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过所都不知道，还想去京城？呵呵！”
坐在轿子里的赵王氏不合时宜的发出了一声冷哼。
即便赵德粮昨天确实救了她的命，那也是拿着她家的金子和银子才把事情办成的，所以赵王氏昨天就很不满意，然后睡了一觉醒来后，就觉得更难受了。
那可是整整十斤金子！
十斤！
是赵德宽祖上，从北方迁来南安郡，几十年的发展才有了现在这点积蓄，没想到一夜之间就付之东流了！
赵王氏虽然知道不该对救了她一命的赵德粮这般刻薄，可就是忍不住嘴，看到他就想起那十多斤金银，越想越是觉得亏，早知道要丢这么多金银，还不如死了算了！
赵德粮这些年早就领教了赵王氏的厉害，心里倒还真没怎么计较。
主要是他真坑了对方的金子，让她说叨两句，心里感觉还真舒服不少。
赵德宽对老婆没办法，只能对赵德粮尴尬的笑笑。
赵德粮不以为意，抱拳对卢昊：“草民出身卑微，这也是第一次离开赵家沟，还望大人指点。”
卢昊现在是越看这小子越是觉得喜欢，虽然年纪还小，就能做到宠辱不惊，即便赵王氏如此尖酸刻薄的话，他居然全然不放在心上。
如此气度，加上他的才智，只要给他机会，以后长大成人，绝非凡人。
“过所乃百姓在国内通关津的凭证，没有过所，百姓不得过郡县，就更不要说进京了。”
赵德粮忍不住想翻个白眼给卢昊看看他此刻的心情，没想到大兴居然还有这种限制人口流动的东西存在。
要知道经济的发展是需要人口和资本自由流动的，如果对人口如此限制，劳动力无法自由流动，资本就更不可能自由流通，一国的经济必然陷入一潭死水的状态。
他脑子一转，倒也想到了这手段的一点好处，那就是百姓不自由流动，大家就算受苦受穷，也只能待在原地，管理起来倒是方便，不怎么容易闹起事情来。
“不知大人能否给草民一份过所？”
卢昊的嘴角忍不住一丝上扬：“你若能说服本县，本县非但可以给你一份过所，甚至还能给你写一封举荐给中正大人。”
赵德粮虽然还没有去到京城，也不知道整个大兴的状态，不过若是真能得到一个县令的推荐肯定会少很多麻烦。
至于中正是什么鬼？
蒋……？
“草民才疏学浅，请不要见笑。”
“你一个匠户，我也不考你经文，我只问你去京城打算以何本事建功立业？”
卢昊虽然不算一个尽职尽责，一心为民的好官，不过这见识终究还是和赵家沟的乡亲们不一样。
赵德粮可以轻易的糊弄赵家沟的百姓，因为他们真的什么都不懂，他们就算心中有疑问，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问出来。
卢昊就不一样了，一针见血的就问出了事情的关键。
对整个国家情况知之甚少的一个小匠户家孩子，就算去了京城，又该如何建功立业？
正常情况下，他这辈子连京城的城门都看不到。
赵德粮倒是有想过这个事情，只是在弄清楚大兴的情况前，他也不好下结论，而且他到了京城，想要靠近皇上身边，只怕真的只有建功立业这一条道。
他长叹一声，目光坦然的直视着卢昊：“大人此生可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
卢昊有些皱眉，明明是他在问这小子问题，没想到他倒是反问过来了。
“人生在世，所为何事？”
一句话出口，不但卢昊愣住了，周围听热闹的赵家沟乡亲们愣住了，就连那些饥肠辘辘，疲惫不堪，早就想着赶紧去乡里吃点东西的衙役们也愣住了。
这个问题实在太大，或许真的有人偶尔想过，可是想了又有何意义？能想通么？
卢昊抬手想摸胡须，抬了一半又停下：“本县自然想过，可惜心中未有答案，难道你有？”
赵德粮微笑摇头：“没有。”
“哎……”
“我当他知道呢！吓我一跳！”
“就是嘛，这种事情谁能想得通，对我来说只要吃饱穿暖，酒足饭饱，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就对了。”
周围议论纷纷，就连赵家沟的乡亲们也忍不住聊了起来。
赵德粮看了看大家淡淡的说道：“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肯定都有自己的意义，只是这个意义藏在深处，未必人人都能找到。”
卢昊也不理周围的议论，饶有兴趣的看着赵德粮，他和其他人不同，他相信赵德粮既然敢把话题往这上面引，就不会给自己挖坑。
他心里只怕真的有货！
“我们生来便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活下去，便如这路边树木，水里鱼儿，院子里的狗，他们为了活下去，无所不用其极，虽然它们并不明白活下去的意义，却为此付出了一切。”
赵德粮没办法给大家普及基因的概念，这东西直接决定了生命的进程和发展，但是它藏得真的太深，就算现代人对它的认识也不过几十年，了解的还远远不够。
不过讲讲浅显的道理，他们应该还是能听懂的。
贺炬延和朗婉月一直都站在赵德粮的身边，他们当然是相信赵德粮的，这时候突然听到赵德粮这番言论，都不由得听入迷了。
周围的嘈杂声不用人去阻止，也逐渐的安静了下来，大家再次把注意力锁定在了少年的身上。
卢昊闭着眼睛想了想，摸着胡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继续。”
“我们人类自然不同于树木花草，水中鱼儿和院子里的狗，我们虽然也为了活着拼尽了全力，我们却有了更高的目标。”
“什么目标？”赵闵澶激动的问了一句。
赵德宽赶紧把他给拉了一下，这时候插嘴显然是不礼貌的。
赵德粮对赵闵澶点点头：“我们人类想要更好的活下去，为此我们种粮食，建房子，织布做衣服，这些手段，都是我们比牲畜更先进的地方，我们懂得了规划和存蓄，懂得了语言和文字，这里很多东西，没有其实也能活下去，可是有了，肯定就能活的更好。”
卢昊深以为意的点点头。
“不错！有见地！那你呢？既然已经能更好的活下去了，为何还要去京城？”
赵德粮感激的对卢昊抱了一拳，不是因为他善良或者优秀，因为他懂得了赵德粮在说什么。
“以草民只见，活下去是根本，更好的活下去是提升，而在此之上，还有一层，那是有意义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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