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下边弥漫着呛人的烟酒气味，老式西部风格的卡座里面，瘾君子们已经扑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糟糕的环境和污浊的空气，让人感到压抑和窒息。
但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这种感觉。
唐乔尔坐在角落的位置，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了一体，他没有去碰桌上的啤酒，而是关注着吧台顶上。
“地球联合国的同胞们。”
全息投影出的新闻画面里面，一个衣冠楚楚的金发男人正在讲着官话。
“我们正在与星海共同体积极探讨恢复人类环世界公民权的议案，目前已取得了阶段性的进展。”
是环世界人类家园世界中法国区的大使。
在博大精深的汉语成为了人类文化的主流语言之后，这些优雅的绅士似乎变得更擅长战败投降后的善后工作了。
不过这句话倒也不是贬义，如果没有这群擅长弯腰的法国区绅士，人类在十年前的环世界内战中可能就已经彻底灭绝了。
“乔尔。”
一道浑厚的男声打断了他的思考，乔尔抬起头来，看到一个穿着星条旗涂鸦围裙的白人，坐在了对面的座位上。
他的身体很壮，但状态好像不怎么好，一头暗金色的短发下边，是深深的皱纹和凹陷的眼窝，看起来非常疲惫，鼻子下面原本漂亮的八字胡，好像也很久没有护理了。
“Joel，我听到消息说，你正在偷偷收集‘武器’？”
那双浅蓝色的瞳孔里，好像突然间亮起了光芒，乔尔没有立刻接这个话，而是举起了菠萝杯，将里边的啤酒一饮而尽。
之后低头看向这个憔悴的美国人，身上隐隐扩散出了属于觉醒者的威压。
“老狐狸，就算是你，在我面前说这句话的时候，最好也有一个能让我满意的解释。”
这个家伙可不像表面那样只是一个酒馆老板，而是一个手段通天的黑市商人，在环世界内战的时候，为人类反抗军提供了大量先进的外星武器。
乔尔不得不提防着他，毕竟这是被苏摩拉族那群外星蛤蟆接管的人类家园世界，连小孩子的话都已经不再纯真了，何况是这么个危险人物。
“喔喔喔——Relax my brother（放轻松）！我的中国兄弟，我没有恶意，我是来和你做生意的。”
似乎早就有所准备，哪怕是面对觉醒者的威压，他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一点紧张，只是象征性的举起双手，咧开嘴巴时，露出了两排被尼古丁染得黑黄的牙齿。
“生意？”
乔尔突然来了兴趣，然而还没等他开口继续问，酒馆的大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接着冲进来了一群外星蛤蟆，清一色装备着灵能枪，以及精良的外骨骼装甲。
是苏拉摩族的维和警察，他们的出现，吓得酒馆里的人类全部抱头蹲到桌子下面，连尖叫声都不敢发出。
因为刺耳的声音会惹怒这些听觉敏锐的外星蛤蟆，而按照银河环世界最新颁布的法律，星海共同体核心文明的公民，对环世界贱民享有“任意防卫处决权”。
“格伦·史蒂芬，是谁？”
机器一样没有感情的声音，从站在最前面的那只苏拉摩族外星蛤蟆身上响了出来，这是星际语言翻译装置。
它身上的外骨骼装甲款式有些不太一样，应该是这支警察小队的队长。
乔尔右眼瞳孔微微一缩，虹膜表面浮现了一层像代码一样的复杂光纹，关于这只苏拉摩族蛤蟆情报的全息影像，也在面前随之张开。
【名称：未登记】
【种族：苏拉摩族】
【祝福谱系：水系】
【觉醒天赋：灵法师】
【觉醒者等级：一级】
【灵能数值：288】
【身体数值：382】
【战力评估：目标卑如蝼蚁，主人弹指可灭】
‘嗯，你建议我这么干？’
【否，按照塔瑞尔数据库分析，攻击行为被目击后，主人事后被杀可能性80%，地球联合国遭受报复几率100%，人类种族灭绝几率19%。综上，不建议实施该行为。】
该说是文化流通带来的吗，现在连外星文明开发的检测装置里的知性AI，好像也喜欢上人类的冷笑话了。
乔尔忍不住揉了揉有些微微作痛的额头，把视线转了回去，看向了地上那扇被踢飞的大门。
门被踢飞，很有可能是墙或者门框的锅，这扇门的主料是微星科技生产的万图师合金，地联军工级别，就算再次，也没理由被一级觉醒者一脚就踢得深深凹陷。
那个苏拉摩族警官之所以能轻松做到这一点，身上那套外骨骼装甲恐怕也是价格不菲的好货。
“Shit！这些该死的外星蛤蟆……”
虽然还没有敢骂出来，但是也能猜得到，这就是格伦此刻的心声。
他苍白着脸，将袖口里一张扑克牌塞到了菠萝杯底下，接着端起桌上的餐盘站了起来，迈着有些发颤的双腿，朝这些苏拉摩族警察走了过去。
“Sir，sir！我就是这间酒馆的老板格伦，Can I help you？是要来点我们人类家园世界的特产青岛啤酒吗？还是雪花纯生？”
不算标准的中文混杂着英语，好像让这些苏拉摩族警察身上的语言翻译器都卡顿了一下，不过这并不影响它们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举起手里的灵能光束枪，对准面前这个手无寸铁的男人。
“你在环世界内战期间走私大量武器，提供给人类反抗军，现按照苏拉摩族与地球联合国签署的停战协议条款，将格伦·史蒂芬就地处决。”
“！？”
格伦的眼睛瞪大了，然而还没他开口辩解什么，灵能枪的能量弹就已经打在了他的身上，一瞬之间，那强壮的身体就化为乌有，变成了齑粉，在柜台旁边的地上堆成了一堆。
柜台的上边的全息画面里，那条滑稽的新闻还在继续播报。
而全息影像的下边，那些苏拉摩族蛤蟆的枪口已经对准了酒馆里的其它尖叫、痛哭、求饶、以及什么都没做的平民。
“你们，人类，同党，一起处决。”
没有任何怜悯，真是讽刺的一幕。
乔尔离开了卡座，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朝苏拉摩族的队长走了过去。
“苏拉摩族的外星蛤蟆，只会找普通人的麻烦吗？如果想要找乐子的话，我倒是可以陪你们玩玩。”
这是……公然挑衅？
整支苏拉摩族小队的警察，视线和枪口都齐齐对准了过来，然而透过昏黄的灯光看清这个男人的相貌时，它们的觉醒者队长好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当场退后了两步。
“唐乔尔？”
拗口的外星语通过语言翻译装置翻译出来，依旧没有什么感情，但那颤抖的身体，却是将这位一级觉醒者恐惧的心情表露无疑。
毕竟在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琥珀色瞳孔后边，隐藏的是已然快要撑爆监测装置的数值，而它旁边那些苏拉摩族警察，显然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端起了手里的灵能枪，扣下扳机，嗙的一声，灵能子弹正中了乔尔的头部。
然后，扩散开来了……
是的，那发能量弹既没有让这个人类像格伦·史蒂芬那样变成粉末，也没有让他的身体摇晃一下。
爆开后仅仅是让那棕金色的刘海变得凌乱了一些罢了，除此之外没有留下任何伤痕。
“一点都不痛，拿这种小孩子玩具就想跟我玩？”
唐乔尔笑了笑，看起来真的很随意，倒是那只外星蛤蟆，眼珠子都差点鼓出来，惊恐得直接拍掉了手下的武器。
“混蛋！谁允许你开枪的！？”
在环世界的人类家园世界版块，苏拉摩族可以踩在包括政府首脑的任何人类的头顶，但唯独遇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必须要绕道走。
因为，没有任何人愿意去得罪一个五级觉醒者，哪怕他只是没有环世界公民权的人类贱民。
“那个……唐乔尔阁下，这是一个误会，我们只是来执行任务的，现在任务完成了，请允许我们离开。”
这位苏拉摩族警官微微弯下腰，用它那肥胖的身躯，已经尽可能地摆出了自己认知里的谦卑姿势。
和周围逐渐醒悟过来的手下一起，互相掩护着，小心翼翼地往来时的方向退了回去。
直到彻底退到门口的那些悬浮警车边上时，整队人立刻全部钻了进去，启动能量引擎冲上被霓虹灯映照得五彩斑斓的天空，在夜幕中拉出几道流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酒馆里面，除了以及不省人事的瘾君子之外，其他人类也是趁着这个骚乱，一窝蜂地从后门逃走了。
乔尔不想多事，慢慢收敛了威压，转过身来，才看见老友的“身体”已经被踩得满地都是，接着就进了缓缓滑行过来的扫地机器人的肚子。
只剩下柜台上那台老式唱片机，还在播放地球时期的爵士乐，还真是不解风情。
他尴尬着歪嘴笑了笑。
什么全银河文明最后的诺亚方舟，如果是这幅地狱绘卷，倒还不如让那些太古主宰者毁灭来得痛快一些。
星海共同体里面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怕是早就把古神们最后的警告忘记得一干二净了吧？
拔掉了扫地机器人的电池，把这个小家伙放在了酒柜顶上一般人碰不到的地方后，又关掉了那喋喋不休的全息新闻，乔尔才从柜台后面拧了一提雪花，离开了这里。
至于格伦之前偷偷塞在菠萝杯底下的那张扑克牌，姚记扑克牌公司生产的，正面是一张大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留白的地方，好像用潦草的英文记录了一个地址？
借着周围橱窗里那些霓虹彩灯晃眼的光亮，好不容易总算是看清楚了。
“人类家园世界，新华亚区川渝城市二仙桥，1888号。”
离这里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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