崔让她去终南山是因为终南山在大唐的地位足以庇护她不受自己所累,更不知道与她仅数墙之隔,她心心念念的楚公子一直默默站路上,任由雨水打湿自己。
雨一直在下,不大,却也不小,仿佛妇人的低声啜泣。
变天了。
许多人由窗户往天上望去,只看见乌云没有消散的迹象,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在雨中伫立良久的少年。
雨还在下,有人忧愁,有人欢喜,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尘土顺着积水流动,所有墙面都被清洗而过,但究竟是干净了还是脏了?
雨水能打湿衣服,却冲刷不进内心,试问又有几人能真的问心无愧。
楚平安回过神,转身离开,消失在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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