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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终于弄好了。”
凑一头栽进枕头里，四肢尽力伸展开，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
白天的战斗在她身上仍有刻印，左手还是不太能灵活的活动。全身各处的酸痛感也没完全退下去。
“辛苦啦，魔女大人~漂亮的搞定了呢。从今往后，普洛塔利亚就是我们的地盘了。”
用四根绳子把毯子吊起来，简易的吊床上，绫罗仍旧垂着腿，笑着向凑庆贺道。
床边一隅，紫发的少女已经缩成一团睡着了，不过依然死死地抱着她那本大大的书。
大帽子盖着她的脸，帽子下发出些微的呼吸声。
“但是，统治国家这种事情，我根本没干过啊，一点头绪都没有，如果要我战斗可能还好，要我弄这些政治简直是强人所难。”
夜已深，随凑而来的魔物们大多也已经在各自的住所入眠，整个聚集区只有少数几个房子仍然亮着灯火。
这是普洛塔利亚的北城地区，曾经因为一场大火的摧残而导致无人居住的区域。
所幸，房屋虽然长期无人打理，但也说不上年久失修。许多房子简单处理一番，也能够住的很舒适。
不过，到底是怎样的大火才能把这么大的城市烧的无人敢靠近啊？随凑而来的魔物总共有将近一万两千的数量，结果居然还能全部安顿在这边还有剩余。
“政治的话，说到底就是权术和人心，嘛，这些对凑来说可能还是有点难。”
“真亏你还能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口啊。”
“当然了，灾厄发生之前，我也是经常出入那些场合的哦。话术什么的还是有学到一点的~”
“诶？绫罗以前当过官吗？”
“怎么可能~不过呢确实有做过外交之类的咨询什么的——收费的。”
“外交这个我是知道。”
要说的话，普洛塔利亚能被纳入凑的手中，绫罗在其中绝对功不可没。
“我觉得，凑的话，找一个自己的代言人来帮忙最好呢。”
“代理人……吗？”
“嗯，魔物虽然是绝对听从凑的，但是人类还对凑有着敌意呢，而且，事实上，我对这个国家的了解，也仅限于我之前告诉你的那些。”
人类的敌意，凑已经清楚地见过了。
在与灾厄的战斗结束之后，被迫中止的交接仪式转到了城内重开。
整个仪式很快就结束了，只是把应有的程序都过了一遍。
凑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种压抑的气氛。在场的人们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疑虑，有些甚至还有仇恨。
那种视线让凑全身不舒服，为了避免引起麻烦，结束了仪式之后，凑就带着魔物们回到了北部的聚集地。
“即使凑说自己是人类，但是凑也不了解这个世界的人类吧？”
“我知道绫罗想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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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诺靠在椅子上，把手中的一叠纸翻了一遍又一遍。
真由和平常一样的站在她的身后，随时等待着她的指示。
自从回到家，诺诺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时地能听到她叹气的声音。每次进来基本上她都是手里拿着那一叠纸。来回翻着。
“唉。”
又开始叹气了，真由也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她并不是不了解诺诺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不要打扰她比较好。
但是一直持续下去的话是绝对不行。
“诺诺，心里有话就说出来。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没关系的。”
能够看到诺诺稍微往这边扭了下头，不过到底还是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真由，我是不是一个失败的领主啊……”
“怎么可能？诺诺你在说什么呢？”
“但是，普洛塔利亚被魔女占领了啊，从今往后，普洛塔利亚的人民得在魔女的统治下生活。我，没能保护好他们。”
诺诺把手中的纸推到了桌面上，无力的垂下手。虽然看不见她的正脸，但一定是十分不堪的光景吧。
真由很清楚，作为统治者的诺诺和作为‘诺诺’的诺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甚至于是完全，矛盾的两个人。
尤其是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就在这么几天的时间内。她会变成这样也是理所当然。
“我觉得，诺诺做的已经很好了。不是吗，我和诺诺都还在这里，我们认识的人们也在各自的家里。普洛塔利亚还是像原来一样。”
“但是普洛塔利亚已经——”
“已经是那个空想魔女的东西了？诺诺，你是怎么看待那个魔女的。”
“什么怎么看待……那是魔女，是带着魔物侵略了普洛塔利亚，把普洛塔利亚给占领了的人，是敌人……”
“诺诺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为什么这么问？”
真由叹了口气，双手放在诺诺的肩上：
“你真的不适合说谎。诺诺，这是实话。”
“怎、我没有……说谎，魔女是……敌人……”
“这样。我明白了。”
随后真由便要出门去，诺诺慌忙叫住了她。
“等，真由，你要去哪里？”
“去把普洛塔利亚的敌人，空想魔女解决掉。”
“等，真由！”
“空想魔女是诺诺的敌人，也就是我的敌人，所以，我去解决她，有问题吗？”
“停下，真由！不要去！”
死死地抱着真由，用尽全力的不想让她走。
“我知道了，我会说实话的，所以真由不要走——”
“唉。”
如果你坦率一点我也犯不着用这种办法啊。真由在心里低语。又伸手把门关上了。
“我，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办。太乱了，根本就，什么都搞不明白。”
“好了好了，一个一个来吧，诺诺，对那个魔女是怎么想的，恨她吗，讨厌她吗。”
“恨，算不上，讨厌她也，没有什么理由。不是很讨厌。我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她是敌人，是侵略者，但是我就是，对她恨不起来。”
“嗯。我知道了。那我来说说我的想法吧。我对那个魔女的想法，只要她不伤害普洛塔利亚的人，我就不会把她当做敌人。”
“真由确实是这种性格呢……”
“诺诺比我更甚。我知道的，你只是因为身上的责任，放不下那压力，不能说自己想说的话。”
“那是因为……”
“你看，承认了。”
“喂！这个不算吧！”
“好了，另外还有一个原因的话，大概是，她给我的印象比那些人要好。记得吗，诺诺，普洛塔利亚成为伊恩巴尔的附属国的时候的事情。”
“嗯……在普洛塔利亚强硬的推行伊恩巴尔的法律和制度，给伊恩巴尔人特权，还有这样那样的纳贡什么的……”
“魔女就没有对我们做这些事情。”
就如真由所说，空想的魔女，在递交过来的文件中，还有下午的交接仪式上，都不止一次的重复过，普洛塔利亚人继续保持原来的生活方式。魔物和人类互相不侵犯。
“不过我不是诺诺那样身居高位的人，所以我也说不了什么。我只是觉得，那个魔女大概没有原来想得那么坏——但是如果她欺骗我们，伤害了普洛塔利亚的人，我绝对会和她拼命。”
“叩叩叩——”
楼下响起敲门声，在安静的宅邸里回响着。
“来了来了，是哪位？”
急急忙忙的跑下楼，心里嘀咕着到底是谁这么晚还下着雨来这里。
然而，始料未及的是，出现在门后的那个人。
一袭黑衣，撑着和普洛塔利亚人们一样的油纸伞。长长的黑发打成麻花辫。
空想的魔女，北冥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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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政官？什么意思，魔女大人？”
“也就是说，我想让诺诺出任普洛塔利亚的执政官，像以前一样管理这个国家。”
“不我是说……”
桌上的玻璃瓶中装着的液体发出柔和的白光，把整个房间照亮。两位少女在桌边面对着面，剩下还有一位身着侍女服装的少女则是站在二人中的，金发的修女少女的椅子后待命。
空想的魔女·北冥凑以及普洛塔利亚的领主，诺诺·艾卡洛纳。
“这是要做什么？普洛塔利亚已经是魔女大人的东西了，本该由魔女大人统治。怎么能让我来插手。”
‘好强的敌意……得想办法先稳定情绪啊。’
凑这么想着，尽量的做出统治者的架势。
“很简单，这是履行条约中规定的事情。我原来就说过了，作为接手统治权的交换，我来让普洛塔利亚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国家，还是说你觉得条约是无效的吗？”
还不能表现的太随意，所以凑的语气稍稍的强硬了一些。
造成现在的情况当然是有原因的。绫罗说的没错，自己完全不了解普洛塔利亚的社情民意，如果这样一无所知的进行统治的话很容易引起民怨。
她不是来这里进行暴政的侵略者，以这样的方式控制普洛塔利亚也只是出于时势。
要找一个了解这个国家的社情民意，又有从政经验的人来做这个帮手。而最合适的人选，就是面前的这位诺诺·艾卡洛纳。
作为国家的前领导人，她的能力毋庸置疑。而且，还有其他的原因，非她不可。
知道说多了客套话也没什么意义，所以凑只是简单地寒暄了一下，便开门见山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也就是‘希望由诺诺出任普洛塔利亚的执政官，管理普洛塔利亚的人类原住民。’
“不，我不敢怀疑魔女大人的御心。请原谅我的冲动。”
有这种反抗的反应也很正常，凑自然也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更何况，凑完全就没有打算要生她的气。
“但是，我不是很理解，明明魔女大人已经是普洛塔利亚的统治者，还要让我来做这个‘执政官’……魔女大人不怕威胁到您的权力吗？”
“嗯……怎么说呢，感觉诺诺你好像弄错了什么。”
“哎？”
“我选择你作为执政官，你作为执政官的执政权力是我赋予你的，当我认为有必要收回的时候，我也有绝对的权力收回，我保持着国家的统治者。执政官属于在这之下的‘公务员’。啊，就像你们以前的宗主国‘伊恩巴尔’的‘宰相’。”
“我明白了……但是，请容我拒绝。”
猜到了。说实话在来的路上凑就已经在脑中想过了各种的可能性。
“我能听一下理由吗？为什么拒绝呢？”
“并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诺诺能力有限，没有与执政官之位相配的能力。”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凑已经从她的眼神和表情中读出来了。
‘我不想做魔女的走狗。’这一层的意思。
她是真的不擅长说谎，和绫罗收集到的情报一样。
凑不禁在心里吐槽起来，如果连诺诺都当不了执政官的话，整个普洛塔利亚都找不出能胜任的人了吧。
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
“这样吗……嗯，我希望你能再好好考虑考虑。那，我先说另一件事吧。”
凑朝着诺诺这边伸出了手。
“白天太急了，都没来得及做的事。谢谢，诺诺。”
“诶？！”
突如其来的道歉直接把诺诺弄懵了，一时间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下午的灾厄，多亏了你的帮忙，不然我一个人可能还得拖上很久。而且，能让魔物们进城避难。我必须向你道谢。”
“啊，呃……我也不是为了帮你才帮你的，我只是不想让那个怪物伤到了普洛塔利亚，我只是讨厌看到有人受伤而已……”
真够不坦率的。不过这正是个绝佳的切入点。
“但是，你帮了我们是既成事实，所以我得向你道谢，理所应当。”
“唔……这，这样，不用谢我。换做是别人也会这么做。”
后半句话，凑在心里保持怀疑态度。
诺诺也伸出了手，两人的双手握在一起。
“诺诺还是和以前一样呢，那么善良，谁都不忍心伤害，想让大家都得到幸福。”
凑突然这么说道，一下让诺诺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她想起来了，面前的这个魔女在下午说过的一句话——
“诺诺·艾卡洛那，我的【代理人】。”
她说，她洗去了自己的一部分记忆，身为空想的魔女，想要做到这种事情易如反掌。
见识到了面前的凑展现出的那压倒性的力量，诺诺没有办法把这句话当做谎言置之。
毫无疑问，面前的这个人知道自己的过去，自己缺失的一段记忆，是和她有关的。
“和以前……一样……我？”
诺诺的声音颤抖着，眼神游离起来。
“我希望你能像以前一样叫我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疏远的叫我‘魔女大人’。我也会伤心的。”
“这……我……头……难受……”
真由也做出了一副要送客的态势，但是诺诺伸手阻止了她。
“没事，真由。不用在意。”
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也像是要把杂念甩开，诺诺又重新望向了凑，这次她的眼神中，掺杂了许多别的东西。
“凑……知道以前的我是怎么样的……？”
凑闭上了眼睛，语气也沉重起来。
“啊，对不起，我洗去了你的一些记忆，为了让你忘记我。”
“忘记……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凑以前是……”
“为了你能回到人类的正常生活去。你记得我的话，你很难融入回人类的世界的。”
难以置信的表情爬满诺诺整张可爱的面颊，她最想知道的，她又最害怕的，她所缺少的一段，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的记忆。
“我是魔女对吧，我统治着魔物，你曾经在我和魔物的社会里生活过。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不愿意伤害任何人，说过想让大家都变成好朋友。”
真由显然也对此一无所知。
凑顿了顿，继续说道。
“但是，果然我还是没有办法，那个时候很多事情都还不能全都由我决定，所以，我把你送回了人类的世界，在那时候我把你在魔物中生活的记忆洗掉了。对不起，我不得不这么做。”
“我以前和魔物……一起生活？和凑，一起生活……”
“嘛，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凑强颜欢笑着，然而诺诺的心里已经在翻江倒海。
“我……”
“对不起，我果然不应该说这些的，以后我不再提了。这些记忆对现在的诺诺已经不需要了。那，我不叨扰了。先走一步。”
说着，凑起身便要走。但诺诺抓住了她的手。
“等等……”
“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做，执政官，我愿意做。只求你，告诉我以前的事情，我想知道以前的事情……那些事情，才不是不需要。”
“不用这样的啊，诺诺想听的话我全都会和你说的，不要这么勉强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说谎了，凑。”
她终于叫了自己的名字。
“对不起，我，我只是，被我的自尊心拉住，不想为魔女做事……”
声音越来越小了，地板上能够看见几滴水渍。
“对不起……”
从衣服口袋中翻出手帕，为诺诺擦去脸上的眼泪。凑又把诺诺重新扶回了椅子上。自己也重新坐下来。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虽然我知道诺诺以前就很爱哭，但是现在诺诺长大了就不要再随便掉眼泪了。”
“……”
凑用余光望了望真由，她的表情似乎也有些缓和，也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
“我理解的，诺诺的想法很正常的。没关系的。”
“……”
诺诺尽量稳定着自己的呼吸，整理自己的失态。
“普洛塔利亚的人们，是我无论如何都想守护的人们，我不想以怨报德……所以，就当做是看在我的份上，不要让我做有害于他们的事情……”
“哈，在说什么呢诺诺，我知道的，诺诺有多爱普洛塔利亚的人们。而且我本来就是为了把普洛塔利亚打造成能够让魔物和人类和平共处的地方来的。现在人类和魔物都是普洛塔利亚的国民，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他们呢？”
“嗯、嗯……这样就好。”
凑轻轻笑着，又伸手擦掉诺诺脸上还剩下的泪痕。
“凑打算以后怎么办呢，要让人类和魔物共处，是从来没人想过的事。”
“是啊……首先是要确定很多基本的东西吧。普洛塔利亚现在是个独立的国家了，要先有独立国家必须要有的要素，比如宪法，确定基础制度。然后是改善民生……”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真由也在身边等候着，用纸笔记录着。
这个雨夜注定会很漫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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