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起身低头一瞧,那纳头就拜的胖大汉,正是方才在山路上推巨石的军官,他猛地咽了一口面饼,起身便去搀扶那军官:“啊哟,使不得,使不得,您是军爷,小的只是一介平民,怎敢受此大礼?”江月言语虽慌忙不堪,脸上却嘻嘻哈哈,故装作一副市侩样,实是为了少惹事端,以求安稳。
那汉子扯开了江月搀扶,道:“不,洒家拜过不少师傅,不曾见过小哥这般神力,今天小哥若不收洒家为徒,洒家便不起来。”江月见状也是无奈,只是赶路要紧,若被这汉子纠缠下去,引来江湖人士便糟了,只收拾了细软,使“凌云渡”拔腿便跑,一道烟,向西奔去了。那军汉刚要去追,便被饭铺子老板一把扯住:“这位军爷,您与那位小哥相识,他的饭钱还不曾给,你看……”
“他奶奶的,还敢管洒家要饭钱,也罢,洒家今天心情好,给你!”他军汉从怀中取出一串铜钱丢在桌上,便去追赶江月,那老板见他跑远,赶到铺子外喊道:“军爷,还没找钱呐!”他眺目望去,那军汉早已只剩个黑点儿。
江月见那军汉脚力不弱,显然也是经过名家指点,但自己的“凌云渡”岂会输于他?当即使足力气迈开大步疾奔,将那胖大军汉甩在后面,心中便又寻思不如及时赶路,说不定能在关闭城门前赶到齐州。前面忽有人喝道:“臭小子,纳命来!”眼前刀光闪动,一柄单刀劈将过来,江月轻身功夫极好,上身后撤下腰,仍随着下半身往前滑动,刀落之时,他已向前数丈,待他游步站定,回头看去,又窜出四个大汉,两个拿槊,两个持朴刀,双眼恶狠狠,杀气滚腾腾,江月心道他们莫不是那剪径的强盗?又似乎觉得不对,若是强盗怎会直接上来取我性命,这些人武功不弱,不似一般强人出没,怕是在此等候仇家,江月又想这闲事还是不管为好,转头便走。
“臭小子,给我站住!”那个拿槊的大汉便要追。另一个忽道:“杨兄弟,那不是公孙家那小子。”众人一回想,那身法着实不像自己所等之人,便又散了在林中隐去。
不消半盏茶时间,江月跑出数里,天色渐渐入夜,草木清气已起,心中想道那几个若是真强人,怕是有人遭殃,决心又从山林中偷偷潜回,心想给过路人提个醒,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手。江月趴在不远处,只见另一条林间小路走出一个少年,戴着斗笠,嘴里叼着一根杂草,着青色短褐,身后背着一把宝剑,扮作侠客模样。那少年走到岔路口站定,便开口叫嚷:“冀北五雄,尔等坏事做尽,逃了几天也没逃出我掌心,出来受死罢!”
那个拿槊的黄脸大汉从树上跳下,用槊指着那少年,道:“姓公孙的臭小子,休要讨嘴上便宜,俺们杀不了你,你也伤不得俺们,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何苦自蓟州一路追我们到此?”那少年喝道:“你们五个畜生血洗了那么多个村庄,手上沾了多少无辜平民鲜血,我此番来哪是寻仇抱怨,而是替天行道!”
黄脸大汉道:“官府都管我们不得,你却来凑热闹,今日我们冀北五雄便不逃了,与你决一死战!”他呸了一口,又道:“奶奶的,连追大爷们十天,害得俺们不快活,不如痛快点干一仗!”
那少年从背后抽出宝剑,警觉地环顾四周,道:“好!其余四位在哪儿?请一起出来吧。”
“少废话!”那黄脸大汉踏步上前,身子旋转凌空,长槊直刺,那少年侧身用长剑斜下一挡,卸了劲道,左手顺势推掌,黄脸大汉的身子便飞了出去,长槊**已树干之中。那少年笑道:“前辈这招‘黄龙卧道’当真了得,只是欠了三十分火候,你一个人是战我不过的,其余四雄一块上吧!”那黄脸大汉素来自负,这少年又是“前辈”又是“欠了三十分火候”,自然听得恼怒,发出一声怒吼,甩了个花枪,直扑过来,那少年又是侧身一闪,一记“顺手推舟”,继而抖了个剑花,直刺大汉左腿,那大汉回身下甩枪,将剑格挡开。
那少年又是数招快攻,黄脸大汉显然逊了几分,且战且退,如此退了十余步,黄脸大汉急撤后跳,那少年见状道:“你使那回马枪,我也不惧!”便跳追过去,那大汉后仰刺槊,果然是“回马枪”,那少年凌空用剑一挡,隔在身前,继而手腕使力,“喀”得一声,便将槊头割断了,嘴上得意一笑,借势落地,此时他却发现那黄脸大汉嘴角泛过一丝邪笑,心道不好,此处定有机关,立时右足一踏左足,凌空而起,向后翻腾,落地站定,得意一笑,道:“哼,想诓小爷我……啊呀——!”那少年言语未毕,所站之地泥土一松,“嗖”的一声窜起一条绳子,将那少年双脚捆了起来,另外四个大汉霎时窜出,其中一个拉起绳子,缚在大树干上,一气呵成,另一个大汉用袖箭刺中那少年“神门穴”,那少年手腕一陷,手中之剑自然脱落。
那缚绳的大汉道:“哈哈,姓公孙的小子,大爷我一共准备了五条绳子,想不到刚使到第二条绳子,你就被吊了起来,二仙山的人都夸你聪明机警,看来也不过如此。”
那少年被倒吊在树上,嘴里不住地破口大骂:“冀北五雄,尔等竟用这下三滥的手段,枉为江湖一霸。”
“哈哈,大爷本来就不是什么江湖好汉,今儿你就死在这儿吧!”拿槊的大汉一吩咐,几个大汉一起操起手中武器,向那少年掷去。江月暗叫不好,便要起身相帮,他还未动身,便见一胖大身影飞似的弹起,双手持着朴刀,“当当当”几下,挡下了那些兵刃,又转身一刀割断绳子,那少年脚上一松,当即一个翻身落地,左手捡起宝剑。那胖大身影站定,江月定睛一瞧,正是那欲拜己为师的胖大军汉。
那军汉正正发问:“你们是甚么鸟人?做这龌龊勾当?”
拿单刀的大汉冷笑道:“哼,哪来的朝廷军爷来送死,兄弟们一起上。”那几个大汉接过飞落的兵器,群起而攻之。那少年原本一人便能和冀北五雄战成平手,只是他右手重伤,只得用左手使剑,武艺便大打折扣,那军汉气力不小,武艺却及不上那少年,不多时,两人便落了下风。
江月见状不妙,心道这两人皆有侠义之心,若被这五个强盗害死,岂不让恶人得逞了么?当下从山林中窜出,以金刚力使“天暴相”,双掌密布散去,由慢至快,那五人被瞬间弹开,继而使“天速相”分别闪到五人身边,点了他们身上大穴,动弹不得了。
持剑少年与胖大军汉见五个强盗顷刻被制住,自己能保住性命,也松了口气,那胖大军汉见救他们的人正是搬动巨石的江月,又是翻身下拜:“哎呀,师傅,您老人家又救了洒家一次,多谢师傅。”
江月只觉得好笑,忙要前去搀扶,忽觉丹田一沉,隐隐作痛,一股无形内力搅动,却稍纵即逝,心头觉得不妥,莫不是方才动手之时用劲过度?他调整呼吸,全身上下并无不妥,便也不在意,将那胖大军汉搀扶起,道:“军爷,你可折煞小人了,我只是个平头百姓,哪敢受你一跪?”
那胖大军汉忙到:“跪得,跪得,洒家的命都是您老人家救的,您老人家不答应做洒家师傅,洒家便不起来。”
持剑少年也跪下抱拳,道:“多谢恩公出手相救!”
江月也忙去搀扶:“你怎生也学他跪下?赶紧起来吧,有话好说。”江月又对那胖大军汉说道:“军爷,可别再叫我师傅了,你要是看得起我,叫我一声兄弟便罢,赶紧起来。”那军汉听从吩咐,起了身,问道:“那您老人家怎么称呼,好歹也告知洒家一声?”持剑少年也道:“对啊,如果我两个连恩公名讳也不知,以后如何报答?”
江月心道先前自己化名“共工”,闹出了些笑话,此番便不能再用此名,自己属龙,合与“共”,乃是个“龚”字,便道:“我姓龚,你们唤我作‘龚江’便是。”
两人齐齐拜倒:“多谢龚少侠。”
“如何却又拜?”江月又将他两个搀扶起,又道:“军爷,你看,这几位怎么办?”
那持剑少年道:“这个好办,全都绑了,交给官府便是。”
那胖大军汉道:“是耶,洒家正好带了几副镣铐,便将他们锁起来。”
江月笑道:“如此却好,军爷得了官府奖赏,怕是要升官了?”
胖大军汉道:“赏不赏倒是无所谓,主要是能为百姓半点实事。”他分别走到五个强盗跟前,将他们锁了起来。持剑少年怕他们多嘴,上前点了他们哑穴,又道:“这冀北五雄,为祸已久,此间捉了他们,确是件好事。”三人赶着五个强盗,奔赴齐州,将冀北五雄交了官府,领了赏钱。此时已然入夜,这三人都未进食,一商议,便找了家酒馆,将那些赏钱买了酒饭吃。
那胖大军汉酒量极大,刚开始便吃了好几碗,看得江月与姓公孙的少年又惊又楞,姓公孙的少年也吃了几碗,江月从未吃过酒,此时结识两个侠肝义胆的朋友,心中欢喜,便也将酒端起来吃,只是酒一入喉,便觉热辣,立刻放下,吐舌哈气。姓公孙的少年捂嘴笑起来,胖大军汉更是哈哈大笑,说道:“师傅的武艺惊人,酒量却实在逊得很。”
江月羞道:“我是第一次吃酒,实在见笑,对了,不是说过不准叫师傅么。”
那胖大军汉道:“是也,是也,龚江兄弟。”
江月道:“敢问军爷怎么称呼?”
那胖大汉道:“洒家唤作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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