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啾啾……”
一阵婉转又尖锐的鸟叫声，唤醒了钱敬学残存的意识。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十分沉重，但不痛，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感觉自己的眼皮也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不过求生欲还是迫使他半睁开一只眼睛。
视觉恢复后他首先看到的，是一束金色的阳光，顽强地穿过树叶之间的间隙，照在他的脸上。他感觉阳光十分刺眼，但他不敢闭上眼睛，害怕自己无法再睁开眼睛。
钱敬学用尽全力，举起自己沉重的手臂，试着阻挡阳光。他看到自己的手臂上满是鲜血，还滴落在他的脸上，但他的痛感消失了。
很快，太阳就被一朵灰色的云遮挡住，他终于可以看清周围。
他看见，一只绿色羽毛的小鸟正蹲在他头上的树枝上，一边歪着头看他，一边发出婉转尖锐又似乎十分遥远的叫声。
钱敬学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也在一点点变冷，呼吸和心跳在变慢，意识似乎不再属于自己，灵魂已经开始消散。他慢慢闭上眼睛。
“钱敬学……钱敬学……能听见吗……”
耳机里的声音同样十分遥远，但还是吵得他再次睁开眼睛。这一次，他的意识恢复了一点，很快他就明白自己被单兵机动系统的勾爪绳绑住吊在树干上，才保住了半条命，没有活活摔死。
一阵微风吹过，勾爪绳带着他的身体晃动了一下。钱敬学感觉到一片树叶拂过他的额头，并在那里停住。不过很快，那片树叶就掉落了。随之而来的是一滴雨水，接着又一滴，越来越多，直到汇集成一道雨幕笼罩住森林。
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那些了。
细碎的画面不断在他眼前闪过，像剪影一样。开始那似乎只是纷乱的色块，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那是自己短暂的人生。他明白，自己的求生欲已经无力回天，死亡即将到来。
一幕幕往事在他的眼前和他的脑中浮现，像是一场梦，在最后关头填满了他的大脑，还伴随着极光般的光影。现实的雨滴和梦幻的极光交错，让他无法分辨到底什么才是真实的。
“钱敬学……你还在吗……钱敬学……”
他感觉，耳机中肖云梦的声音似乎带着哭腔。他不知道那是真的，还仅仅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认为是后者，不过他更愿意相信是前者。
声音再度遥远，眼前的色块一会儿成型，一会儿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打乱，又组合成新的画面。
他看到，衣橱中的自己正忍受着父母的争吵，办公室里的自己正低头躲避斥责，海滩边的自己正看着离去的背影，诊室里……一切似乎都是不真实的，一切似乎又都是真实的。
“这就是……你的人生吗……”钱敬学对眼前梦幻般纷乱的色块发出微弱的声音，“真TMD失败啊……”
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脸颊上落下，他不知道那是雨水还是鲜血，又或者是泪水。
色块最后一次重组，变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像。钱敬学看不清那个人的样貌，因为那个人像一直在变化，仿佛很多人的样貌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脸上。
“来吧……接受我吧……”
那个人向他伸出手，似乎要拥抱他。
他也向那个人伸出颤抖的手。雨水和鲜血混合在一起，从他的手臂上流下。那个位置实际上什么也没有，不过他明白，那里有他最重要的东西。那是希望，活下去的希望。
雨水滴在树叶和树枝上，发出沙沙的声音。雨水同样浸湿了钱敬学，晕染开他衣服上的鲜血。
梦幻的手和现实的手触碰在了一起，钱敬学感觉到，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即将从自己的身体里爆发出来。在力量爆发前的短短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眼前那个模糊的人像，正是他自己。只不过，那是他的另一部分。
巨大的力量爆发出来，他听见树木的碎裂声，和小鸟惊慌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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