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入夜。
联合军后勤队，粮仓据点。
血气方刚的士兵们还不理解，能又一次聚在餐桌前说长道短是一种怎样的幸福。
蜥蜴人族厨师尼鲁很懂，雷恩利亚疯狂崛起并对外扩张的这20年的旁观见证者，见得多了，就很难不懂。
牛头人族士兵抓着熏风香烤西西鱼，边吃边愤然道：“真搞不懂这些长官的想法，打着打着居然又说不打了。”
常作为情报人员工作的猫人族士兵说：“下午你不也看见了吗，人类的统帅过来投降，这会前线兄弟们都在城外收拾，就明天，安格斯总司令去白鹄宫主持投降仪式，然后开门进城，很妥当。”
“噢，那还不错。”牛头人战士舔了舔舌头，“接下来咱们可以住城里，不用每天野外露宿。”
尼鲁淡然处之，自己手里就一颗鲜红水果作晚餐，“能少死点兄弟就是好事。”
猫人族士兵嚼着鱼骨头，凑过来说：“厨子，你不是跟那个绑着人类统帅过来的兄弟去钓鱼了嘛，他是那个部队的？”
“天晓得，你要看见了自己去问。”
……
森林深处。
入夜之后是一片黑，只闻得见唦唦响声。
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这是野外活动的铁则。
人生地不熟，刘纯爱沿着来时道路回到传送魔法阵附近，如果模拟考的时候有这记忆力，可能就不用来异世界了。
橘猫妮娜还在睡。
听闻脚步声，妮娜猛然惊醒，猫的夜视能力很好，一片黑也能看见来牛头人走来阵法中坐下。
“啊……我怎么睡到现在？科黛.诺顿已经交给克劳泽队长了吗？”
“都完事了，圣银城已经投降，明天开城。”
“那可好，还以为我睡过头导致出问题呢。”妮娜松了一口气，扭扭脖子打醒精神，“可惜没看见欧文那家伙的丧气样。”
“还有机会，现在我们回去圣银城，地点的话……”刘纯爱故作沉思后道：“就白鹄宫，明天要签投降书，欧文今晚肯定气个半死。”
“好耶。”
于是，兴奋起来的妮娜开始集中精神吟唱传送魔法咒文。
……
白鹄宫，地下酒窖。
入鼻的空气出现酒味，刘纯爱便能确认已经返回主场，推开暗房门，让猫先走。
休息充足的妮娜在传送过后仍有体力，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昂首阔步踏出小黑屋，却不知自己正在迈进牢笼。
咔哒！
屁股后的笼子闸口被关上，阴暗中的某人提起笼子，原地上升。
察觉中了圈套的妮娜猛然惊醒，在铁丝牢笼中挣扎，吼叫：“是谁？”
手提笼子的某人把墙上油灯点亮，妮娜才发现对方竟是科黛.诺顿，昏暗中贵妇眉目憔悴，却又似求道者顿悟般澄明。
妮娜回头瞪了一眼暗房，看见随后出来的刘纯爱和艾斯菲尔德，聪明的她立即理解大概发生了什么，“埃里克，你这混蛋！竟敢骗我？”
杀意的橘色毛发瞬间充盈膨胀，但在碰到笼子壁的时候如触电般反弹，“喵～！”地一声尖叫后回缩，最后只剩下楚楚可怜的橘猫蜷缩在牢笼中间。
科黛提起笼子到眼前，说：“这是驯化小型使魔的魔导器，挣扎，只会为你带来更为深远的痛苦。”
妮娜被电麻了，无力继续雄性声音伪装，只能干瞪眼，以猫少女的本音叫嚣，“卑鄙的人类……就算抓住我也没有用！联合军马上就会攻破城门！你们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落后了好几个版本的少女间谍，慌乱失措之间的胡言乱语已经不值得在意。
刘纯爱戴上虚夜面纱，重新呈现人类糙汉子形象，从科黛手里接过笼子，“抱歉，到头来只有你在独自战斗，我没有能力帮你把他们连根拔起。”
“嗯，我明白。”科黛叹出一声接受命运的坦然，“这是最好的结果。联合军在城门下令行禁止，安格斯总司令一声喝停，杀意正盛的冲锋队竟能不再挪动一个脚趾，我深感震撼，现在的圣银城赢不了这样的对手。”
“有个地方很好奇，我听闻公爵亲卫队由不少紫袍巫师组成，这些强者没被用在战争里吗？”
“数百年前的亲卫队或许能捍卫圣银城的尊严，但现在，那只是个徒有其名的安保机构，都是些世袭的酒囊饭袋罢了。”
“原来如此……”
时代变了的感触，在千年贵族的心里是何等难以言明，刘纯爱难以细想。
“那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欧文卿还在和众将讨论，他们不太能接受守军与魔导军团将要成为联合军俘虏一事，安格斯总司令给的要求是只允许市民后撤，军队、装备和物资都不能带走。”
刘纯爱点了点头，“这对联合军而言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但我想知道的是你们两人如何安置？”
眼神示意的是公爵和将军的夫人。
艾斯菲尔德背靠墙壁，翘起手说：“野外冒险和书本不一样，走得腿酸死了，不如在宫里喝茶有意思。这次，我听姐姐的安排。”
那就只看科黛的表态，然早已深思熟虑，“留下来，俘虏的将士们需要保护伞，安格斯总司令是我的旧识，大概不会为难我们。”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那就各自保重，有机会的话我还会回来。”
刘纯爱拎着猫笼子离开酒窖。
在人妻与福瑞之间，他到底还是选择了福瑞。
两位尊贵夫人没有道出挽留之词，只在阴暗中目送这位如风一般掠过自己非凡人生的普通牛头人。
……
从下山到南街，一路上几乎不见行人，昨日繁华的夜景只剩下风滚垃圾，这样的夜空却是别样宁静。
一天，变天。
路过运河旁的酒吧塞勒涅之家，只剩下被宪兵队架起的封条，却不见人影。
橘猫在路上一言不发，似等候处置的阶下囚。
刘纯爱突发奇想，“妮娜，你跟塞勒涅老哥是什么关系？”
“搭档……”妮娜平静发言，听完刘纯爱与科黛的对话后，态度比刚上当时委婉了不少，“还以为你要把我交给守军或者宪兵队讨赏钱，如果没那个打算，你一个小混混抓着我也没用，还不如放了我，算交个朋友。”
“怎么会没用呢？”
刘纯爱把笼子举到眼前，和橘猫对视，“想想地下室里你说过的订金，现在委托已经完成，我要拿到后续奖励……”
只见妮娜眉头一皱，“我随便糊弄的戏言，你还真信了啊？”
“不然呢？”
“变态！我们压根就不同种族好吗？”
“种族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从某货真价实的紫袍光头巫师那里偷学了一句，刘纯爱歪嘴笑道：“你能变成人形，我也能变成人形，四舍五入就等于人类和人类，那场面没毛病。”
“有毛病！简直臭不可耐！”妮娜猫着身躯缩在笼子一角，尽可能远离满脸胡渣的糙汉子坏笑脸，“可恶，竟然栽在你这头烂牛手里……”
“所以呢？你和塞勒涅老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都说是搭档！他熟悉圣银城情况，被雇佣过来协助我侦查！”
“那黑精灵是你的上级领导？”
“……”妮娜突然意识到这头牛想趁乱套话，于是强行压制情绪，“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呀……”
刘纯爱停止坏笑，表情恢复正经，放下笼子继续往722商店的方向走，“我没跟克劳泽说秘银髓核的事，本想为科黛增加一些谈判筹码。一旦明天联合军问要东西，谎言被戳破，一追责，你要出大问题。”
“什么？”
妮娜再次炸毛，但很快就想清楚问题所在，自言自语当中带着畏惧，“要是被梅迪威尔森阁下知道是我出差错害他丢脸……快放我出去！我要找他解释！”
忽悠成功，很多时候聪明人比蠢人好骗得多，说个大概内容，剩下的她会自己脑补。
只是没想到那黑精灵虚有其表，居然会对美少女下狠手，人渣！
刘纯爱接着安利：“太晚了，现在你只有弃暗投明，找个地方躲起来，我这儿就很合适，正准备和朋友搞点小生意，跟着我走南闯北……”
“闭嘴！你什么都不懂！快放我出去！”
笼子在抖动，刘纯爱提起来一看，才发现妮娜膨胀的毛发胀满了笼子，被魔法电击烧出焦味，仍然要继续变回人形撑破牢笼。
咔、咔……
不对劲。
但科黛给的魔导器足够坚固，狂乱挣扎一阵，妮娜再一次失去抵抗的力气缩成橘猫，动弹不得，如死灰断念。
她在哭。
咋回事呢？不就是小坑了老板一波？大不了被骂两句再被辞退，至于吗？
“抱歉，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你们不是一般的上下级关系吧。”
“……”
“不说，就没人帮得了你。”
“都怪你……害我要被梅迪威尔森阁下讨厌了……”
猫少女的抽泣发自肺腑，如思春少女初次告白失败般可怜。
“失去信任，对情报工作者已是致命打击，你没有再回去的可能性，不如就跟我走……”
“我就是死！也不会屈服！”
我懂了，牛头人无处不在。
刘纯爱说：“那你就先在笼子里冷静冷静，一日三餐和有瓦遮头这两点，我能给你保证。”
“去死……”
一人一猫，走在空荡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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