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喵喵喵！”
当叶期回到移动宫殿内部的时候，外面已近黄昏。
时空之龙使劲浑身解数在少女面前装疯卖傻撒着娇，奈何苏茗只是坐在那片檐下，漫不经心地帮时空之龙打理着毛发。
她只是低着头。
没有人能够猜到，此时此刻的她正在想些什么。
“我回来了。”
沉默半晌，叶期回答。
“......”
听到熟悉的声音，少女也终于在黄昏下缓缓抬起头，“你没事吧？在大殿里......你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她没有抬起头去看少年，也竭力想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当然没有——”
叶期淡淡一笑，“不然我也不可能这么干净地回来。”
差点就把黑白道宫给拆了，幸亏我忍住了。
他在心底暗想道。
“那就好。”
少女点头。
而后她又不说话了。
像是一直都在忍耐着些什么。
“要出去走走吗？最近道宫就有欢迎新弟子的活动了，之后也会有仪式。”
“不了。”
“那要去临海城吗——我记得先前那边就有海月节。”
“不了。”
“......”
“......”
叶期连续提出邀请，苏茗又连续拒绝。
这场面未免显得尴尬。
“你还是在介怀核心道子的事情吧？”
叶期问道。
“......嗯。”
良久，少女在那头低声给予了回应。
“所以才坐在那里，强撑着不哭出来，像是鸵鸟一样把头深深地埋——”
“我才...没有！”
或许是被叶期说中了，又可能是少年的用词着实有些不当，苏茗当即又抬起头，努力大声去反驳。
可她的各种情绪都已经写在了脸上。
脸颊泛红，眼中像是闪着泪光，只要再来点刺激真的就要当场哭出来似的。
“我才不是鸵......”
她在下一秒又瞬间咬紧了下唇。
因为再这样下去泪珠就真的要从眼角流下了。
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这种样子，于是她很快双手环抱住膝盖，把头深深埋了进去。
“不用管我...给我一个晚上一个人冷静一下......就好。”
少女模糊的声音再度传来。
“......”
于是苏茗不再说话。
“......”
于是叶期看着陷入自闭的少女，也沉默了。
这沉默过去了不知道多久，以至于苏茗以为，叶期已经离开了，这里终于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这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了下去，夜色透过空间的壁膜，将空间中的光芒渐次吞噬。
苏茗微微抬起头，却发现叶期依旧在这儿等着。
在她发觉他还在之前，他就那么站在一旁，从黄昏立到夜晚，既不再去打扰她，也不打算乘虚而入。
莫名有些让人觉得......傻。
“你......”
她觉得自己已经能够忍受这一切了，可在开口的时候，她又感受到了委屈与悲伤的涌动。
她感觉这时候的她简直弱爆了，既不独立，也不强大。
现在的她爱哭鼻子，且弱小。
“要看星星吗？”
叶期刻意避开了和少女的对视。
“诶？”
“我听说你只有在那座塔上看星星的时候，心情才会好起来一点。”
他看向了那座一比一比例做出的古塔，问道。
“......”
少女看看叶期，再看看星光下的古塔，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
遥远的天际。
闪烁的繁星。
尽收眼底的苏家，黄昏之海，以及黑白道宫。
叶期坐在了一旁。
这一次苏茗不再像以前那般轻松地用脚后叩击着塔面，她将身子微微蜷起，长久地不多言语。
塔是她的秘密基地。
在塔上，她有足够的个人空间，可以释放心底的情绪，缓解心底的不快。
但她还是有些无法释怀。
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天空，脸上又带着几分幼稚的坚持，似乎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哭出来。
但她到底还是快要忍不住了。
委屈、伤心、无力、软弱的情绪徘徊在她的心灵深处，她始终逃不开这种复杂心情。
苏茗，忍住！
她在心底对自己说道。
至少不要在这个时候哭出来！
“......”
她再次咬了咬下唇，咬了多少次她也算不清楚了，反正已经疼了很多次。
如今痛感已经弱化，无力阻止泪腺的崩坏了。
忍住啊！
至少不要在黑白道宫面前！
至少不要在......叶期的面前。
某一瞬间，苏茗突然不再四十五度角仰望夜空了，而是直接扑向了叶期。
而后，把头直接埋在了他的胸口。
“！”
叶期一惊，同时胸口似乎感受到了一丝湿润。
“不许动！”
在他就要动手的时候，苏茗又一面带着哭腔一面恶狠狠地道。
叶期的手尴尬地静止在了空中。
“......”
这是我的衣服和身体好吗？
你哭就哭了，占了我的衣服和身子还这么凶干嘛！
少女拉住了他的衣袍，长久地没有挪开身子。
与其说之前的“不许动”是霸道，反倒不如说这是一种请求。
世界无声，只有少女偶尔发出的轻微呜鸣。
她小声地哭泣着，像是竭力要把所有的悲伤都埋藏在同一片狭小的黑暗里。
这副样子......
果然还是很像鸵鸟。
叶期在心底想到。
但或许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将自己心底的情绪完全倾诉出去。
......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少女的哭泣停止了。
但她却依旧没有恢复什么精神，在叶期的面前显得有些无力。
“喂......”
她低声开口。
“什么？”
“能再借我一下吗...你的肩膀......”
她继续说道。
“嗯。”
很快地，少女转过身，又轻轻靠在了叶期的肩膀上，渐渐又拿起叶期垂落的手，像是玩玩具一样缓缓地摆动起来。
“谢谢你。”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
背对着少年，叶期也没能看到她现在是怎样的表情。
“但还是让你看到笑话了吧......”
苏茗低语着，“我以为我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了，但果然，我还是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坚强吗......
明明只要撑过去，我就能变回原来那个苏茗的。”
她握着叶期的手没有放下。
靠在少年的肩上，她就感觉自己的心并没有沉没到黑暗的深处，因为自己的背后还存在着某种支柱。
“你的内心已经很强大了。”
叶期开口，“无论是谁，遇到今天发生的那种事情都会心态爆炸的，说不定有人当场就哭着要大闹黑白道宫了。
能独自承受到现在，其实你很坚强。”
“真的是......又丢人，又超级不爽。
那个离尘明明就是关系户还死不认账，我从没看到他的韧性在哪里，影剑圣和宫主质疑我也就算了，结果到头来还要把矛盾落在你的身上。”
“我？我无所谓。”
“你无所谓...但我真的很在乎啊，我知道你不可能是会作弊的人。”
少女轻声说道，“而且......这一点也不公平，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你而言。
我以为黑白道宫是一座好的学院，以为长老和宫主都很公正，结果我错了。”
“那和我一起退学吧，我教你杀人夺宝，这种升级流派可比学院流爽快多了。”
叶期笑笑，开导少女道：“要和我一起走吗——走的时候，我会帮你把这所道宫的一切都给摧毁的。”
“杀人夺宝......真亏这么魔鬼的手法能从你的口中若无其事地说出来啊——”
叶期的肩膀微微震动，眼下他的措辞似乎把少女逗乐了，“毁灭道宫什么的......我觉得其实也不大现实就是了。
这想法太任性了，你的家族再怎么强大，也不会任由你这么胡来。
更何况，黑白道宫的背后可是天奕古宗，远古超级宗门可不是这么简单说毁就毁的——”
懂了，这就当着你的面把学院毁了，向你证明我仙帝的力量。
“而且这不是你的战斗，而是属于我的战斗......今天的事情，说实话，除了失落之外，我也很不甘心！”
“不甘心？”
“是的。”
苏茗点头，再看向夜空，暗淡的眼中也闪过一份坚持，“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证明他们是错的。
我想超越离尘，越过他，在修行之路上越走越远，让他永远无法追逐上我。
我想狠狠地打那些长老的脸，尤其是影剑圣的，我要让他们知道，就算这一次的核心道子是离尘，我也会一次次超越他，一次次战胜他。
我要向黑白宫主证明......他明明就是个韩宗选手，根本没有任何看人的能力。”
少女在用最无力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这场面在旁人听来或许会有些好笑。
但叶期却丝毫没有嘲笑的意思，他听得到少女语气里的执着。
果然，当时没有立刻选择毁掉道宫是对的。
这是属于苏茗的战场。
若是就此毁灭，对她的进步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
叶期的嘴角再度流露几分笑意。
“喂......你其实在嘲笑我的想法吧？”
“我可没有。”
“我听到你的笑声了。”
“......”
叶期在这时候也面带无奈，准备把手从少女的怀中抽开，随后起身。
“等一下......”
“什么？”
“你的肩膀...再借我一会儿......”
少女小声地开口，脸上浮现起几分红晕，她用力抓住叶期的手还是没有松开。
她还没有彻底摆脱心底的情绪，还需要这样一根支柱靠一靠。
换在以前，她或许要在古塔里哭泣许久，才又重新积攒起足够的勇气，再一次面对来自这个世界的攻击。
只是自从身边有了叶期之后，她感觉自己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孤独了。
也不再似以前那般难过。
少年会静静地守候在她身边，从黄昏到黑夜。
少年会一直站在她的身后，从华灯初上到灯火阑珊。
这感觉...真好......
叶期坐在少女身旁，感受着平静下来的苏茗传递来的温暖，也看向了下方繁华的道宫。
虽说他会让苏茗开始她自己的战斗，但按着黑白宫主那等恶劣的性格，同样不公平的事情或许还会发生。
数次。
数十次。
那就事不过三好了。
事不过三，此为其一——若之后，宫主再有两次冒犯到苏茗，那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将整座道宫摧毁。
让那些与他为敌的宫主长老们......再也不存于世。
至于三天之内毁灭道宫？
算了算了，先咕咕咕吧。
“不讲个故事吗？”
“故事？”
“你之前在塔上不是讲过自己想写的那个故事吗——老套又耳熟的，少年在废墟里被漂亮师姐捡到的故事。”
“你要继续听吗？”
“夜还很长，说吧......不过少年和师姐的名字你都想好叫什么了吗？”
“我想好了。”
“叫什么？”
“师姐的名字，就叫苏茗。”
“诶诶诶？”
......
长夜漫漫。
可另一边，这次黑白宫主和影剑圣等人却陷入了对人生的思考里。
叶期当时放下狠话，说会三天之内毁掉道宫。
他们越是回想起叶期当时的眼神，越是感受到事情的不对劲。
少年真的会在三天之后对道宫动手吗？
没有人回答他们，有的只是在窗外呼啸而过的冷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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