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晨仁出发的前一天晚上,王宫最深处宫殿的一处阳台上正有两个人在欣赏着夜景,即使是对大多数人来说司空见惯的景象,对他们而言,这也是难得的令人平静的时刻。
“说吧,你这么想让晨仁远离这里,到底是什么原因?”严肃的口气容不得一点虚假,很难想象这话出自一位仁慈的王的嘴里。
“我的王,话可不能这么说,并不是我想让他远离这里,而是我想换个地方监视他,现在没人限制得了他,我们也没那个时间。”说这话的人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对着夜色轻轻地笑道,就好像在与夜空约会一般。
提问的人显然被说到了痛处,只是沉默地盯着那人的背影,不知是感到些许郁闷还是迷茫到只能向无尽的星空寻求方法,在一声叹息过后便转过身来看着眼前尚带着寥寥星火的国家,不知此时他是否感受到了头上的重量了。
另一人则看着天上的星空,他明白在这个关键时期他们无能为力,就算是国王的那些力量,光是尽力监视着他都要耗费大半精力。他刚来这个世界的那几个晚上,可把那些在暗中监视他的人累得够呛,更别提要拦住他了。
国王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他这一个火星子要是扑到炸药桶上,受伤的肯定是我们。”
“他是命中注定要到那地方去的,不如送他一程。”那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笑着。与其这样放虎归山,还不如换个地方监视他。
他是这样想的。
他身旁的人也只是看了他一眼,悠悠然地说道:“无论多少次,我看你的笑容都是这样的毛骨悚然,要是有一天你笑不出来了,那可真是另一番风景啊。”
“国王你就不要说笑了。”两人相视一笑。
“还是说你想借助他的力量…”
“不要开玩笑了,离了他一人又怎样?这个国家依然会照常运转。”
国王毅然坚决地拒绝。即使面对内忧外患、而自己的继承人依然还不够成熟,急需力量的他现在依然不想向外人请求帮助,这既是他生为一国之王最后的尊严,也是刻在他灵魂里的声音在提醒着他:
不要靠近那家伙。
在他身旁的人则是听出了他声音中的无奈与痛苦,只能说一句:“是,我的国王。”
他本拥有无尽的时间,在这一刻却显得是多么的仓促,其中的痛苦只有他自己能体会。
而作为一介臣子,能为王做的也只能是在最后的时候依然把他当成自己的王。
“随风而起的火星啊,究竟是能燃尽自己到什么时候呢?还是说随风飘散呢?”以这样一句话,两人结束了他们的秘密会谈。
晨仁是一早走的,那天早上走得很匆忙,没有与任何人说一声便离开了。
蕾斯歇尔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当她得知晨仁离开时都吓了一跳,惊得在一旁照顾她的索菲亚都忍不住提醒下她安静些,虽然这里是王宫里她的私人疗养院,但还是不得打扰到其他人。虽然蕾斯歇尔听到后也是乖乖地闭上了嘴,但还是忍不住问道索菲亚:
“为什么他都走了这么久了才告诉我?”
现在已经接近上午十刻,而晨仁差不多是早上六刻左右离开的。
“你那时候睡得那么死,我怎么叫得醒你啊,我也是要休息的啊。”说完还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在那之前她就一直没睡。
“啊这下这王宫要无聊一阵了。”
意识到晨仁已经离开后,蕾斯歇尔只能无奈地感叹一句,随后整个人又躺回床上,开始思考起怎么打发时间来。
“王女大人你不想他离开吗?”
不知是闲的无聊还是突发奇想,索菲亚突然问起了她这个问题。
“他啊,肯定还是离开比较好,眼不见心为净。”
路上行人偏过头,赌气般地说道。
“这样啊。”
“那你呢?”
蕾斯歇尔突然来了兴致,也同样问起索菲亚来。
“我吗?我的话…还是希望他留下吧。”索菲亚淡淡地回答道。
“哦!”听到这蕾斯歇尔的八卦心熊熊燃起,直接直起身凑在她跟前继续追问道:“唉?!真的吗?为什么?”还一脸饶有兴趣地盯着她,无比期待着她会怎么回答。
“没什么,少了个能讲话的人罢了。”像是突然感到眼皮非常沉重一样,索菲亚靠在椅子上,看着华丽的天花板,心里却觉得空空的。
听着有些扫兴的回答,蕾斯歇尔也不觉得扫兴,只是靠近她了些,随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索菲亚楞住了。
“没什么,臭男人有什么好的,不是有我在吗?”蕾斯歇尔轻轻地在她耳边说道,身上的温暖也逐渐传递到了她身上。
“蕾斯歇尔大人…”正当索菲亚也准备抱回去时,她却突然松手,眼睛放亮,双手攀着她的肩膀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唉?”索菲亚一下子懵了。
“哎呀别掩饰了,我早看出来你喜欢上他了,虽然是个臭男人…但我也衷心为你感到高兴啊。”虽然中途有一句有些多余,但索菲亚还是逐渐明白了蕾斯歇尔话里的意思。
“您误会了,没这回事。”听到这索菲亚也是直叹气。
“别想骗我啊,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我的法眼!快速速招来!”
不过回答她的却是蕾斯歇尔无比火热的眼神。
“真的,没这回事。”
但索菲亚依然继续敷衍地回应着。
似乎是引起了蕾斯歇尔的不高兴,她直接说道:
“那你脸上的泪痕是怎么回事?”
“…啊!肯定是刚刚打了个哈欠时留下的…”可话还说完,就被打断了:
“肯定不是!那怎么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泪痕,还有你眼睛里的血丝,怎么可能是刚刚就留下的。”蕾斯歇尔斩钉截铁地说道。事实的确如此,虽然索菲亚的脸上只留下了一点点痕迹,以及那只是简单处理过的眼睛,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但就如她所说,“这根本逃不出她的法眼!”
“那是……”看着蕾斯歇尔殷切的目光,索菲亚只是笑着回应道:
“我只恨在遇见他之前遇见了您。”
听后蕾斯歇尔却呆住了,一时她竟没有听懂索菲亚在说什么,也想不出索菲亚说这话时滴落在她手上的那一滴眼泪代表了什么。
如果是晨仁的话,应该能更好地安慰她吧,可惜现在他不在。毕竟现在他正陪着一队人马火急火燎地赶往帝国。
“我说,这个人非得跟过来吗?”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帝国接纳所有人。”
“那个…总督大人是国王大人下令让我们带过去的…”
“我知道,我只是不爽这种靠着偷奸耍滑的手段得到现在地位的人跟我呆在一起而已。”
战场上的岁月已经带走了那个曾经稚嫩过的少年,现在只剩下一个疲惫不堪却还要与生活作斗争的人。他叫索拉尔,三十八岁,曾是位副将军。
“好了好了,反正现在大叔你都混得还不如我这个学者,何必在意这些事情呢?听我一句劝,帝国才是我们的家!”大大咧咧的青年凯奇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沉浸在喜悦心情中的他就连自己对面大叔呲牙咧嘴的样子也毫不在乎。
“唉莱姆大人啊,就靠我们几个真的能完成这次任务吗?”
看着自己身旁一个吊儿郎当的学者,一个现士兵长,一个正在马车上打盹的王族总督,身为唯一女性的卓德一想到今后的旅途便拼命祈祷着。
原本身为一介贵族,本能轻松度过一生的她,现在却因为国王的命令,不得不前往帝国完成对于她而言过于沉重的使命。所幸,国王没有傻到让她一个人前去。
可是队友就不能来个正常点的吗?还是说这个国家一个正常人都没有了?
卓德现在正看着窗外一轮正慢慢睁眼的太阳,在心里如此感叹道。回想起几个小时前自己还在王国里舒舒服服地睡着觉,现在却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往自己未曾踏入的土地,自己的心理难免有些紧张和无所适从。
但貌似只有她这样想。卓德抬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正对面的王族总督—晨仁,当她得知队伍里会临时增加一个人时,少女一开始还是挺高兴的,对她而言,旅途漫长,不说能让这趟旅途倍感温馨,多个人起码多个说话对象不是吗?
但少女自见到其本人后便不再抱有幻想了。“这就是王族总管?不跟我差不多吗?”虽说生为贵族,但卓德并没有在王宫工作的经历,只是在王族开设的祭典时远远地看了一眼晨仁,当周围的人都被祭典的气氛感染,纷纷欢呼时,卓德正一手拿着小吃,一手送入嘴中慢慢品尝着,随口评价道:“唉,他就是吗?”
对少女而言,她与他之间的距离太远了,在当时可能还不及老板能不能少收她两银币来得重要。对于这个“国家的希望”、“国王的搬来的救兵”,卓德也是知之又少,虽说从她的父母和大街小巷里的流言蜚语里听说他好像是个伟大的人,对王族乃至整个国家有莫大的帮助。
“哦,那他一定是个好人。”少女如此表示道。
直到出发前一晚,传来紧急通知的命令,亲口询问了传令兵后,她才得知即将与之间踏上旅途的是怎样一个人。
“原来他还挺厉害的嘛。”在听了传令兵绘声绘色地描述后,知道了晨仁至今为止的事迹,少女因此怀揣着美好的幻想进入了梦乡。
但当她一大早看到眼前这给睡眼惺忪、长得平平凡凡的人时,她不由得摇了摇头:自己到底在瞎想了些什么?这也太不符合她心目中英雄的形象了吧…
在坐上车好长一段时间内她都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
四人相聚,在简单的寒暄过后便踏上了旅程。这期间卓德一直在说服自己不要以貌取人,就像贵族间经常流传的小说里写的一样,越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人越是会一鸣惊人。少女如此向神祈祷着。
但她现在觉得是国王看走了眼。
“这种一看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真的能拯救王族吗……”
这完全跟她心目中的英雄形象不符啊,他拿什么救人?
直到现在她的内心严重怀疑这位总督才是被救的那一个。
而当她看向身边的人时,她也叹了一口气,一个看上去有些不靠谱的中年人、一个“十分有个性”的学徒…这队伍真的能完成国王交付的使命吗……
卓德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这趟旅途,前途未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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