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钱敬学就感到一阵奇怪的恍惚，灵魂好像脱离了肉体，就像自己在发呆时的那种感觉，但又如此清晰，让他难以忘记。
这种感觉只存在了短短一瞬间，他就回到了现实，用惊讶的眼神看向四周。
房间的布置并未改变，仍是空荡荡的，一根电缆从控制台连到脚下的平台上。但灯光却由冷清的白色变成了温暖的黄色，站在控制台边的人也不是笑容满面的许中新，而是一个表情十分严肃的中年男子。
“人类已经实现了瞬间传送。”肖云梦淡定地声音从旁边传来，似乎还带着几分怜悯。
“你就是新人？”那个表情严肃的近乎僵硬的人问。他体格健壮，下颚的骨头异常方正，脸几乎是一个正方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嗯……是的……”
“跟我来吧。”那人说。
三个人走出房间。走廊的灯光呈清冷的白色，似乎是在刻意制造一种反差，来让使用传送仪器的人确定机器没有坏。但走廊本身并不冷清，有不少人来来往往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像机器人一样——如果现实是网络游戏的话，钱敬学一定能看到他们面前的指示线。
走廊很长，似乎没有尽头。两边的墙上每隔几米就安着一扇铁门，它们几乎是复制粘贴出来的，唯一的差异只有门牌号。
中年人领着他们，来到其中一扇铁门前，将食指按在识别器上，门锁清响一声打开。他推开门，三个人走进去。
房间很小，仿佛笼子一样，而且没有窗户，只有天花板上一盏节能灯投下白色的光芒。房间里只有一张惨白的单人床，和一台洗衣机一样的机器，上面还有一根电缆，连着枕头上一个头盔样子的东西。
“躺下。”中年人指指床说。
“这是……”
“躺下。”
他的声音并未刻意提高，但语气生冷了许多。为防止他把自己吃了，钱敬学只好按他说的，和衣躺在单人床上。
中年人拿起头盔，给他戴好，并在他太阳穴与眉心的部位各贴了一个电极，便转身向控制台。
钱敬学用力偏偏头，看见肖云梦仍在站着，他感觉有点不吉利。
“这是心灵催化器，”那个中年人一边在键盘上敲打，一边用缓和下来的语气说，“待会儿你就会进入深度睡眠中，做一个长梦，醒来你就有异能了。”
“挺厉害的。”
“不是是个人就行的，除非心灵足够敏感——可以了，做个好梦。”
他按了一下按钮，钱敬学便失去了意识。
一阵奇怪的冰冷，迫使钱敬学睁开眼睛。
他看到了星河——不，发出冷光的似乎不是群星。随着他焦距的清晰，他看出那不是点状的群星，而是无数发丝般的细线，因为密集，呈现出一种云雾般的朦胧，铺在黑色的天空中。
之所以他认为那是天空，是因为他感觉自己仰面躺在什么柔软又冰冷的东西上，触感像是——沙子。
“这是梦，”他想，“可是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清醒过。”
他把双眼再睁大一点，看见自己右边有一小块天空被什么遮蔽了。再睁大一点，他看见了那个东西。
那是一张脸，一张小女孩的脸，带有明显的艾尔西路人特点，大约十几岁，相当可爱，但那双大眼睛中却充满了诡异的深邃。此时，她的脸上正呈现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不应该醒来。”
钱敬学听出她说的是艾尔西路语，他学过的。
他把眼睛完全睁开，想要站起来，但右手臂完全使不上劲。他一转头，震惊地发现自己右肩以下只有一堆沙子，像一支手臂的大致轮廓。他用左手支撑起身子，发现自己的双腿也变成了沙子。
“不不不……这是梦……”他想，“但这个梦过于逼真了。”
钱敬学再看向女孩。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和对襟上衣，白色的长发系成两根辫子搭在腰部，额头正中央系着一颗蓝色的宝石。她的打扮异常古老，钱敬学拼命回想，才想起他在博物馆见到的一幅复原照片。
那是千年前的前帝国时代，也就是艾尔西路人还没有统治世界时的服饰。
“你……你是谁？……这里是哪里？”钱敬学用艾尔西路语慌张地说，他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他看向四周，这里似乎是一片夜空下的沙漠，但正如他所见，天空中发光的不是星星，而是一根根发丝般的细线，而且越往他的右边去，光芒就越亮。
他朝右边望过去，看见在女孩的身后，天空中无数的细线开始交错合并，就像树枝的末梢与其他末梢合并一样。它们合并的越来越多，数量越来越少，个体越来越粗，光芒也随之增强。直到所有细线合成了一根，像支撑天空的巨柱一样屹立在远方。
钱敬学看向女孩，她跪坐在地上，像几百年前的艾尔西路人一样。她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你会知道我是谁的，”她平静而端庄的样子让钱敬学不寒而栗，“至于这里，”她抬起双手，似乎要拥抱天空，“这里是‘边缘’。”
她用冰冷的右手食指点在钱敬学的眉心处，后者就失去了意识。
钱敬学再次醒来时，看见肖云梦和那个中年男子站在床边，看着仪器屏幕。他感觉到，自己的秋衣已经被冷汗浸湿了，秋裤也是。
“怎……怎么样？”他像是刚做了三千米体测。因为不知道那个中年人的姓名和职务，他就把称呼词省略了。
那人并没有立刻回答他，他正匆忙地翻着一本厚厚的书，一边看着屏幕。钱敬学用力抬起头，看见屏幕上只有几条弯弯曲曲的线，像一张统计图。
终于，那人放下了书。
“比我想象中好。”那人脸上似乎出现了一点笑意。
“是什么？”
“心灵屏蔽，”他说，“你的心灵不会受到外界的直接心灵攻击。”
“什么意思？”
“你试试，用你的心灵看到周。”
“我要怎么做？”
“闭上眼睛，放空脑子，然后……就得你自己体会了。”
钱敬学听从了他的话，闭上眼睛，试着放平心境。一开始，他只能够看到自己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些若有若无的圆圈，他知道那并不存在，那只是自己脑海中的图案。
突然间，他从这片黑暗中央，看到了——或者说感觉到了——两个亮点，它们同样若有若无，但当钱敬学把注意力集中过去时，它们并没有消失，而是像黑暗中的灯光一样放大。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试着触碰其中一个较暗的。他“看到”那个亮点在颤抖，似乎在恐惧。
“哎呦！”
一声叫声把钱敬学拉回了现实。他看到自己向上伸出右手，似乎在触摸一个空中的物体。他也看到肖梦按压着太阳穴，似乎她有些头痛。
“你的心灵比我想的还有敏锐，”那个男子脸上的表情堪称满意，“只需要多加训练，很快就能掌握技巧。”
“我刚才干了什么？”
“你攻击了她的心灵。”男子指指肖云梦说，“这说明你的能力很强大。”
“……我其实希望我没有……”
“你会喜欢的。”
看到钱敬学已经安全完成了心灵催化，肖云梦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就在她想要离开房间时，那个男子拿出一张纸拦住了她。
“这是什么？”她一边问，一边接过那张纸看了一眼，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似乎那是什么吓人的东西。
看完这张纸，肖云梦走到床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还没有完全从深度睡眠中换过来的钱敬学。
“干什么啊？”钱敬学感觉自己被看着有点不吉利，就像葬礼一样。
“你看看这个。”她把那张纸递给钱敬学，并坐在床边。
钱敬学抬起还有些沉重地手臂，接过那张纸，看到那是一张任命状，具体内容是任命肖云梦为新成员的教官。很明显，这个“新成员”就是钱敬学本人。
“既然这样，我的宿舍在哪里？”钱敬学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里。”肖云梦指指地面，接着指指另一张床，”那是我的位置。
“等等，我们住在一间屋里？”
“每个你这种的新人都是有指定教官的。”她说，并加上一句小声的“我也有”。
“那我在哪里训练？”
“外面有操场，这台心灵催化器能够控制梦境，还能共联我们两个人的意识。”
“那可真是……太神奇了……”钱敬学感到一阵疲惫，“话说这里是哪里？”
“你会知道的，不过首先，排除蓝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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