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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零案 雨中旧事

第零案 雨中旧事

昏暗阴沉的天际,落下的雨水冰冷刺骨,拍打在早已崩裂的水泥地上,敲响了悲怆的音节。

曾经繁华的都市市中心,此刻已经化作了无数断壁残垣所构成的人间炼狱……

各式景点、建筑的破损残骸,还有曾经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所化作的枯骨,让所有深处此处的人类和妖怪感到无比凄凉。

呜呜作响的警车将废墟沿途封锁得密不透风,身着警服的人类和妖怪们屹立于大雨之中,心惊胆战地目睹着眼前的一切。

漆黑如墨的两个庞然大物纠缠着躺倒在废墟的中央,若是眼力好一些的妖怪定睛细看,便能发觉到,那是两条身长近五十米、浑身布满了血痕且外貌如出一辙的巨龙。

经历了长达半日的生死厮杀,以整个市中心连同无数被卷入的人类与妖怪的无辜者的生命为代价,最终两龙纷纷失去气力坠于地面,然后便是长达半个小时纹丝不动的死寂。

现在是半夜三点半,正常人类和妖怪应该休息的时间,但两条巨龙弄出的动静,让所有身处此地的人都不敢放松对这片废墟中的两道巨影的监视。

……

南部封锁线的外围,警方的遮雨大棚处,一个中年男子一边靠着办公椅子端坐着,一边望着废墟中心的两条庞然大物征征入神。

头顶着一双耷拉下来的犬类耳朵,一头精神的灰色头发,身着一身朴素的短袖警服,略显发福的身材……若只看这些特征,可能会误以为他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劳碌至中年的平凡妖怪警察。

然而,不论是分布于手臂上狰狞的一道道伤痕,还是面上带着岁月痕迹的一道道皱纹,无不展示着他丰富的妖生经历。

他是这座由人类与妖怪共同建设的经济特区——月江市所属的妖怪警局的局长犬白宗,一头五百多岁的犬妖,也是本次警局行动的负责人。

在人类与妖怪社会初步建立联系、开始寻求共存之路,也就是妖怪警局这一体系内的机构刚刚建立的时候,犬白宗便作为最初的构成人员参与其中,持续为建设人妖共存社会做出贡献。

在度过近三百年的警务生活,并且亲自侦查和处理了无数大小案件以后,劳苦功高的他成功接任了第三任月江市警察局长的职位。

但即便是拥有如此丰富行动经验的他,也不由得对如今的状况感到有些焦灼,自两头漆黑巨龙停下动作以后,他已经在办公椅上吸了足足半个小时的大烟枪。

“局长!犬局长!”

远远的一道焦急的声音传入了中年老犬的耳中。

微微侧眼一瞧,却见是个身披警用雨衣的年轻警察正踏着地上的积水,向着自己所处的大棚奔来。

“局长,人妖联合政府那边来下新的命令了,务必尽快处理这次事件,最后通牒时间是今天黎明,也就是两个半小时内……”

气喘吁吁地跑到中年老犬面前的,是一个年约二十出头的人类男青年,有些焦急的面上混了许多不知是汗还是雨水的水滴。

虽然妖怪警局名字带着妖怪二字,但实际上随着三百年来的不断演化,已经逐步变成了由人妖两族精英共同组成的用以处理人妖纠纷的机构。

人类的寿元相对于妖族更短,生老病死和意外殉职的警察比妖族更多,自然换届退休也比妖族的频率更高。每隔一段时间就看到类似的年轻人类加入妖怪警署,因而对于犬白宗来说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不过是一帮躲在幕后,作壁上观还不腰疼的家伙罢了,不用理会。”

吞云吐雾了一阵,办公椅上的身影并没有任何的动作。

“那,那局长,我们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再等等。”

犬白宗麻利地将烟枪内的残留物倾斜倒在一旁的泥泞地上,将烟枪收回了一旁随身携带的挎包里,稍微换了个舒适一些的坐姿。

“那头恶龙被我们想尽方法耗了三天,理论上有着完全状态的小槿要比它更具有优势……”不知是否是想到了什么,中年犬妖稍微停顿了一下。“比起最后启用孤注一掷的保险手段,我还是相信小瑾多一些,她是个好孩子,心智也很坚强。所以,再等等看……”

年轻的人类警官面对犬白宗的回答一时有些云里雾里,疑惑地提问:

“局长,您说的小瑾……姑娘是?”

“哦,是了,你不是我们月江市本地的警队成员吧?”

“是的,我是临安市警局出身,这次被上级特派来参与这次猎龙行动。听闻犬局长您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道妖警,我们刘局长还特地嘱咐我要多向您学习。”面对中年犬妖的疑问,人类青年赶忙端正站姿,行了一个致敬礼。

“那么你不知道小瑾的事情也很正常,来,你过来!”

毛茸茸的耳朵稍微上下摆动了几下,中年犬妖拍了拍办公椅握把上的灰尘,麻利地站起身子,从面前的小桌台上拿起了自己的警用大风衣给自己披上,挥手示意人类青年跟上自己。

漫步走到大棚的边缘区,犬白宗抬起右手,用食指指了指远方那两条纠缠在一起的巨大身影。

“靠右边那条就是我口中的小瑾,也是这次行动的关键,她和那条恶龙一样是条黑龙。她是我某个不成器的徒弟的跟班,名字还是我那便宜徒弟带来我面前初次见面的时候,我给她起的……”

轻而易举地说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实,中年犬妖不动声色地从口袋掏出了一包【月华】牌香烟,熟练地用火机点燃,轻轻喷出一口云雾。

“还是你们人类的香烟给劲啊,难怪上头想搞人妖大融合社会。”

无视了还没缓过神的年轻下属,犬白宗一本正经地感叹着。

……

咔!咔吱咔吱!

在时钟的指针距离清晨六点还有半圈的时刻,废墟中央,开始传出如同骨肉断裂的一连串的巨响。

身处右方的黑色巨龙的身躯开始逐渐化为墨色的清雾,而后,在龙驱的中心处,沐浴于与巨龙同样颜色之中的身形逐步显现。

如墨一般漆黑却杂乱得像是路边杂草一样的阴沉长发,捡漏甚至能称得上是邋遢的一身青灰色的连衣裙已经能够看到不少的创口和破洞,浑身上下的肌肤与其说是白净,不如说已经说接近病态的惨白,流露出一种让人怜惜的气场。

若非是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下亲眼目睹此中的变化,想必一般人绝对不会把眼前这个肤色惨白的黑发少女和让市中心毁于一旦的黑色巨龙联系在一起。

“……”

变为人身的黑龙少女伫立在原地,笔直地盯着正前方的另一条黑色巨龙。

一双本该带着龙种威严之色的黄金瞳,目光间剩下的是失去重要之物后心死的哀伤,还有对眼帘中印入的另一条巨龙的愤怒与憎恶。

少女的面庞忽地变得狰狞如恶鬼,高举的右手掌心间,殷红如血的雷光逐步汇聚成尖锐畸形的骨质长枪,带着憎恶与愤恨就要刺向巨龙双目间的眉心处。

但在距离半尺的位置,不知为何,她又机械地停下了行动。

双手无力地垂下,骨质长枪支离破碎变为飞散的血晶,她开始一阵阵地啜泣起来,泪水与雨滴一同自脸上掉下。

……

在指针转到早晨七点的瞬间,持续了一夜的大雨停下了。

乌云散去,日光撒向大地,原本带着些许微寒的空气也逐渐温暖起来,但黑龙少女的内心的寒冷却一丝都没有消散。

她摇摇晃晃地向着废墟外围走去,面如死灰,无视了每一个想要上来试图搀扶自己的月江警察。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步行至最外围,而那里早就有一个中年男妖似是早知她会前往此处一般,叼着香烟平静地望着她。

“怎么?大仇得报了怎么还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三省那傻小子在天上看了会难过的!”

少女微微抬头,看清了来者面上那标志性的沧桑皱纹和熟悉的犬耳以后,双目隐隐回复了一些色彩。

“犬、犬伯伯……”

……

太清历,统合纪年372年8月26日。

常年亡命在外的千年大妖黑龙墨无忧,在由月江市妖怪警局局长犬白宗所带领发起的猎龙行动中被讨伐,尸骨由人妖联合政府所回收,并将其运用于国家基层建设的相关开发之中。

妖怪警方与巡查百姓死伤惨重,月江市的市中心也因此化为了一片废墟,此后进行了近三十年的复兴重建。

同为黑龙妖种的协助人墨瑾在本次行动结束后销声匿迹,有种种迹象表明是由月江市妖怪警局局长犬白宗一手策划,但因为犬白宗局长常年为人妖共存社会做出的巨大贡献,并未被追查到底,此外的相关事也件就此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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