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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神社之变

1.神社之变

阳光透过障子的方格纸窗,照射在神社的部屋内部,所呈现出的投影犹如一张渔网。

草绿色的榻榻米纵横交接,铺设在木质结构的地板上。

少女身穿红与白搭配的巫女衣袴,以跪姿正坐于此。

光滑柔顺的青丝垂落在身前,精心编织的发环上系着雪白的缎带。

温润如玉的脸庞镌刻着精致五官,小巧玲珑的身躯不禁惹人怜爱。

她的名字叫樱泽雪奈,是这家神社神主的女儿,今年十岁。

在她身旁的被褥之中,沉睡着与她相貌并无二致的少女,那是她的孪生姐姐樱泽雪惠。

雪奈从木盆中拧出手帕,叠成长方形,覆盖在雪惠发烫的额头上。

望着姐姐略带憔悴的脸,她不禁心生愧疚。

昨日,是她央求雪惠到林间溪水里玩耍,还在戏水时泼湿了雪惠的衣裳。

雪惠因此才染上风寒,至此一卧不起,好在已服下草药,目前只是身体有些虚弱,并无大碍。

“阿奈?”屋外传来女性的轻声呼唤。

雪奈听出是母亲的声音,急忙回应:“母亲大人找我?”

“嗯,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到外面来吧,不要打扰到你姐姐休息。”

“好。”

雪奈起身推开障子门,来到屋外,又转身将障子门合拢。

门口伫立着一位容貌端庄的妇人,是雪奈的母亲曦姬,她手持小梳子,面带着和蔼的笑容。

“我要随你父亲要出趟远门,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她一边说,一边帮雪奈梳理起长发,细微入至的举动,无不饱含慈爱之意。

“诶…?”雪奈一时茫然。

“如今妖族势大,幕府无心制约。你父亲不忍百姓受妖族所害,便想前往异国他乡,去寻求降妖之策。西海的彼岸,有一名为‘煌龙’的国度,地大物博,能人异士极多,若能拜访之,必受益匪浅。”

为人父母,又怎忍心与骨肉分离,曦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女儿,是希望她可以体谅父母的苦衷。

“可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这一走…神社…”

“你叔父与你父亲是阴阳寮的同门师兄弟,亲如手足。神社神主一职,暂由你叔父代为接任。今后你叔父的话,你都要言听计从,不可顽皮添乱,知道吗?”

“母亲大人宽心,女儿谨遵教诲。”

曦姬收回梳子,取出两张符纸交与雪奈。

“这‘遁地符’是我亲手所制,你好生保管。和阿惠到神社外玩耍时,切记随身携带,若遇险境,此符可助你们平安脱身。”

雪奈想到父母此行漂洋过海,路途遥远,不知要遇上多少艰难险阻,或许一年半载也无法再见上一面,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她扑入曦姬的怀抱,小声抽泣:“母亲!呜…呜…”

曦姬抚摸着雪奈的秀发,安慰道:

“傻孩子,有什么好哭的,只要寻得良策,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嗯…”

“到我房间来,我授你遁地符的使用法门。”

翌日,雪惠的风寒痊愈,只是浑身无力,还不能随意走动,和昨天相比,她的气色已然好转了许多。

她坐在被窝里,把喝光的药碗放在一旁,拿上遁地符,不由睹物思人。

“想不到我这一病,竟不能亲自为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送行。”

雪奈见状急忙说道:“姐姐不用担心,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我和父亲勾手指发过誓了哦,撒谎的人要吞千支针。”

雪惠无奈的笑了笑,说:“此行非比寻常,你就不要为难父亲了。”

“嘛,反正我也没有当真。对了!姐姐,母亲叮嘱我将遁地符的使用法门转授于你,我现在就教你吧?”

雪惠摇了摇头,“可能是草药的缘故,我觉得有些困倦,恐怕没办法集中精神。”

“那我们改日再学,你好好休息。”

“嗯。”

雪惠躺下之后,雪奈帮她盖好被子,随后离开了部屋。

与雪奈年纪相近的五六名孩童在庭院里嬉戏,这些孩童是神官和侍从的子女。

他们一见到雪奈,便围了过来,“阿奈小姐,我们一起玩吧?”

“好啊,玩什么游戏呢?”

“我们打算玩捉迷藏。”

捉迷藏的规则很简单,通过猜拳决定其中一人当“鬼”,其余人不能被鬼抓到,要躲到隐蔽的地方去。

雪奈在猜拳中胜出,她边走边思索着藏身之处。

神社颇具规模,但大伙对神社内的布局了如指掌,绝佳藏匿地点,早就被发掘的干干净净了。

主殿和拜殿倒是很少有人涉足,可那里是祭拜神明的地方,没有神社神主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内。

她灵机一动,决定前往叔父的居室。

叔父现为神主,闲杂人等自然不敢靠近他的居所。

这种依仗身份地位的想法,她觉得固然有些卑鄙,可眼下也想不出更好的地方来了。

“叔父大人?”

她冲居室喊了一声,结果没有得到回应。

屋里没人,于是她躲进了一间存放杂物的部屋。

外面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水车吱呦吱呦的声响。

过了一刻钟左右,屋外传来脚步声,坐在地板上的雪奈,不由紧张的抱住双腿。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听上去颇有份量。

雪奈察觉出是两名成年人途径此地,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那两人从正门而入,与雪奈仅相隔一扇障子。

“我交代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回主公,我按照您的吩咐,在船底甲板上放置了火药,布设了引火符,待船驶入西海,就会炸得粉身碎骨。那樱泽夫妇此时,想必已经葬身大海。”

雪奈偷听到父母遇害的噩耗,惊恐万分,险些叫住声来。为了不被对方发觉,她急忙用双手狠狠捂住了嘴。

“嗯,你做得很好。”

“恭喜主公,除掉樱泽夫妇,神社就是您的囊中之物了。”

“现在高兴言之过早,我那师兄礼贤下士,不少神官宁肯誓死效忠于他,也不肯为我所用。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要笼络人心,排除异己,此事倒也不急,可从长计议。”

交谈者之中,一人是雪奈的叔父,另一人则是她叔父的心腹之人藤本佐三郎。

此时此刻,雪奈断然不会再视他为叔父了,而是不同戴天的仇人——武田久治。

她恨不能立刻手刃此贼,为父母报仇雪恨,只可惜她道行短浅,在久治的面前,她连一搏之力的余地都没有。

必须!必须赶快把这件事告诉大家,揭发久治的恶行!

她片刻也不愿耽误,蹑手蹑脚的,一点点挪开障子门。

久治他们还在交谈,话音掩盖了细微的摩擦声,最终雪奈得以逃脱。

想到和父母这一分离,竟是永别,泪水再也止不住流淌。

她的视线也因此变得模糊,竟被脚下一块碎石绊倒。

尽管她强忍着疼痛没有发出叫声,但身体接触地面时还是弄出了动静。

屋内传出久治的厉声呵斥:“谁在外面!”

“喵…喵…”

雪奈急中生智,连忙学了两声猫叫。

“主公,是只野猫而已。”

“嗯…的确如此。”

雪奈顾不得处理膝盖处的伤口,立刻爬起来向远方走去。

然而她还没走出几步,就被身后伸出的一只大手捂住了嘴,身体也被另一只手臂挟起。

佐三郎将雪奈抓回居所,往久治的面前重重一丢。

“主公,阿奈小姐她逃得这么匆忙,一定是偷听到了我们的对话,该如何处置?”

雪奈仰头怒视着久治,撕心裂肺的大喊道:“武田久治!我父母视你为亲人,不曾亏待于你,你怎忍心谋害他们?”

久治面无表情,冷冷的说道:“你没有知道的必要。”

然后,他转而对佐三郎使了个眼色。

“用布条封住她的嘴,装入麻袋,背到后山洞穴里处死。”

佐三郎犹豫了一下,询问:“要完全发挥神器‘八咫镜’的威力,需要借助樱泽家的血脉,这样做真的合适吗?”

“有何不可?即使阿奈不在了,只要阿惠还在我手上,就不会有任何的闪失。”

“绝对…绝对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雪奈奋力一挥衣袖,祭出了遁地符。

她的身影从久治面前消失了,只留下一张燃烧的符纸,徐徐落地,化为灰烬。

佐三惊讶的大喊:“这是曦姬大人的秘术遁地符!让她给逃掉了,这下可怎么办啊?”

久治泰然自若的说:“她道力尚浅,操控不好时空方位,此时已身在妖族领地。”

“要派人去追吗?”

“不必了,人妖不两立,她此去是九死一生。向其他人传我口谕,就说阿奈贪玩,擅闯东部林地禁区,已被妖族掳去。为避免重蹈覆辙,今后要对阿惠严加看管,不得让她离开神社。”

天色渐暗,雪奈行走在幽深的森林中。

她走了很长时间,泪水早已流干,当下又渴又累,脚底下还磨出了水泡。

“走了这么久也不见出路,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自言自语的喃喃着,背后突然传来两声怪笑。

“桀桀…好久没有吃到过人肉了。”

“嘶溜,这么嫩的小姑娘,味道一定很鲜美。”

雪奈转身一看,竟是两只人身鸟首,手持长柄刀的妖怪在交谈。

“邪…邪天狗!”

雪奈不想死在这里,她姐姐还在神社,她还要为父母报仇,哪怕用尽最后的力气,她也要奋力逃脱此地。

然而挣扎是徒劳的,邪天狗扇动翅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拦住了雪奈的去路。

“哪里跑?”

万事休矣,雪奈心中仅存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像泡沫般幻灭。

她眼前一黑,昏倒在了地上。

“桀桀桀…真是不中用,居然给吓晕了。那我们就把她扒光,洗干净了再吃吧。”

两只邪天狗正欲对雪奈上下其手,远处潜藏在黑暗之中的人影,踱步而来。

虽然看得出是身材高挑,体态婀娜的女性,但她绝对不是普通的人类,因为她头顶长着一对狐狸的尖耳。

“此乃‘白狐宫’领地!尔等安敢造次?”

邪天狗们的脸色如丧考妣,身体也抖似筛糠,结结巴巴的说:

“九、九、九、是九尾大人…”

“我、我、我们这就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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