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大军?”江月惊道。
陆香道:“还不止,这里地处江南,这庞大的地下库竟能如此干燥,可见构造独特,风水适宜,无一处不合阴阳八卦要理,能请动如此人才来构建这座军备库,这座军备库的主人当真来头不小。”
江月道:“莫不是当今朝中有人要造反,在此存储军械?”
陆香道:“却也不像,你看此处厚尘,再看这地库石材,少说也有数十年,当初修建地库的人若要造反,现在怕也不在人世了。”江月闻言应了声,陆香又道,“想来是有人创业未半而崩殂,哼,这千古以来,多少人都想当皇帝,却又有多少人为百姓着想?”
江月心头一怔,心道这位眼前的陆公子平日里潇洒浪荡,心中却有家国情怀,眼下他受人冤枉,定要助他解除危难。江月已然忘了自己也被冤枉之中,此时他只想赶紧走出这地库,去看看义父义母是否无恙。
陆香见江月迟疑不说话,心中寻思他定是担心江陵情况,便说道:“咱两个赶紧寻得出路。”陆香走在前头,依照他所知的周易方位在这地库中走动,每走一处,那些柱子上灯火便被打着,方才见到的军备库只是冰山一角,这地库之大,远超二人想象,依着西北斜躺东南,朝堂宫殿、房舍文武,各自兼备;官员朝服,宝座龙袍,一应俱全;更有几间密室存放了大量黄金珠宝,而密室最后一间,则放置了江南诸地人口赋税册子,此地俨然一个地下王朝。
“陆公子你看,这本是岭南之地的赋税,这本是两江的赋税……”江月将这些册子一一翻出,递给陆香,陆香接过道:“江小哥,你我也算患难一场,也别唤我作陆公子了,我长你几岁,你唤我作陆大哥便是了。”江月点了点头,问道:“陆大哥,这些赋税册子有何用?为何要单独搁在这密室里,若不是你瞧破此处机关,我两个还找不见这里。”
陆香随意翻看了那几本册子,说道:“这赋税册子上记录了南方各州县的人口,钱粮,山水等等,这些人想要造反,一旦和朝廷开战,这些小册子就是他们的家底……”陆香翻到其中几页,在几篇收据结尾,看到了落款时间,“景佑三年?这么说这本书册记录的是五十年前的赋税,这么说这个宫殿至少也是五十多年前的杰作了。”他低头沉吟:“五十年前……”陆香心里暗忖五十年前正是仁宗皇帝极盛之时,怎会有人图谋造反,转念又想,想是这造反之人见仁宗皇帝励精图治,国泰民安,便舍了造反的念头,这些军械便也只能在地下长存了,此刻他也来不及感慨,说道:“江兄弟,此地不宜久留,说不定会有我们想不到的机关暗器,我两个还是赶紧想法子出去。”江月连连点头,便一路跟着陆香。
两人顺着地宫里的巷道小心摸索,根据陆香所学,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在多重六十四卦套嵌中,依着“涣”位,继而“巽”、“兑”轮换,总算找到了出路,到了那陆香自以为的出口,竟然发现两条通道,陆香不禁诧异:“怎会有两条通路?”
江月问道:“莫不是走错了?”
陆香道:“依照风水卦象,此处却是出口,往常建造地宫,风水师也会留两个出口,一个是你我进来的石洞,第二个便是此处,而此处却有两条路,真是闻所未闻。”江月问道:“陆大哥,你说会不会是当年要造反的人特意留下机关迷惑敌人?”
陆香道:“却也不像,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两条路均是出口,只是这一条极难获生?”陆香见江月一脸懵懂,接着道:“我两从上一个石室的‘巽’位走至此处,按理说,此处应该是一条‘兑’位石道,只是我暗中记下了我们一路来的方位,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两条交错的石道,一为西北乾天,二为青木兑水,皆为出口,只是略有不同。”
江月疑道:“有何不同?”
陆香道:“乾者,华夏之始,我炎黄祖先皆来自西北,故为华夏生命之源。兑者,水也,属阴,阴生万物,此处又指日出之地,位属青木,木遇水而生,为生命之本也,你听这条巷道,是不是能听到流水声?”
江月贴在墙壁上倾听,果然有隐隐流水,声音虽小,却有万马奔腾之势,又瞧了瞧陆香神色,看来他已知道,江月便又贴在另一条巷道的墙壁上,不仅听不见声音,更有一股幽静之感。陆香接着道:“建造这个地库的人真是大费苦心,看来这条路通向的是钱塘江口,也只有那里的水势能有这种规模。”陆香又指着另一条巷道说道,“而这条路,八成是通往一座山上,却不知是哪一座山,只是西北属金,金者,利器也,看来我两个出去后,免不了一场刀兵之祸。”
江月不知他说的真假,只是他素来相信这位陆大公子,见他神色凝重,便当即笃定与他并肩作战。陆香道:“咱们从这走。”陆香指着‘乾’位巷道说道,“我想赶紧到我师傅身边,江兄弟,若遇凶险,你可别管我,自己走脱便是,我已是众矢之的,连累你可不好了。若能渡过此劫,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两个自有相见之时。”他说此话时强作笑容,试图恢复平日潇洒模样,只是越是如此,江月更能查觉出此时危难,便道:“陆公子,既然你让我叫你一声大哥,做弟弟的哪能抛下你不管,更何况他们并不只是冲着拂衣大师和你而来,这‘杀人凶犯’中,也有我的份。若真脱不得大难,咱两一块死便是,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陆香朗声一笑,道:“江兄弟重情重义,我和师傅果然没看错你,好,咱两个就携手与那些不长脑子的江湖人拼斗一场!”一番豪言壮语,两人便携手从那“乾”位巷道走了出去。
这巷道尽头又是一个台阶,陆香边走边在心中默念,走至顶端,恰巧八十一阶,为九九之术,顶端上被以石板封死,因尘封已久,只能看出些许缝隙痕迹,陆香用手指轻抚,缝隙中的尘土抖落了下来,两人也不顾这灰尘沾身,只是一手捂住了口鼻,另一手掸了掸灰尘。陆香受了江月治疗后功力已愈,心想这石板当也分量不轻,便使足气力,向上齐推,那石板一时尽碎,掉落许多灰烬,原来这块石板曾被拍的粉碎,然后用东西粘起来,故轻易便碎,两人双手挥舞掸落,上方仍旧是黑黝黝一片,两人不禁一阵失望,扶着厚重的墙摸了上去,江月右手食指忽然一轻,捅出一个洞来,一道亮光瞬间刺眼而入,两人赶紧遮住眼睛,蹲了下来。
陆香道:“你刚才捅破的那个洞,好像是用金箔片盖住的。”江月疑道:“金箔片?难道说……”他方才蹲下那一刻,似见到外面情景,“难道说……”
陆香见江月神情,知他已瞧出端倪,便道:“我两个已在灵隐寺内,在一佛像之中,这一尊,当是大肚弥勒菩萨。”两人在这佛像之中,忽听到外头有叫嚷罗唣之声,陆香道,“你我在地宫待了许久,那些江湖人物已然齐聚上山,看来今日便是五月初五了。”他两个将佛像轻轻搬起,依次走出,再将佛像安置好,跳到殿下,陆香又对弥勒菩萨三跪九叩,道:“我兄弟两个自菩萨体内脱身,实是迫不得已,还望菩萨恕罪,今日菩萨若能助我师脱得大难,来日定当重塑金身!”江月不晓佛礼,也只跟着陆香拜了几拜,便与陆香一同出去了。
灵隐寺这一座幽静古刹,此时充斥喧嚣之声,那些江湖人士聚集在大雄宝殿前,寺内僧众也都聚于此处,两阵对峙,难怪江月与陆香一路走来没有见到一个沙弥,原来全在此处了,只是不见拂衣和尚。陆香戳破窗户纸,那拂衣和尚正盘腿坐在大雄宝殿中的一个蒲团上,似乎并无听到那些江湖人物叫骂。
见拂衣和尚无恙,陆香安心了几分,此时拂衣和尚双眼缓缓睁开,身子站起,迈步走出了大雄宝殿。那些江湖人物见拂衣和尚走了出来,一时停了议论,这位武林名宿一身历经无数风浪,面对这一次豪杰聚会,仍是面无表情,却不怒自威,在场诸英被气势所逼,大殿前鸦雀无声。一黄脸虬髯汉子终究忍不住先开了口:“拂衣前辈,今日我来,只为一事,我妹夫元直一家,是否是前辈派遣江月所杀?”这汉子正是那日与陆香对拆的许胜,他素来莽撞,在拂衣和尚面前,却也懂了几分礼数。
拂衣和尚道:“元直少侠为人豪迈仗义,是青年一辈中不可多得的人才,近年与老衲常有书信往来,这最后一封,是他在二月十八寄来,书信在此,许英雄请看!”拂衣和尚右手从左袖掏出袖中书信,右腕微微用力,书信便从指间飞出。许胜初以为是暗器袭来,兀自退了一步,欲用双鞭去挡,却见那书信在空中飞得极慢,便用左手去接,那信封一沾手,只觉一股无形的劲道强压下来,赶忙用劲相抗。劲力消时,许胜额头已然汗水涔涔,心道这拂衣和尚的绵掌好生了得,姓许的只怕这辈子是到不了这种境界了。
许胜拆开书信一看,确是妹夫元直字迹,书信中说的都是感谢拂衣和尚指点云云,又说已找到乌荆阁线索,要来临安禀告等等。许胜回想种种,那段时日他妹夫武艺大进,看来与此有关,信中处处透着许胜与拂衣和尚交好,难道真的与拂衣和尚无关?忽转念一想,又道:“哼,拂衣前辈,你那这封信出来也只想说明你与我妹夫常有往来,说不定正是我妹夫查到了乌荆阁的蛛丝马迹,才被你这个乌荆阁首脑灭口。”众人被他如此一说,似有恍然大悟之感,想着自己亲朋好友都与拂衣大师有交情,也都帮着拂衣大师寻找乌荆阁线索,也都在查询一段时间后,被人全家灭门,一时情势汹汹,矛头直指拂衣和尚。
“你们这些没脑子的家伙,家师若是乌荆阁首脑,却让他们调查乌荆阁再杀,这种脱裤子放屁的事,也就你们想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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