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鹅的人……今晚真的会来?”看着灯火通明的走廊和四周来来往往、严阵以待的警员,杰德再次发出了怀疑的声音。如果说上次在辛杜瑞拉美术馆是故作松懈的请君入瓮,今晚便是光明正大的守株待兔,虽说情况完全不同,可还是让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怪异感。
“既然纪尧姆警长都这么说了……那就是一定会来吧。”伊桑摸了摸鼻子,不置可否地回答道,他对上司的命令一向是言听计从的。但这个答案自然不能让杰德满意,而且说句实话,杰德宁可相信黑天鹅的人会中计,也难以想象他们会鲁莽到这种地步,在警方有所戒备的状况下依然强闯警局,这简直不合常理,所以纪尧姆警长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就更让人疑惑了。
当然,纪尧姆对此也给出了充分的理由,其实即便没有来自维罗妮卡小姐和费尔南的线索,经过对已抓捕的黑天鹅成员的讯问,大家也终于明白了黑天鹅为何要和怪盗文森特争夺《睡美人》。那些画作原本属于富商菲利普家族,据说当时的家主酷爱美术,于是买来了这些画作,并且把有关曾经帮助家族致富的秘密宝藏的埋藏地点的线索藏进了画布的夹层里。当然,要把一张藏宝图塞进一幅油画里是一项复杂的技术工作,而要把它取出来同样复杂,甚至不得不破坏画作本身,而且严格来说这幅画目前还属于辛杜瑞拉美术馆,而宝藏的归属从法律上来说也是个复杂的问题(据说这些宝藏最早来自F国皇室,后来被菲利普家族的人发现并发家致富,但如今菲利普家族早已破产,藏有线索的画作也被拍卖出去),所以现在《睡美人》还完好无损地锁在纪尧姆办公室的保险柜里。
怪盗文森特似乎是菲利普家族的后人,当年其家族企业的覆灭似乎藏着某种阴谋,拍卖画作也是无奈之举,所以他想夺回祖辈的遗产倒也算情有可原。而财帛动人心,既然知道了画里有这么一笔富可敌国的宝藏,黑天鹅的首领对它生出了企图也不足为奇,据说早前文森特偷走的那些画就落到了他的手里,《睡美人》就是最后一幅了。
“距离传说中的宝藏就差最后一块拼图了,这位内森先生怎么可能望而却步呢?反正黑天鹅人多势众,我看即便是火海刀山他也会闯一闯的。”纪尧姆自信地推断道,“既然如此,我们就要准备好火海刀山,不要让他们失望,这可是一举啃下黑天鹅这块硬骨头的大好机会,我们决不能错过!”
尽管心存疑惑,但不得不说纪尧姆的话的确很振奋人心,这些年来黑天鹅日益猖狂,早已成为P城的一颗毒瘤,也许黑天鹅并不是罪恶的全部,但它在P城几乎就是罪恶的代名词了,每一个心怀正义的P城警察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拔除这颗眼中钉、肉中刺,想要还P城一片纯粹的光明。而且仔细算来,警察和黑天鹅的战争也持续多年,尤其是近几年双方冲突不断,警匪双方都伤亡惨重,如今是时候迎来结束了,每个人都怀着激动而沉重的复杂心情站在自己的岗位上,仿佛伫立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等待天边出现的第一缕曙光。
“黑天鹅的计划,你怎么看?”此时走廊的另一头,安托万忽然开口问道,这让克莱奥微微诧异。要说安托万是在场所有人之中最想将黑天鹅一网打尽的人也不为过,克莱奥也是不久前才听说,不单单是朋友的背叛,其实他的家人的死也和黑天鹅脱不了干系,不过他现在看起来却是一副情绪低沉的模样,很难想象这是决战前应有的状态。
“我觉得吗?”克莱奥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坦诚地回答道,“相当可疑,不止是这次行动,应该说黑天鹅的所作所为都很可疑。”
“哪里可疑了?”
“我们L城也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帮派,但无论他们多强,都不会想要从正面击败警方吧。”克莱奥认真地解释道,“一个强大的黑帮会躲在幕后,会从人们看不见的地方操纵权力,统治世界,但怎么也不可能走到幕前来,哪怕是为了富可敌国的宝藏……”
“你说得有道理,”安托万表示赞同道,不过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毫无波澜,“其实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黑天鹅在P城也是老帮派了,早在十年前还和警方相安无事,可偏偏这几年……或者说,就在怪盗文森特出现前后吧,他们就变得越来越嚣张了,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就像是突然换了个……行动方针吧?”大概是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语,安托万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
“那个内森先生……是从那时候起当上首领的吗?”克莱奥问道,说实话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位黑天鹅的首领的名字,因为这位首领似乎极为神秘,也十分低调,留下的资料相当少。因为他很少对人提起自己的名字,所以人们提起黑天鹅的时候更多能联想到的反而是像克洛德这些人的名字,不过更离奇的是,被捕的黑天鹅成员里竟然有一半都不知道他们首领的真名。
“不,根据我们得到的资料显示,这个内森很早就当上首领了,他是上任首领的指定继任人选,只是他本人对管理帮派并不热衷,只是把事情交给手下,自己也不怎么露面。”安托万摇了摇头说道,“反倒是这些年来他才加强了对下属的控制,黑天鹅做的大部分事情都是他在背后一手策划的。”
“这就有些奇怪了,”克莱奥若有所思地说道,“我看这个内森先生也是心机深沉之人,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也不该带着整个黑天鹅来送死……难道他另有目的?”
“算了,不管是什么目的,总之今晚就能见分晓了。”安托万一边说着一边望向窗外,今晚没有月光,也见不到星星,那双湛蓝的眼眸里只映出一片漆黑。
与独自待在办公室里的纪尧姆和守在走廊里的同伴们不同,此时索菲独自一人待在楼下。其实并不能说是独自一人,只是索菲要求站岗的警员稍微分散一些,毕竟还是要给敌人留下一点空隙,不然怎么瓮中捉鳖呢?所以相互之间隔得远了,自然没人听到索菲和谁说话的声音,也没人发现一个警员证已经注销却依旧身穿警服的人偷偷混了进来。
“离我远点!”索菲头也不回地说道,她自然知道此时悄悄站在她身后的人是谁,既是同事又是恋人的朝夕相处让她足以判断一个人身上散发出的特殊气息。
“索菲,我只是担心你……”费尔南发出有些委屈的声音。
“只是因为你答应了事情结束后就去自首,所以我才破例放你进来的,”索菲冷冰冰地说道,“你别以为我就这样原谅你了。”
“我……我没有奢求你的原谅……”费尔南苦笑着解释道,但却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语,于是说出口便磕磕绊绊的,“我的意思是……黑天鹅的人很可能从这里入侵,你一个人待在这里,恐怕……我怕他们接应不过来……”
“我把他们支开还不是为了你……”说着索菲不禁懊恼地把话咽了回去,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改口道,“要么你去别的地方,我把他们叫过来?”
“不,不用了,”费尔南急忙摇头,“让我待在这儿吧,我来保护你就足够了。”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索菲只是面无表情地说道,无论身为警察还是侦探,始终保持冷静的理智才是最重要,那些翻涌的情绪早已被她深深埋在了心底,“费尔南,我希望你明白,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嗯,我明白,警察和盗窃犯,确实是不可能的……”费尔南也微微叹了口气,他答应事情结束后就去自首,毕竟他就是怪盗文森特,《睡美人》也是他从辛杜瑞拉美术馆亲手盗走的,这是板上钉钉的罪名,虽说后来他又把画还了回来,但这顶多也只能算一项减刑的理由,牢狱之灾恐怕是免不了的。且不说警察和怪盗的陈年恩怨,当他锒铛入狱的时候,索菲仍是名满P城的女警官,这样的恋情怎么想也维持不下去吧。
“不止是因为这个,”索菲继续说道,尽管极力克制着感情,她的眼眸里还是渗透出悲伤的颜色,“费尔南,从你欺骗我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不可能了……”
“索菲,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还是要告诉你,”费尔南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我对你的感情从来都是认真的,今后也是!”
“可是已经没有今后了!”索菲也打断了他,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这不重要,”费尔南只是默默回应道,“哪怕只能远远地看着你,我也会保护你,守护你的幸福,直到我进坟墓的那天为止……”
“你这又是何必呢?”索菲也叹了口气,感情的事情并非理智能决定的,她也很清楚,自己心里还有费尔南的位置,只是被欺骗和背叛的痛苦同样占据了她的心,两种矛盾的感情不相上下,她又能偏向哪一方呢?
“话说回来,我真羡慕克莱奥小姐和萝拉小姐,”费尔南忽然转移了话题,“明明一个是警察,一个是黑帮,却还能维持这份友情,毫无保留地信任对方……唉,安托万警官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这不一样,克莱奥是弃暗投明,你们那是……认贼作父!”索菲撇了撇嘴,尽管她心知肚明,差异的根源也不在于此,世界从来就不是黑白分明的,谁能轻易断定是暗是明呢?不过既然能成为朋友,至少说明两人都是善良的人吧,虽然索菲对萝拉并不了解,但她也知道费尔南能从黑天鹅的总部逃脱少不了萝拉的帮助。可这样想来,费尔南也未必就坏到哪里去,为什么他们之间就不可能了呢?索菲思来想去,最后又叹了口气,“不,也可能是怪我吧,我和克莱奥不一样,她既是黑帮又是警察,可以不在乎旁人的看法,摆脱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而我做不到……”
当警局全员戒备的同时,黑天鹅一方也做好了行动准备,借着夜色的掩护,这伙人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了警察的驻地。就在最高警察署大门斜对面的街角,一盏因为年久失修而忽明忽暗的路灯下,克洛德正在给手枪上子弹,与周围同伴们屏气凝息的紧张气氛不同,他的嘴角依旧挂着微笑,那双翡翠色的眼睛里满是轻松的神色。
“你这是很期待今晚的决斗呢。”站在旁边的萝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如果没有之前的一番对话,她也许会被这副轻松的假象蒙骗过去,绝不会知道眼前这人其实怀着必死的决心。
“当然了,和安托万对决的机会可不多啊,我想他也很期待。”克洛德的语气依旧轻快,仿佛今晚只是去拜访一位老友顺便喝杯茶聊聊天那么简单。
“这么说你们以前比试过?”萝拉不禁好奇地问道,“要是货真价实的对决,你有把握赢他吗?”
“啊哈,这个把握我自然是有的,”克洛德不假思索地回答,“不瞒你说,自从上警校以来,无论是体能测试也好,单项科目比赛也好,我都能包揽第一,安托万可从来没赢过我呢。”
“有点难以置信啊……”萝拉忍不住细细打量着他的神情,似乎想要找出他卖弄吹嘘的痕迹,然而克洛德神色坦然,完全不像说谎的样子,“想不到你还是个天才,结果就这样沦落黑帮了……”而且直到死也不能洗脱恶名,萝拉默默地把后半截话吞了回去,只留下一个问句,“不可惜吗?”
“这世界上可惜的事情多得去了,呐,别光说我的事情,说说你的克莱奥小姐怎么样?”克洛德直接转移了话题,“你和她到底谁更胜一筹呢?”
“哈?”萝拉微微愣了一下才回答道,“这还用问吗?我十字蔷薇第一杀手的称号可是货真价实打出来的,当时克莱奥也在……不,罗莎琳小姐也能作证!”
“这么说你们也比试过?”克洛德似乎被勾起了好奇心。
“没错,当时的首领……办过这样一场擂台赛,让所有杀手一对一较量,最后获胜的人就能得到那个称号。”说着萝拉也不自觉地陷入了回忆,“我和克莱奥就是最后对决的两人……”
说是擂台赛,其实不过是上位者心血来潮想出的游戏,找个借口欣赏他们这些蝼蚁的自相残杀罢了,和古罗马斗兽场没什么两样。当然,十字蔷薇培养出来的杀手本来就不多,若是为了一场游戏就团灭了也不好,所以比赛规定点到为止,不得故意杀人。说起来萝拉原本对这种比赛并不感兴趣,然而,听说首领利安德尔将亲临决赛的消息后,她忽然不自觉地紧张起来。无论如何也不想在那个人面前输,萝拉这样想着,于是一路披荆斩棘杀进了决赛,而决赛的对手毫无疑问便是克莱奥了。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她们两个都是杀手中的佼佼者,这几年也闯出了一番名声,至少在帮派内部几乎无人能敌了。
这场决赛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甚至在帮派内部形成了赌局,有整整七成的人把赌注下在了萝拉这边,其中包括两人的顶头上司克拉伦斯,甚至一向与萝拉不和的乔治也一脸坏笑地对她说:“萝拉小姐,这次你可千万不要手下留情,我可是把我的家底都押在你身上了……”
“闭嘴,我当然不会手下留情。”萝拉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是吗?我可听说你和克莱奥关系相当要好……”乔治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不过身为过来人,我还是想告诫你一句,杀手是没有朋友的。”
“这些废话用不着你来多嘴!”萝拉直接反击了回去,然而不得不说,乔治的话还是在她心里引起了波澜。克莱奥的确是她的朋友,甚至是不惜用生命来保护的朋友,这份友情怎么可能不是真的呢?不过朋友是一回事,胜负又是另一回事,想要保护克莱奥和想要赢过她,这两件事并不矛盾,可又似乎隐含着某种矛盾,萝拉不自觉地便陷入了烦恼之中。
“萝拉……”比赛前克莱奥忽然叫住了她,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里流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怎么了?”
“这场比赛……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克莱奥有些犹豫地问道,“我是想问,你对冠军势在必得吗?”
“当然,”萝拉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同时疑惑地打量着克莱奥,“难道你不想赢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如果这个头衔对你来说更重要的话……”克莱奥的眼里满是关切的神色。
“你这是看不起我吗?”萝拉忽然没来由地涌出一股怒气,直接打断了克莱奥的话。尽管她知道克莱奥不过是在关心自己,毕竟克莱奥一向敏感,这些天自己的异常反应一定逃不过她的眼睛,可不知为何,萝拉还是控制不住激动的语气,“你也给我认真点,不要因为对手是我就手下留情,我会堂堂正正地打败你,明白了吗?如果你敢放水,我一定和你绝交!”
“如果你希望我这么做的话……”克莱奥似乎被她突如其来的怒火弄得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冷静,只是眼里忧郁的色彩更加深邃了,“好吧,我明白了。”
接下来便是真正的对决,双方选择合适的武器后便直接动手了,克莱奥选的是鞭子,萝拉则一直更习惯用匕首。毕竟一同在杀手训练营成长起来,又一起完成过多次任务,朝夕相处,战术也好弱点也好,彼此都再熟悉不过了,几乎是完美的势均力敌。于是双方便陷入了拉锯战,谁也占不了上风,但谁也不敢稍微松懈。
“哎呀,”随着时间流逝,看台上的乔治已经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见鬼,这小丫头真让我担心。”
“这两人恐怕一时半会很难分出胜负呢,啊哈,乔治,”旁边的罗莎琳掩嘴笑道,“这下你的赌注悬了吧。”
“我觉得还是萝拉更有优势,”克拉伦斯则在一旁冷静地分析道,“克莱奥的防御几乎没有破绽,但萝拉更具有攻击性,而且出手更果断也更凶狠,我看就差一个机会……”
正如克拉伦斯所说,机会来了,就在克莱奥侧身躲闪的一瞬间,萝拉突然一改之前的假动作,一只手抓住了克莱奥的鞭子,将她往前拽了几步,然后另一只手趁机将匕首刺出。身为杀手的萝拉很清楚,只要刺入克莱奥的侧腹部就足够了,她自然会把握好力度,不致命但足以让克莱奥失去反击能力直接认输。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看着克莱奥近在咫尺的脸庞和那蓝宝石般澄澈的眼睛,萝拉不自觉地迟疑了。
不,她不能迟疑,杀手最重要的素质就在于迅速做出判断并且付诸行动,哪怕零点几秒的迟疑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危险。
“杀手是没有朋友的。”
乔治冰冷而带着嘲讽的话语仿佛还回荡在耳边,刺痛着耳膜,但不知为何,萝拉的动作停了下来,握紧匕首的手僵在半空中,始终没能刺下去。
此时利安德尔也在看台上,今天的比赛显然让他看得津津有味,虽然不知道他把赌注下给了谁,但他肯定也会注意到自己的,萝拉不自觉地想着。当然,像利安德尔那样的人一定会对获胜者更感兴趣,说不定会单独召见她,到时候她带着这张和母亲有七分相似的脸庞站在那家伙面前,会把他吓一大跳吗?不,也许他早就忘了母亲的模样吧,那她就好好提醒他一次,顺便告诉他,他最重视的十字蔷薇迟早会落到她的手上……所以动手吧,萝拉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场比赛,不需要拼个你死我活,把匕首刺进去就足够了,克莱奥又不会死,只是受点小伤罢了,这样她就赢了,赢得干净利落。然而,只要想到匕首没入克莱奥的身体和随之涌出的鲜血,萝拉便不可思议地感到一种揪心的疼痛,动作也随之僵硬起来。为什么呢?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心慈手软了?对于身经百战的杀手而言,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克莱奥也不会介意,不是吗?
尽管萝拉的内心已经经历了数千次的翻转,但胜负只是一瞬间的事。克莱奥自然也发现了她的迟疑,那双清澈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但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止,她稍一用力便把鞭子抽了回来,接着下蹲转身回击,反手抓住萝拉的手腕一扭,很快萝拉的匕首便落在了地上,萝拉本人也被鞭子绊倒半跪在地上,形势完全反转了过来。
“我认输了……”远远看着身着黑色西装的利安德尔似乎皱了皱眉,随即又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但目光显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萝拉感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只能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这么一来比赛就结束了,全场欢呼,喊出的自然是克莱奥的名字。只见罗莎琳春风满面地从看台上和利安德尔携手走下来,为克莱奥戴上花环,克拉伦斯也只是面带微笑地鼓掌,只有乔治在一旁顿足捶胸,大声抱怨自己看走了眼。不过总而言之,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现在的她不过是个失败者,萝拉默默地站起身来,飞快地朝外面跑去。
“萝拉……”克莱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但萝拉没有回头,还是不顾一切地往前走去,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要去哪里,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由生气。明明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失败也是她自己预见的后果,或许,她只是发觉自己变得不像原来的自己了。
“萝拉!”这时克莱奥已经追了上来,并且径直抓住了她的手,着急地解释道,“刚才的事,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赢你的……”
“我也不是故意输给你的!”萝拉忍不住大喊道,但却没有甩开克莱奥的手,面对眼前这亚麻色长发的少女,她总有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如果没有认识克莱奥,如果那一天没有向她伸出手,她也许永远不会拥有朋友,也永远不会明白什么是朋友吧。如果那样的话,她就能拥有一颗坚硬如铁、无坚不摧的心,无论面对任何人都能毫不犹豫地下手,就能成为真正的第一杀手了吧?
“我知道,你非常想赢,怎么可能故意输给我呢……”克莱奥露出一个苦笑,那双明亮的眼睛就像镜子一般,仿佛能照见她所有隐藏的情绪,“萝拉,你的实力本就在我之上,如果你使出全力的话,我肯定是要输的。这就是事实,不需要任何比赛来证明,你我心里都清楚。更何况,我不在乎第一的名号,也不想跟你争个高低……所以一开始我才问的,如果是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我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你……”
“可我不需要你的同情!”萝拉又忍不住激动起来,没来由的愤怒和悲伤交织在一起,让她还是甩开了克莱奥的手,“克莱奥,我只想证明我的实力,所以我才说,不要对我手下留情……刚才,只是我的失误,你反应很快,这才是杀手应该具备的素质。所以是你赢了,我输得心服口服,你也用不着再来羞辱我了!”
“不,萝拉,我明白你是为了什么!”克莱奥再一次抓住了萝拉的手,她的眼睛里蒙了水雾,仿佛被一层淡淡的忧伤笼罩着,但却温柔得宛如月光一般,“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也是一样,所以,我也不想让你受伤啊……”最后一句话已经带着哭腔了,说完克莱奥便紧紧抱住了她。
“你明白什么……”萝拉脱口而出想要辩驳,话说到一半却又卡在了喉咙里,克莱奥说得没错,事到临头,不想让克莱奥受伤这个念头占据了上风,让她甚至甘愿失误输掉比赛……克莱奥果然是最了解她的人,就连萝拉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幸好她们是朋友,如果是这样的克莱奥站在了敌对的一方,自己恐怕是完全没有胜算的吧,萝拉忍不住这样想着,同时也默默地抱紧了她。
“萝拉,今天的事,我会记在心上,作为报答……”就像是察觉到了萝拉的心思似的,克莱奥的语气十分认真,“你放心,我永远是你的朋友,所以像今天这样让你为难的情况一定不会再出现了,因为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选择保护你,我发誓!”
“永远吗?”其实萝拉并非不相信克莱奥的话,只是对于命运的敏锐直觉让她多问了一句,“那万一你背叛了我怎么办?”
“那你就用不着手下留情了呀,”克莱奥微微一笑,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反正要是认真打起来的话,我也是赢不过你的,对吧?”
“是吗?”萝拉暗自叹了口气,恐怕没那么简单,尽管当时的萝拉还不明白,但事后回想起这次比赛的经历,她终于恍然大悟。只要克莱奥还是她认识的克莱奥,还是那个即便在黑暗之中也能永远散发着光芒的克莱奥,她就永远也不可能伤害克莱奥,永远也赢不了,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所以你居然赢了?”同样在听故事的安托万一脸诧异地望着克莱奥,仿佛故事的结局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我还以为,以你的性格会故意输给那女人呢……”
“难道我就不能有想赢的理由吗?”克莱奥苦笑着反问道,彼时她急于调查父亲遇害的真相,自然想要接触首领利安德尔,而赢下这场万众瞩目的擂台赛显然是最好的机会,何况当时她并不知道萝拉和利安德尔的关系,当然萝拉也不知道她的事情。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反而是懵懂无知比较好,如果一开始两人就知道了彼此的身世的话,恐怕也很难成为朋友吧。
“这个理由比你的朋友重要?”安托万忍不住揶揄道,“我还以为,哪怕世界毁灭你都要站在她那一边呢。”
“哪有这么夸张。”克莱奥摇了摇头,如果当时她知道萝拉的身世的话,也许还是会故意输给萝拉吧,可那样萝拉恐怕也不会高兴。现实就是这样复杂,不过要问什么比较重要的话,克莱奥轻轻地叹了口气,“当然是萝拉比较重要,只是我也有自己的执念,这不矛盾。”
“善与恶也不矛盾吗?”安托万挑了挑眉,“看起来你也不是没有原则的人啊。”
“我当然有原则,”克莱奥斩钉截铁地回答,“退一万步说,如果萝拉当真选择了恶的那一方,我也会拼上性命来阻止她,但我还是做不到伤害她,因为她是我的朋友,哪怕是她变了,我也不能背弃我们曾经的友情。而且我相信,她不会这么做的。”
“真是羡慕你这份信心呢……”安托万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也许是克莱奥这番话勾起了什么沉重的回忆吧,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响于顷刻之间便敲响了今夜的警钟,安托万立即抓起手枪便朝楼上跑去,“是警长办公室的方向!”
“纪尧姆警长一个人在办公室吗?”克莱奥也立即跟了上去,此前两人一直守在楼梯拐角处,距离纪尧姆的办公室不过半层楼的距离,此外走廊里也有警察把守,楼下巡逻的警员就更不必说了,如此重重警戒包围之下,很难想象有谁能闯入这间办公室偷走画作,更别说直接开枪袭击了。
“没错,他说只有亲自出马,才能引黑天鹅上钩……”安托万飞快地解释道,对于纪尧姆这种“以身犯险”的行为,大家也不是没有劝阻过,不过说实话当时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到底隐藏着怎样的危险。此时他们已经来到警长办公室的大门前,然而只见一群警察围在门口,似乎手足无措的模样,安托万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
“安托万警官,我们敲过门了,但是没有人回答,而且门是锁着的。”一个警察急忙解释道,“我听见了,枪声肯定是从里面传出来的,纪尧姆警长还在里面呢……”
“那还不快把门打开,你们退后……”说着安托万已经举起手枪瞄准锁芯连开了两枪,然后一脚把门踹了开来。毕竟警局使用的门锁都是特制的,比起一般的锁要结实许多,想要暴力开锁也更为麻烦,不过此时也没人顾得上这许多了。硝烟散去后,大家一股脑涌进了房间,只见纪尧姆脸色惨白地倒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指着对面洞开的窗户,他的警服已经染出了一片深紫色,地上还有一滩血迹。
“纪尧姆警长!”安托万第一个冲上前去,从他微微踉跄的脚步就能看出他的焦急与紧张,看来他绝非外表那样冷漠无情。安托万把纪尧姆从地上扶起来,同时对旁边的警察说道,“快叫救护车!救人要紧!”
“安、安托万……”此时纪尧姆睁开了眼睛,发出微弱的声音,他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保险柜的方向,只见保险柜的门是开着的,而画也不见了踪影,“千万……别让他们把画……带走……”
“我知道了,警长,您放心,画不会有事的,所以您一定要坚持住啊!”安托万急忙打断了他的话,毕竟看起来纪尧姆似乎因为中弹而失血过多,绝不能让他再消耗更多的体力了。与此同时,克莱奥也认真地检查了这间办公室,显而易见,这里除了纪尧姆以外没有其他人,保险柜的锁也没有被撬过的痕迹,那么画究竟是怎么不见的呢?接着她又看了一眼洞开的窗户,说实话在开着空调的房间里还把窗户完全打开实在是很奇怪,弹壳掉在窗台下面,难道子弹是从外面射进来的?
“救护车来了!”这时外面有人喊道,然而就在这时,整栋大楼里忽然警铃大作,警报器尖锐的声音刺激着所有人的耳膜,接着杰德跑了上来,“不好了,黑天鹅的人闯进来了……”说着她一眼就看到了浑身是血的纪尧姆,“啊,纪尧姆警长没事吧?”
“没事,我先送纪尧姆警长去医院,你们几个搭把手……”说着安托万示意另外两个警察把纪尧姆抬了起来,然后又望向杰德,“黑天鹅的人可能带走了《睡美人》,现在闯进来的人肯定是为了接应,你们务必要守住每个关卡,绝不能放走一个人!”
“明白!”杰德立刻会意,但临走前还是担忧地看了一眼纪尧姆。不过很快纪尧姆就被他们抬下了楼,一路上都能听见此起彼伏的枪声,万幸的是,救护车也在这片混乱中及时赶到了,看着躺在担架上被抬进车里的纪尧姆,安托万正要跟着一起上车,这时楼下的伊桑叫住了他:
“安托万警官,现在情况十分危急,黑天鹅的人真是倾巢出动,恐怕是狗急跳墙了。我们的人手不够,救援信号刚刚发出去,何况纪尧姆警长又受伤了,索菲警官一个人指挥不过来,你这时候可不能走……”
“可纪尧姆警长的伤势很重,万一在路上再遇到袭击怎么办?” 安托万紧皱的眉头仍然没有松开,“我得亲自送他去医院,狗急跳墙,谁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呢?”
“可是……”伊桑也陷入了犹豫之中,毕竟朝夕相处,整个刑事科的同事也好上下级也好关系都很融洽,他也不希望这位和蔼可亲的警长出事,“要不我带两个人送警长去医院?黑天鹅的目标是画,他们应该不会特意针对纪尧姆警长吧……”
“还是我去吧,”这时克莱奥已经主动跳上了救护车,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你们人手不够,就留下来专心对付黑天鹅,我会护送纪尧姆警长安全到达医院的。相信我,我一个人应付得过来。”
“克莱奥小姐,我们相信你,只是……”安托万还是没有说话,倒是伊桑稍微露出了意动的表情,似乎想要答应下来,但又要顾及安托万的意见,“这太麻烦你了吧?”
“没什么麻烦的,再说也没时间了,你们快走吧。”克莱奥直接催促道,同时转身朝车头处的司机说道,“我们也走吧!”
“等一下!”安托万忽然往前一步跃上车来,只见他迅速地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追踪器,不由分说便塞进了克莱奥手里,那双湛蓝的眼睛里明显露出了关切的神色,只是语气依旧生硬得没有丝毫温度,“拿着这个,如果遇到危险就发求救信号,记住,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放心吧,”看到安托万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克莱奥微微愣了一下,但很快便露出一个微笑,“这话也送给你,保重。”
不远处枪声仍在交替响起,司机很快便发车逃离了这惊心动魄的战场,而剩下的人则要继续投入到这场混战之中。这可能是有史以来P城警察遇到的最大挑战,也是最不可思议的一场战争,谁能想到,一个黑帮竟然敢光明正大地带着枪支炸药直接攻破警局的大门呢?然而这超越想象的一幕已然成为现实,在警局正门带领部下大举进攻的人正是阿尔芒,如果埃里克警长在的话,他一定能认出这个戴着鸭舌帽的金发青年,并且会惊叹,这个自称拳击教练的男子绝非浪得虚名,因为此刻他正一个人和包括杰德在内的四个警察缠斗在一起,却丝毫不落下风。话虽如此,仅凭他一个人想要突破警局正门还是很困难的,毕竟黑天鹅再怎么人多势众也不是个个能打,不过即便如此,这番突袭还是给警方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这时安托万和伊桑也赶了过来,看到主心骨的出现,警察们也顿时气势大增,局势很快便扭转了过来。伊桑继续冲上前去与阿尔芒搏斗,而杰德得以暂时撤退下来,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用飞快的语速向安托万说道:“安托万警官,黑天鹅分了两路人马打算前后夹击我们,后门那边索菲警官在顶着,暂时应该没什么问题,支援的警力应该也快到了……所以纪尧姆警长怎么样了?还有……画找到了吗?”
“纪尧姆警长已经被送去医院了,有克莱奥陪着,应该不会有事。至于画……”说着安托万看向已经处于包围之中但还在做殊死搏斗的阿尔芒,“就要问这家伙了。”
“哼,你们以为自己赢了是吗?”在四个警察的包围之中,阿尔芒半蹲在地上喘着粗气,嘴角挂着一抹冷笑,他的外套在打斗中被撕破了,露出留着一道狭长伤疤的健壮的臂膀,不过他手里还握着枪,也许还带着别的武器,所以警察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我劝你现在投降还有减刑的机会。”杰德忍不住说道。
“哼,你以为我会进监狱吗?”阿尔芒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不,我早就做好了和黑天鹅一起毁灭的准备,不对,也不只是黑天鹅吧,还有你们哈哈哈……你们会一起在这里毁灭,会陪我一起下地狱哈哈哈……”
“不好,他带了炸药……”在阿尔芒疯狂的笑声中,伊桑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果然,脱下外套的阿尔芒露出绑在腰间的炸药包,更可怕的是,跟随他一起来的十多个人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看来他们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你们都冷静点,”看到炸药包的一瞬间,安托万立即皱起了眉头,但依旧保持着镇定的神色,“你们不是为了画和宝藏来的吗?现在画已经落到你们首领手里了吧,你们就心甘情愿为他当炮灰?”
“安托万警官是吗?”阿尔芒冷笑着打量着他,“你不明白,在黑暗世界里,除了最强的人以外,其余人都是炮灰,可惜,我没能成为最强的那一个……这都怪那家伙,是他粉碎了我的希望,所以能和他同归于尽,拉着他一起下地狱,我实在是很荣幸哈哈哈……”
“你这话什么意思?”安托万敏锐地察觉到了某种不祥的意味。
“啊哈,你不知道吗?就是你的死对头克洛德啊!”阿尔芒的笑声愈加疯狂了,他的手枪紧紧贴着炸药包,似乎随时都要引爆,这也让四周的警察愈加提心吊胆,“是他打败了我,在首领和所有人面前打败了我……都怪他,如果没有他,我一定不会尝到失败的滋味,也不会变成炮灰……不过幸好他也是炮灰哈哈哈……我们所有人都是首领的棋子,他也被利用了,你猜他知不知道自己身上带着几个定时炸弹?”
“你说什么?克洛德在哪里?”安托万的语气里不自觉地透出几分急切,也许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当然是在你们后面,”说着阿尔芒伸手指向由于电闸遭到破坏,此刻已经停电的一片漆黑的大楼,“首领全部都计划好了,你们会发现警长被人袭击,然后保险柜开着,画不见了哈哈哈……但其实那只是一个简单的障眼法,想不到吧,变魔术什么的可不是怪盗文森特的专利……当你们在这里死死守住出入口的时候,有人早就悄悄上楼把画拿走了,不过等他把画转移出去的时候,他也会变成炮灰,就和我一样哈哈哈……”
“什么?!”阿尔芒的这番话无异于石破天惊。只是障眼法吗?安托万飞快地回想了一遍当时的场景,不过说实话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受伤的纪尧姆身上,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保险柜是空的,但其他警察还有克莱奥都仔细检查过保险柜和屋里的每一个角落,以克莱奥的观察力,应该不会漏掉什么,不过当时情况混乱,就连他也不敢保证没有半点疏忽。伊桑根本没有上楼,所以也不会知道保险柜的事情,只到过办公室门口的杰德半信半疑地看着阿尔芒,“你说的是真的吗?”
“不好,快闪开!”这时安托万大喊道,伊桑也急忙把杰德拉到一旁卧倒,随即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几乎把众人淹没在其中。不过幸好炸弹的威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所以周围的警察也只是稍稍受到了一点冲击力的作用,倒是没人重伤,而黑天鹅的一伙人自然是丧命了,死不瞑目的阿尔芒脸上依旧挂着狰狞的笑容,让人看着便毛骨悚然。看到同伴惨死在面前,黑天鹅的其他人似乎也受到了刺激,斗志显著下降了许多,再加上支援部队赶来,警方很快便控制了局面。
“咳,杰德,你没事吧?”烟雾散去之后,伊桑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顺便也把杰德拉了起来。
“没事,安托万警官呢?”说着杰德急忙环顾四周,然而安托万早就不见了踪影。
当阿尔芒从前门进攻警局时,驻守后门的索菲也遭遇了来自黑天鹅的女头领奥黛特的袭击。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身手居然意外地好,索菲一边与她缠斗一边暗自懊恼自己的轻敌,其实单打独斗的话两人不相上下,然而对她而言应付阴招的经验还是太少了,四周弥漫的白烟带着一股奇异的香味,她已经吸进去了不少,脑袋也愈发昏昏沉沉,就连眼前奥黛特的身影也变得模糊起来。
“啊哈,还要继续吗,警官小姐?”奥黛特的笑容宛如恶魔的诱惑一般妖艳,“放弃挣扎吧,这可是上好的麻醉药,我们的库存也不多,这次可是一口气全部用完了呢。”
“做你的美梦去吧,”索菲用力地咬了咬舌头,想要借助疼痛感来竭力保持清醒,“你们……只要有我在,你们休想踏进警局半步!”
“索菲,你没事吧?”这时费尔南也从缠斗中抽出身来,伸手扶住索菲的身子,关切地问道。早在黑天鹅发动突袭的时候,费尔南便直接和在场驻守的警察一起阻击敌人了,反正他今天也穿着警服,没人发现他和周围其他伙伴有什么不同,只是在这片混战之中,倒也没人在意费尔南的身份了。不过眼下几乎一半的警察都吸入了迷烟,费尔南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是他原本就受了伤,打斗中伤口又裂开了,钻心的疼痛反而让他得以保持清醒,这才勉强撑到了现在。
“哎呀,这不是怪盗先生吗?”奥黛特的眼睛里浮起一丝嘲讽的神色,“看起来你和这位警官小姐的关系很亲密啊,莫非是恋人?”
“闭嘴!”索菲忍不住直接朝奥黛特举起了手枪,然而受到迷烟的作用,她的动作慢了一步,奥黛特比她先开了一枪。
“小心!”费尔南飞快地挡在索菲身前,似乎想要帮她阻挡子弹,然而索菲却直接将他推开,最后子弹刚好从她的左手手背上擦过,划出一道火辣辣的血痕,刺骨的疼痛让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但另一只手还是紧紧握住了手枪。
“索菲,你这是做什么?”看着索菲受伤,费尔南不由得焦急地喊道,脸上是仿佛比他自己中枪还要痛苦的表情。
“没事的,费尔南,”索菲苦笑着看了他一眼,“我不需要你为我挡枪,我也不想再欠你什么……”
“就当是我补偿你不行吗?当初是我欺骗了你啊……”费尔南脸上的神色更加痛苦了。
“哎呀,感情真好呢,看来果然是恋人吧。”看着两人的互动,奥黛特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容,“只是警察和怪盗的恋情,这要是传出去啧啧啧,可是个了不得的丑闻吧?”
“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反正你只能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了。”索菲很快又重新举起手枪,“大家坚持住,支援部队很快就会赶过来,我们一定要坚守阵地,绝不能让她踏进大楼一步……”
“还是算了吧,警官小姐,”奥黛特摇了摇头,那双紫色的眼瞳里透出显而易见的轻蔑神色,“且不说你们的救兵什么时候能来,就算我不踏进这栋楼,你们的画不还是照样被偷了吗?”
“什、什么?”索菲不由得大吃一惊,毕竟她一直守在楼下,通过对讲机收到的消息也是纪尧姆在办公室里遇袭,可即便如此,她也不相信有人能在偷袭刑事科警长之后毫发无伤地带着画从屋里离开,“这怎么可能?”
“这就叫什么呢?声东击西吧,这是一种战术,虽然我对这些专业术语也不太理解……”奥黛特仿佛炫耀似的说道,“别以为你们是警察就很了不起哦,其实我们早就派人打入你们内部了,哪怕是光明正大地打开你们的保险柜也轻而易举哦,可惜你们直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啧啧啧,真是疏忽大意呢。”
“这……”索菲很想立即反驳她,可偏偏找不出一个证据,反而是奥黛特的话比较合情合理。原来如此,警局里早就有内鬼了,所以黑天鹅才敢大张旗鼓地进攻,才这么不把警察放在眼里……可还是不对劲,就算警方有内鬼,但也不可能全都是内鬼吧,假如说现在奥黛特等人的暴力突袭都只是为了掩护那个内鬼的撤退,那他们的损失也太惨重了,和送死没什么两样,为了这么一幅画或者说背后的宝藏,有必要赌上整个帮派吗?这样想着,索菲不由得疑惑地看了费尔南一眼。
“索菲,她说的内鬼可不是我。”费尔南急忙解释道,毕竟严格来说他也算是混入警察之中的卧底,而且也算是和黑天鹅有过交易。
“我也没说是你。”索菲无语地瞪了他一眼。
“啊哈,我们的怪盗先生做贼心虚了是吗?”这句话也落在了听力敏锐的奥黛特耳朵里,她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费尔南,“话说回来,反正如今你也当不成警察了,要不考虑一下加入我们黑天鹅怎么样?虽说我已经不算年轻了,但看起来也不比这位警官小姐差多少吧?”
“那还是不用考虑了,”费尔南淡淡地说道,“奥黛特小姐是吧,你今天已经逃不了了,你没发现吗?就算你们的内鬼成功拿到了画和宝藏,黑天鹅也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你不过是一颗可怜的棋子而已,而且是弃子,对吧?”
“你……你胡说什么?”奥黛特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她稍微打量了一圈周围的局势,由于迷烟的效果,再加上黑天鹅人多势众,倒是和警方打得不相上下,甚至隐隐占据上风,“别逞强了,你们撑不了太久的,实话告诉你们吧,别指望你们的救兵了,我们在路上也设了埋伏,他们一时半会恐怕赶不过来……”
“那如果我们早就准备好了救兵呢?”费尔南忽然打断了她的话。
“你说什么?”看到费尔南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奥黛特不由得警觉起来。
“你难道没发现吗?”说着费尔南伸手指着奥黛特衣服上的亮片,“你好好看看,有人在你身上装了什么小玩意儿?”
“这……这是什么?”在费尔南的提醒之下,奥黛特终于发现了藏在亮片里面大小像一枚硬币的追踪器,而她显然对这类东西并不熟悉。
“是追踪器!”倒是索菲一眼就认了出来,尽管她的脸上也满是狐疑的神色,她望向费尔南,“为什么她身上会有这种东西?这不是警方专用的追踪器吗?”
“呃,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费尔南耸了耸肩,“这还是安托万告诉我的,我想,应该是他们自己人里面出了内鬼吧。”
居然是安托万?听到这个消息,索菲也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不过仔细想想也算合理,毕竟安托万一直在调查黑天鹅,也派出过不少人手打入黑天鹅内部,试图获取情报,可听他说黑天鹅的首领很谨慎,警方这边的人很难混入高层,也许这次是偶然得手的吧?
“这、这怎么可能?”奥黛特用力地把追踪器摔在地上,还狠狠地踩了两脚,似乎想要将它踩扁,然而这个小东西的坚固程度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你们……你们竟然派人卧底在我身边?卑鄙,实在是卑鄙,究竟是谁做的,我一定饶不了他!”
“我劝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看到奥黛特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黑天鹅的匪徒也渐渐落了下风,毕竟迷烟的作用也逐渐减弱了,索菲立马恢复了精神,“现在你该清楚自己的处境了吧?说不定你的同伴身上也有类似的东西呢,所以警方对你们的行动知道得一清二楚,你现在还觉得自己能赢吗?”
“不,这不可能……”奥黛特咬了咬嘴唇,“大家坚持住,我们绝不会认输!”
“索菲警官,我们的援兵来了……”这时有人兴奋地说道,紧接着一群身着黑色制服的警察便一拥而入,眼见形势不妙,黑天鹅的匪徒也纷纷缴械投降,束手就擒,只有奥黛特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而费尔南也趁此机会和她缠斗起来。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冒出来,“啊哈,我没有来晚吧?索菲警官,我们又见面了,你受伤了?”
“埃里克警长?”认出来人之后,索菲有些惊讶,因为埃里克管辖的9区离总局并不算近,她还以为援兵会来自5区或者6区。不过也许正因为如此,黑天鹅才没能提前阻拦,“真没想到您会来帮忙,这点小伤没有大碍,多谢您的关心了。”
“啊哈,我可是接到了安托万警官的命令,让我提前埋伏在这儿呢,看来这次功劳总算跑不了了。”说着埃里克忽然看到了费尔南,“咦,这不是……那个……怪盗文、文森特?”
“索菲,这边也搞定了……”随着奥黛特体力不支败下阵来,旁边几个警察也趁机将她摁倒在地,铐上手铐,费尔南也回过头看向索菲,他自然也看到了埃里克,脸上不由得露出尴尬的神色。
“咳,这件事情就以后再解释吧,”索菲也只能露出一个尴尬的苦笑,“总而言之,埃里克警长,这次真是多亏你雪中送炭了。”
“不客气,能够抓住黑天鹅的头目也算是我的一份功劳,对吧?”埃里克爽朗地笑道,看得出来他的确很在意功劳这件事,“我也得感谢你们安托万警官呢,不过他人呢?”
“他应该还在前门那边吧……”说着索菲不禁暗暗感叹,安托万还真是未雨绸缪,只是明明布置好了如此周详的计划,也不跟大伙儿说一声,实在是过分。
“警官,这女人和她的同伙先押去看守所吗?”这时一个警察问道。
“不,不可能,首领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首领不可能抛弃我……”尽管被戴上了手铐,奥黛特依旧不断重复喃喃自语,仿佛无法接受这失败的现实。
“押过去吧,反正今天差不多都能把黑天鹅一网打尽了,审讯就慢慢来吧。”说着索菲也由衷地松了口气,想不到盘踞在P城多年的一颗毒瘤居然在她面前被拔除了,这实在是意想不到的幸运。
“哼,你们别高兴得太早了,别忘了画还在我们手里呢!”这时奥黛特不服气地大喊道。
“对啊,《睡美人》还落在黑天鹅手里呢,”想起这件事,索菲又不禁皱起了眉头,毕竟眼睁睁地看着黑天鹅的匪徒把画从警长办公室里抢走,这怎么说都是警方的耻辱,她严肃地看向奥黛特,“告诉我,你们安插在这里的内鬼究竟是谁?”
“内鬼?我怎么知道内鬼是谁呢?哈哈哈……”说着奥黛特疯狂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听起来宛如哭声一般凄凉,“你忘了吗?我们首领可是从一开始就把我当成弃子了,我只是他的垫脚石,所以我怎么会知道……”
“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费尔南无奈地叹了口气,“要不我们问问安托万?”
“说的也是,”于是索菲立即拿起对讲机,“杰德,能听见吗?你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报告,这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一共活捉歹徒两百余人,另外有一部分歹徒引燃炸弹自尽了,幸好没有造成太多人员伤亡。”对讲机里传出杰德充满活力的声音,看来他们也算是大获全胜了。
“那安托万去哪了?”索菲继续问道。
“这个……有个黑天鹅的头目说,克洛德会去接应盗画的人,但这里面好像有埋伏什么的,抱歉我也没听懂……总之,安托万警官应该是去大楼里找人了……”
“算了,他们之间的事情安托万自己应该能解决,只是不知道纪尧姆警长怎么样了……”话音刚落,索菲忽然听见自己身上的追踪器震动起来,她急忙拿出来查看情况,“是安托万的报警信号,可位置在……怎么离这里这么远?”
“啊对了,索菲警官,安托万警官把他的追踪器给克莱奥小姐了,克莱奥小姐护送纪尧姆警长去医院了,所以……”对讲机的另一头,伊桑急忙解释道。
“他们恐怕有危险!”
当双方的混战还在进行的时候,趁着夜色的掩护,克洛德第一次穿上了那件本该属于他却一次也没能穿过的靛青色警服,轻而易举地骗过门卫,然后轻车熟路地踏进了P城最高警察署办公大楼的大门。与此同时,萝拉也紧紧跟随在他身后。由于停电的缘故,除了楼道里有应急灯之外,走廊上几乎是一片漆黑,不过尽管大部分警察都去楼下阻击黑天鹅了,留在大楼里巡逻站岗的警察也是有的,克洛德通过安全通道和普通楼道交叉绕了好几个圈,这才避开站岗的警察,来到了刑事科警长办公室的门口。令人诧异的是,门是关着的,但门口竟然完全没人把守,也不知是警方放松警惕了,还是提前设下了埋伏。
“接下来的事情很危险,萝拉小姐,我想你还是先回去吧。”正要伸手去开门的时候,克洛德停下了脚步,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可是答应了你们首领,要一直监视你完成今天的行动为止。”萝拉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用不着把首领的威胁当真,相信我,首领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克莱奥小姐也没他想象的那么好对付……”克洛德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也不只是为了克莱奥才来的,”萝拉撇了撇嘴,然后又看了一眼办公室的大门,“再说你们首领有没有本事,进去看了才知道呢。”
“好吧,就让我们看看,事情是不是真的如他所料吧……”说着克洛德转动了门把手,门果然没锁,他直接打开了大门。按照内森的计划,卧底在警方的内鬼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现在办公室里应该是空无一人的,警长遇袭重伤,再加上黑天鹅突然袭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被引开,绝不会有人注意到那个空着的保险柜根本就是假的,它也没有放在原来的位置上。真正的《睡美人》现在还躺在原来的地方,所以内森交给他的任务就是去办公室把它取走,这简直轻而易举。只不过,这个黑天鹅的内鬼究竟是谁呢?说实话,即便他也暗中监视过内森的举动,可直到现在克洛德也对此毫无头绪。
“克洛德,你总算来了。”看到安托万和他的声音同样冷漠的脸庞,克洛德不禁哑然失笑,看来首领还是失算了,谁说办公室是空无一人的呢?不过这样也好,难得安托万主动现身,那么他最后的计划也算是圆满了。
“晚上好啊,安托万,真是好久不见。”克洛德笑容满面地朝这位昔日的友人打了招呼,当然,这里的昔日只是对于一般人而言,在他心中这份友情从未消失。
“你是来拿这个的吧。”说着安托万指了指桌上的保险柜,说起来钥匙还在纪尧姆警长身上,他也打不开保险柜,不过按理来说犯人没能把它带走,却需要克洛德来拿的话,就代表画还在里面吧。
“不愧是安托万,还是一眼就能猜透我想要什么呢。”克洛德脸上的笑容依旧很自然,“既然如此,就把东西交给我吧。”
“别自以为是了,混蛋!”安托万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他狠狠地瞪着克洛德,仿佛要亲手撕碎他的笑脸一般,“你到现在还这么小看我吗?既然我能先你一步赶到这里,你以为我会让你把东西带走吗?”
“不,你误会了,安托万,我可从来都没有瞧不起你……”克洛德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但他继续说道,“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如何?赢了的人把箱子带走,没问题吧。”
“你还真是像以前一样自信,”安托万冷冰冰地说道,那双湛蓝色的眼眸里交织着复杂难言的情绪,“好吧,那我接受你的挑战,只是你听好了,这次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那就开始吧……”克洛德扬起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等一下!”这时萝拉终于忍不住插嘴了,她径直拦在了两人中间,交替看了他们一眼,“都当我这个电灯泡不存在是吗?在我面前说决斗就决斗?”
“萝拉小姐,抱歉,这些事情和你无关,你还是先回避一下吧。”克洛德看了一眼萝拉,苦笑着说道。
“萝拉小姐,我知道你和克莱奥的关系,你们私下里做了什么手脚我也没有阻止。”安托万的语气依旧冷漠,“现在轮到我的事情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私人恩怨,我想你也不必妨碍我们吧?”
“住嘴!”萝拉忍不住狠狠瞪向安托万,“没错,你们整个P城的烂摊子都和我们无关,都是克莱奥主动要帮你们,我才不得不留下来搭把手的,否则我才懒得理会你们的死活呢!”
“既然如此,你怎么还不走呢?”安托万反问道。
“我要是走了,你们俩在这儿同归于尽了怎么办?”萝拉也不甘示弱地回击道,“克莱奥绝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受伤,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克莱奥的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吗?”
“同归于尽?哼,你这是太小瞧我了,还是太高估他的本事了呢?”安托万冷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道。
“放心吧,萝拉小姐,我会和安托万做个了断,这次一定能分出胜负。”克洛德则是朝着萝拉微微一笑,那笑容里藏着某种决意,安托万也许毫无察觉,但萝拉却是心知肚明的,所以她更加焦急了,“我还不是担心你……”
“萝拉小姐,我再提醒你一句,就在几十分钟前,克莱奥护送纪尧姆警长去医院了。”安托万终于抛出了这枚杀手锏,虽说他把自己的定位追踪器给了克莱奥,不过直到现在他都没收到任何消息,当然,也可能是索菲他们收到了消息但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不过说实话,他也有一丝隐隐的担忧,“你猜黑天鹅的人会不会在半路上埋伏呢?”
“什么?你说克莱奥去哪里了?”一听这话,萝拉立即变了脸色,她死死地盯着安托万,似乎在责怪他现在才说这个消息。
“P城圣约翰医院,离这儿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吧,”安托万爽快地回答道,“你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可是……”萝拉又看了克洛德一眼,不由得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严格说起来的话,她自然是更担心克莱奥,可放任不管的话,克洛德很有可能要揽下一切罪责故意死在安托万手里,她能做到无动于衷吗?
“萝拉小姐,你还是快走吧,”克洛德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他继续劝说道,“克莱奥小姐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朋友对吧,我猜首领很有可能留了后手,你也不想你的朋友遇到危险吧。”
“你究竟打算怎么办?”萝拉走到克洛德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我警告你,如果你没命了,我一定会把全部的事情和盘托出,让你的朋友后悔一辈子……”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克洛德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说着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萝拉,“没有通讯工具恐怕不太方便,带着这个吧,也许派得上用场。”
“那我走了,”萝拉接过了克洛德的手机,又看了一眼安托万,“我最后警告你们一句,朋友之间有什么事情不能说清楚吗?适可而止吧!”
话说另一边,如果有人看过追踪定位的话,就会发现原本应该开向位于市中心的圣约翰医院的救护车此时已经奇怪地偏离了轨道,圣约翰医院离警局并不远,也没有绕远路的必要,更何况纪尧姆警长还重伤昏迷、急需抢救,这种做法显然不合理。不过此时的克莱奥并不慌张,安托万的追踪器还在她身上,发送信号后警察很快就能找到这里,即便她现在正被几个人用枪顶着,而主使者正是车上的医生,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也差不多白了一半的中年男子,但看起来身手还算不错,并没有输给年轻人。
“黑天鹅的埃德蒙大夫是吗?”克莱奥的语气依旧淡定,她看过安托万整理出来的黑天鹅成员名单,所以轻而易举地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不愧是来自十字蔷薇的克莱奥小姐,”埃德蒙忍不住赞叹地打量着克莱奥,“临危不乱,处变不惊,你们十字蔷薇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你们打算把我和纪尧姆警长带到哪儿去?”克莱奥径直问道。
“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埃德蒙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克莱奥小姐,不管你以前有多厉害,今天也算是栽在这儿了。首领的命令是一个活口也不能留,你觉得怎么样?”
“这是你们首领的命令?”克莱奥故作诧异地眨了眨眼睛,“把医院的救护车偷出来,假扮医生和护士,费尽千辛万苦就为了把我们两个灭口?你不觉得有点小题大做吗?”
“我只遵从首领的命令,克莱奥小姐,你就不要妄想挑拨离间、垂死挣扎了。”说着埃德蒙用眼神示意手下,“动手吧……”
“等一下,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明知有问题却还是跟着你们上车了吗?”克莱奥伸手抓住了离她最近的枪口,面不改色地说道,“让我猜猜,你们的首领是这样计划的吧,先除掉我,然后把车开到僻静的地方,再造成车祸中意外发生爆炸,导致车毁人亡的假象是吗?”
“没错,僻静的地方的确离这儿有点远,不过这不影响我们对你动手……”
“可是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你们的目的可是《睡美人》,光杀了我有什么用,你们的画呢?”
“看来事到如今,还是让你死个明白吧,克莱奥小姐。”这时原本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的纪尧姆忽然便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他的胸口依然染着大片血迹,脸色也一如既往的苍白,可声音却变得中气十足,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只见他从衣服里隐约抽出一截卷筒, “画当然在我手里呀,嗯哼,想不到吧,我早就绑架了你们的警长,然后伪装成他的模样轻而易举地拿到了《黑天鹅》,这是不是一个惊喜呢?”
“这么说我们终于见面了,内森先生。”克莱奥也淡定自若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你的计划很不错,假扮警长遇刺然后把画带走,再派手下假扮成救护车接应,把像我这样的知情人士灭口,的确是天衣无缝,只不过……”
“怎么,难道你对我的计划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内森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
“你不该搭上整个黑天鹅来满足你一个人的贪欲,对吧,内森先生?”说着克莱奥又看了一眼埃德蒙,“要说埃德蒙大夫站得远不知道也就算了,可你刚才完全听见了吧,我身上可是带着警方的追踪器呀!”说着她把追踪器拿出来扬了扬,“警察很快就会追过来,你们恐怕一个也逃不掉,不对,内森先生肯定是能脱身的,可他完全没有给你们准备逃跑的方案吧?”
“首领,您……您真的……”听了克莱奥的话,埃德蒙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他用疑惑不定的眼神看着内森,与此同时,车上其他人也纷纷露出动摇的表情。内森则是皱起了眉头,然后立即朝克莱奥举起了手枪。
“克莱奥小姐,当着别人的面策反他的下属可不是好习惯……”
然而就在他要扣下扳机的一瞬间,救护车忽然剧烈地摇晃起来,这一枪便打偏了,而克莱奥也顺势闪到一旁,随手从旁边一个黑天鹅成员的手中夺过一把手枪,与内森形成对峙,接着便听见司机惊慌地喊道:
“不好了,首领,我们被警察包围了!”
“该死,警局那边不是还乱着吗?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扫了一眼车窗外的情况之后,内森的眉头皱得像一团乱麻。
在警笛轰鸣声的包围中,救护车只能被迫停了下来,警察则很快便将它团团围在中央。只是车内情况不明,警察也不敢擅自开枪,只能朝里面喊话:“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快缴械投降吧!”
“辛苦您了,埃里克警长。”索菲一边从警车上跳下来一边说道,“让您大晚上跟着我们东奔西跑的,实在是太麻烦您了……”
“啊哈,不辛苦,能够抓捕黑天鹅的首领,想来一定能登上明天的新闻头条啊!”埃里克此时却是满面春风,丝毫不见疲惫的模样,反倒是索菲因为刚才的一番恶战显得脸色有些苍白,连埃里克也忍不住关切地问道,“索菲警官你的伤没事吧?”
“这点小伤对警察来说算不了什么……”索菲摇了摇头,她手背上的伤自然已经简单包扎过了,而且相比起来还是费尔南受伤更严重,所以她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再跟过来了,不过此时更让她担心的是车内的情况,“纪尧姆警长和克莱奥都还在里面吧?他们恐怕挟持了警长当做人质,也不知道警长他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克莱奥小姐,你以为这样就得救了吗?”内森冷冷地盯着克莱奥的眼睛,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仿佛假面一般冰冷,“反正也逃不掉了,拉你一起陪葬也不错吧?”
“可我猜您还不想就这样放弃吧?”克莱奥不但丝毫没有惧怕,反而露出了一个微笑,“辛辛苦苦集齐了宝藏的线索,怎么能就这样死在这里呢?这时候当然是拿我当人质,和警方谈判,先逃出去比较划算……”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你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内森微微眯起眼睛,“而且,我自己不就是人质吗?”
“你们警察听着,我们手里有足够多的炸弹,快点让开路放我们离开,否则的话,我们不介意玉石俱焚!”这时接到内森眼神暗示的埃德蒙也朝外面喊道。
“什么?他们还想同归于尽不成?”埃里克忍不住变了脸色,“真是一群疯子,简直是不要命了!”
“他们不要命也就罢了,可他们手里还有人质……”索菲则是更加担忧了,纪尧姆就不必说了,哪怕是刚刚认识不久的克莱奥,在她心里也不知不觉地把她当成了同伴,而且人命关天,她无论如何也不愿为了抓捕罪犯而牺牲同伴。这时她身上的追踪器忽然又发出了震动,说起来克莱奥从之前就一直在发求救信号,这里面似乎包含着某种特定的频率,不过这是什么暗号吗?如果有暗号的话,怕是只有那位萝拉小姐才能看懂吧,对了,现在萝拉在哪里呢?索菲一时来不及细想,只能说道,“埃里克警长,先答应他们的要求吧。”
“欸?难道就这样放他们走吗?”埃里克露出不太情愿的表情。
“只能先跟在他们后面了,”索菲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我们也不能逼得他们狗急跳墙吧……”
“可是你不敢开枪,”面对着内森的枪口,克莱奥依旧一脸从容,“你们要是先开枪了,警察那边很快就会意识到人质有危险,那他们也会开枪,到时候你们可一个也逃不了。”
“那是因为现在他们围得太紧了,”内森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此时警车已经让开了一条路,救护车也得以再次突出重围,“等把他们甩开,我当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除掉……”
“你确定警察有这么好甩开?”克莱奥挑衅地反问道。
“埃德蒙,叫他们不要跟过来,否则炸弹点燃了就不是闹着玩的了。”内森立即命令道,埃德蒙自然也照做了,于是后面警车果然放慢了速度。
“怎么样,克莱奥小姐?在这里动手应该足够方便了吧?”不知不觉地车已经开到了一片较为僻静的城区,这里靠近P城北部,有一条叫做亚伦多的河流,虽然不算有名,也没有特别深,但通过河上的架桥转小路比起从主干道前往出城的关卡距离要短很多,而且可以直接到达被誉为风景胜地的Q城,所以有不少旅游爱好者喜欢从这儿抄近路。如今夜深了,路上都见不到多少车辆,警车似乎也跟得比较远,内森显然想要抓住这个机会。
“内森先生,你好像还是忽略了一点,”克莱奥的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微笑,“究竟是谁的枪比较快,这还说不准呢……”
一瞬间枪声响起,车上的几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开枪,但却不同程度地打偏了子弹,不过这绝对不是枪法问题,问题在于救护车再次摇晃起来,似乎是车胎被什么东西扎破了,再加上桥面有些打滑,整辆车都撞上了护栏,偏偏护栏又不结实,竟被撞出了一个大窟窿,这下这辆白色的救护车便一头栽入了水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几乎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即便是克莱奥也才刚刚开枪打碎后窗的玻璃,整个人便随着车一起掉了下去,根本没有时间往外逃跑。P城昼夜温差很大,五月的河水竟依旧如此冰冷刺骨,克莱奥努力屏住呼吸,挣扎着从窗口钻出救护车,然后一点点往水面游去。毕竟水里一片漆黑,此时根本顾不上车里的其他人,然而就在她刚从水面探出头来的时候,一颗子弹忽然从她的背后袭来,中弹的克莱奥一时仿佛失去了浑身的力气,再次坠入水中。
“克莱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提前蹲守在桥下的萝拉直接跳下小船,以最快的速度朝克莱奥下沉的地方游去,好不容易把她捞了上来,两人在杰德和其他警察的帮助下登上了小船。此时的萝拉已然是浑身湿透,凌乱不堪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克莱奥更是面无血色,白色的衬衣已经染了大片血渍,此时只能虚弱地躺在萝拉怀里。萝拉也深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来,她紧紧握住克莱奥的手,“克莱奥,你一定要坚持住……黑天鹅的人都是混蛋!你等着,我一定把那个该死的内森大卸八块替你报仇!”
“我没事的……”克莱奥咳嗽了几声,勉强把呛在喉咙里的水咳了出来,然后朝着萝拉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那家伙的枪法可没我好,再加上在水里,我都不相信他能打中呢……”其实克莱奥心里有数,子弹还是深深地嵌进了肩胛骨里,恐怕比上一次的伤口还要深,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刺激萝拉。
“你都伤成这样了,就别说这种话了……”萝拉的眼眶微微泛红,大概是不想当着旁人的面哭出来吧,她把头扭向另一边,“你总是劝我不要冒险,结果自己转头就干了更危险的事,下次我可不听你的……”
“克莱奥小姐,你真的没事吧?”杰德也一脸担忧地打量着她,看到克莱奥确实还算精神才稍稍松了口气,“刚才实在是太危险了,多亏了萝拉小姐反应及时……总之救援队马上就到了,伊桑也带人去追捕那些家伙了,你们不用担心!”
“克莱奥!”船刚刚靠岸,索菲便朝着他们飞奔而来,像连珠炮一般问出了她的一系列疑惑,“克莱奥没事吧?还有纪尧姆警长呢?黑天鹅那伙人抓到了吗?”不过看到克莱奥的苍白脸色后,她又把刚才的问题全都咽了回去,“克莱奥你受伤了,医生呢?快把担架抬过来呀!”
“索菲,我没事……还有,纪尧姆警长不在车上,车上那个是内森假扮的……”在担架被推上救护车之前,克莱奥艰难地吐出了这几句话,不过这令人难以置信的内容足以让索菲脸色大变了。
“报告索菲警官,”这时负责追捕罪犯的伊桑也赶了回来,“救护车上一共十一名歹徒,我们只抓到两个活口,有六名歹徒被困在车里溺水身亡了,还有两名好像死于枪杀,尸体都已经找到了,只有他们的头目下落不明……”
“就是那个内森吗?”萝拉忍不住激动地问道,“你们居然让这家伙逃了?”
“呃,这个,那家伙水性很好,而且光线很暗……不,确实是我们失职……”面对萝拉的质疑,伊桑本想解释一番但最后只能尴尬地道歉。
“先别说这些了,既然纪尧姆警长不在车上,那黑天鹅的人把他弄哪儿去了?”索菲继续问道,“那两个活口呢?”
“咳……我什么都不知道……”此时的埃德蒙被两个警察押着,脸上的神情显得十分颓唐,“你们相信我,首领说是把你们警长绑架了,但这事不是我负责的啊,我知道的计划就只有假扮医生把他从警局接走……”
“既然你不知道,那么别人知道吗?”
“这个……你们去问问阿尔芒、奥黛特他们,啊对了,你们应该问克洛德啊,他是首领的心腹,不管有什么秘密计划,他肯定是知道得最多的!”
“看来问你算是白问了……”索菲无奈地叹了口气,示意警察把埃德蒙带走,然后又看向萝拉,“对了,萝拉小姐,你也是收到了克莱奥的求救信号才赶过来的吧,在桥上设下埋伏也是她的主意吧,那里面有暗号是吗?”
“没错,的确有暗号,是摩斯密码,克莱奥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我倒是记得不太准,只好找几个警察帮忙了。”说着萝拉看了一眼旁边的杰德,“也多亏你们都挺有行动力的,从警局千里迢迢赶到这儿来,一路上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呢……”
“那也是没办法啊,总要比黑天鹅的人快一步才能设下埋伏吧。”杰德苦笑道,“要是能调用到直升机的话,我也不想玩命闯红灯呢。”
“直升机没能借到,幸好船还是借到了不少的。”伊桑也补充道,“说起来我们就这样擅自把护栏给炸坏了,上面要是怪罪下来……”
“人命关天的事,一座桥也算不了什么,其他的事情我担着就是了。”索菲爽朗地说道,想来还是克莱奥神机妙算,提前预判了适合埋伏的地点,然后通过追踪器向他们发送暗号,大概她也猜到萝拉多半会找警察帮忙,所以才不担心暗号没人破解吧,不过这时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萝拉小姐,警察的追踪器可是和我们内部专用的警务系统配套使用的,不同的科室之间都不相通呢,克莱奥拿的是安托万的追踪器,可你是怎么收到求救信号的?”
“啊,你说这个,因为克洛德把他的手机留给我了……不好,我差点忘了那家伙!”说着萝拉急忙从身上翻出手机来,然而因为刚才急着跳水救人,手机自然也进了水,此时根本打不开,这让萝拉心急如焚。
“用我的手机就行了,你是要打电话给安托万吗?”索菲急忙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萝拉,而萝拉也毫不客气地接过了手机,直接从通讯录里拨通了安托万的号码。
“现在碍事的人走了,我们可以安心做个了断了吧?”萝拉走后,克洛德微笑着看向安托万,仿佛是在挑衅,又仿佛只是好友间的邀约。
“碍事吗?我看你明明很关心她……”安托万忍不住撇了撇嘴。
“你不是也很担心那位克莱奥小姐的安危吗?何况那边还有你们警长呢,多一个人过去帮忙总是好事。”克洛德不假思索地反驳道。
“好了,克洛德,如你所说,我们也该做个了断了,现在你可以实话实说了吧!”安托万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那双湛蓝的眼睛宛如大海一般深邃。
“你想听什么实话?”克洛德依旧是那副标准的微笑脸,让人很难看透他的心思。
“当然是事情的真相!”说着安托万一拳挥了出去,但是克洛德微微侧身便躲了过去,而安托万也继续追击,“黑天鹅已经完蛋了,你还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我瞒着你什么了?”克洛德也开始反击,两人很快便缠斗起来,几乎不分上下,“黑天鹅完蛋了是好事呀,这下你可立了大功,对吧安托万?”
“你加入黑天鹅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吗?”
“啊哈,也可以说是吧,人活着就是为了等待灭亡的那一天,向死而生,听起来也不错对吧?”
“别开玩笑了!”安托万终于一拳重重地打在了克洛德的脸颊上,“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我你卧底的事情?为什么要故意让我误会?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喜欢把人耍得团团转是吗?”
“你终于发现了?”克洛德露出一个苦笑,此时他渐渐落了下风,脸颊上也沾了一抹鼻血,只是那双翡翠色的眼睛依旧温和,“我还指望你不要发现呢,知道得太多是不会幸福的,安托万……”
“别说傻话了!”安托万狠狠地瞪着克洛德,那湛蓝的眼眸里仿佛装着狂风暴雨,要把这七年里的愤懑之情全部倾泻出来,“明明身在黑帮却总是给我泄露情报,就算你经常换手机号码,你以为我就猜不出来是你做的吗?”
“这可不怪我,谁叫你从来不换手机号码呢……”
“所以你现在该承认了吧?”安托万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他用力拽住克洛德的领口,把他推到墙边,“你一直都是警方打入黑天鹅内部的卧底,因为本雅明警长的死才和警方断了联系,可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难道你真的打算和黑天鹅一起毁灭吗?你真的希望我一辈子都把你当成叛徒吗?”
“安托万,原谅我,我已经回不去了……”克洛德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挚友,苦涩的表情在他脸上一点一点弥漫开来。
“有什么回不去的?”
“从本雅明警长的死开始,我就已经回不去了啊!”克洛德也忍不住激动起来,那双翡翠色的眼睛里闪过一点晶莹,“你知道的,当卧底可没那么简单,是我眼睁睁地看着本雅明警长还有其他很多同伴在我面前被杀,可我什么也不能做,否则就会被人怀疑……不,这还不够,想要伪装成恶魔的同类又怎么可能不杀人呢?我的手上已经沾了不少无辜之人的鲜血了,这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可你也是被逼的,这不能完全怪你……”
“包括你妹妹的死也有我的责任,你觉得这事也能一笔勾销吗?”
“我……”安托万终于说不出话来了,的确,当初妹妹被黑天鹅绑架并遭到残忍杀害这件事一直都是他心里的一根刺,而且他的母亲也因为此事而伤心过度,一病不起,最后也追随妹妹而去,他的父亲则早在多年以前就过世了,可以说他现在变成孤家寡人完全是为黑天鹅所害。可纵然他对黑天鹅的仇恨刻骨铭心,克洛德依旧是个特殊的存在,一方面他憎恨克洛德的背叛,另一方面也始终记挂着二人昔日的友情,如果克洛德沦为罪犯,他又该如何选择呢?
“好了,安托万,你可以现在就击毙我。”克洛德依旧面带微笑,“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站在法庭上被人指指点点的感觉,反正前因后果你也都知道了,由你来定我的罪就足够了,开枪吧……”
“你闭嘴吧!”安托万直接松开了手,此时他忽然想起了克莱奥的话,甚至不自觉地羡慕起她来,换作是她的话,她一定能够义无反顾地做出选择吧,这样想着,安托万终于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会伤害我的朋友,哪怕他变成人渣也好,恶魔也好,我会阻止他的一切恶行,但要让我亲手杀了他,这是不可能的!也许有的人可以大义灭亲,但我承认我就是个懦夫,我做不到!”
“安托万……”克洛德似乎有些诧异,又有些感动,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微笑,“现在还能被你当做朋友,真是我的荣幸,可是……”
“你走吧,克洛德。”安托万低着头,默默地吐出了这句话,“趁现在离开这儿,离开P城,永远不要回来了……”这也许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只要克洛德隐姓埋名地消失在P城,过往的事情就再也不会有人发现。这时安托万忽然想起萝拉离开之前那番警告,想必她一早就知道克洛德的意图了吧。
“安托万……”克洛德的眼里闪过一丝动摇,但随即便决然地摇了摇头,“不,我不能走,我可是黑天鹅的重要头目,还是你们黑名单上的头号嫌疑犯呢。今天知道你来这儿和我决斗的人可不少吧,把我放走了你肯定要担责任的。”说着他深深地看了安托万一眼,将打斗中滚落在地上的保险柜推到他面前,“总之画我就留在这儿了,今晚之后黑天鹅也就不存在了,如果你下不了手的话,那我就自己来好了……”
“混蛋,你给我住手!”安托万一脚把保险柜踹开,同时紧紧抓住了克洛德想要拔枪的手,“你以为我急着赶来是为了什么?刚才那个叫阿尔芒的家伙说,黑天鹅的首领在你身边埋了定时炸弹,现在我算是想明白了,你根本用不着什么炸弹,自己就一心寻死了,可你从一开始就被骗了,笨蛋!”
“什么?定时炸弹?”克洛德微微楞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我知道首领一直想暗中除掉我,没事,我也在他身边埋了定时炸弹。放心吧,安托万,我可以保证他活不过今晚……”
“你不用画带回去复命就能保证?”安托万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倒在地上的保险柜,然而这时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等等,这里面是空的,我们可能都被骗了……”
“什么?!”这下克洛德也睁大了眼睛,脸上浮现出难得的惊慌,“不好,我知道他说的定时炸弹了,他就是故意用画引我们前来,其实在办公室里设下了埋伏,安托万,你快走!——”
话音未落,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已经将两人包围,炸弹的威力比想象中要大得多,甚至半个天花板都砸了下来,两人根本来不及逃跑。克洛德在最后的一瞬间紧紧护住了安托万,扛下了一整块天花板的冲击,与此同时,许多玻璃碎屑已经扎进了他的后背,血从他的额头淌了下来,划过他的脸庞,沿着他的嘴角滴落下来,只是他的嘴角依旧挂着温和的微笑,温和得像清晨的阳光,早春的微风。
“对不起,安托万,是我辜负你的好意了……”
“克洛德!”安托万几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声,湛蓝的眼睛里仿佛涌出了泛滥的海水,“你疯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豁出性命来保护我?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安托万,我是个有罪之人,总要咳……做些什么来赎罪吧……”克洛德的声音渐渐虚弱起来,这时安托万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他轻声提醒道,“是萝拉小姐吗?一定是她在担心我们……”
“你猜错了,是索菲打来的!”安托万不耐烦地按下了通话键,但里面传出的果然是萝拉焦急的声音,“克洛德在哪里?你们没事吧?”
“他……”安托万的声音忽然哽住了,他不想伤害克洛德,可克洛德却为了保护他而身负重伤,恐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他该怎么向萝拉解释呢?
“萝拉小姐,抱歉,让你因为我的事情费心了,可惜我没法当面向你道谢了……”说着克洛德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安托万,“所以,安托万,今后……就辛苦你继续守护P城了……”
“克洛德!克洛德你醒醒!你坚持住啊,我马上叫救护车,你可不能就这么死了,混蛋……”安托万的嘶喊和环境的噪音交杂在一起,很快信号便完全中断了。
“克洛德,你怎么样了?怎么回事?喂?”电话的另一头,萝拉喊了几遍也没有回应,她拿着手机默默地听着通话结束的提示音回响在耳边,不知何时,泪水悄然滑落。
第二天的新闻头条几乎在整个P城引起了轰动,P城最大的黑恶势力组织黑天鹅竟在一夜之间覆灭,几大犯罪头目纷纷落网或在与警方的械斗中身亡,其中包括黑天鹅的第一大干部克洛德。此外,P城最高警察署的警长纪尧姆被发现死于黑天鹅总部斯旺酒店内,疑似于前日遭到绑架,之后被走投无路的黑帮分子引爆炸弹杀死。纪尧姆警长因公殉职,实在令人惋惜,目前政府正考虑为其追授高级国家勋章。另外此前为怪盗文森特所窃取的数幅画作也于黑天鹅的基地被找回,只有《睡美人》毁于爆炸,而怪盗文森特本人也已经向警方自首。总而言之,此次P城警方为守护P城的秩序做出了极大贡献,赢得了P城人民最崇高的敬意。
不过几乎所有的新闻都自动忽略了一个问题,黑天鹅的首领内森在这次事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下落。
“你们这么快就要走了?”码头的风有些大,差点儿就要把索菲的帽子刮跑了,她只能用一只手紧紧抓住帽檐,“克莱奥的伤还没好全吧,不再多待几天吗?”
“不用了,P城太危险了,我们已经找到了更适合疗养的地方。”萝拉毫不客气地回答。
“萝拉是开玩笑的,”克莱奥急忙解释道,“不过六芒星的人已经追查到了这里,怕给你们添麻烦,我想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
“不就是六芒星嘛,我们连黑天鹅都能收拾掉,有什么好怕呢。”索菲开玩笑地说道。
“那还不是靠克洛德拿命换来的嘛。”萝拉撇了撇嘴,而索菲的眼神也忽然黯淡了下来。
“我也很想给克洛德正名,至少恢复他的警察身份,不过上级那边不同意……”
“所以他们宁愿把那个魔鬼当做英雄?”萝拉忍不住反问道,尽管报纸对此语焉不详,不过他们几个内部成员都对事情的真相心知肚明,纪尧姆的尸体是在内森的办公室里被发现的,《睡美人》就在他身上,经过尸检也证明了死者是纪尧姆本人,也就是说,黑天鹅的首领就是纪尧姆,根本就没有绑架和假冒这一说,怪不得被捕的黑天鹅成员都对此事毫不知情,也怪不得这位首领需要天天戴面具。
“上头只知道息事宁人嘛,”索菲也不满地说道,“毕竟要是民众知道刑事科的警长居然是黑帮首领,他们肯定更加不敢信任警察了……说实话就连我都吓了一大跳,纪尧姆警长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就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宝藏吗?”
“人的贪欲是很难说清楚的,”克莱奥也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纪尧姆警长应该是在七年前那场火灾之后才混入黑天鹅,冒充了他们的首领,然后带着黑天鹅一步步走向灭亡……说不定他也是有意为之呢,也许他只是想一箭双雕,一边摧毁黑天鹅,一边带着宝藏远走高飞吧。”
“我看他是助纣为虐吧,”索菲摇了摇头,也许是不想再诋毁这位已故的警长了,她立马换了个话题,“既然纪尧姆警长冒充了内森,那真正的内森哪去了呢?”
“应该是死在七年前那场火灾里了吧……”克莱奥望向天空,此时正好有一群海鸥飞过,在天空划出一道洁白的弧线。
“七年前的火灾?”索菲忽然睁大了眼睛,“难道是……抓捕怪盗文森特那次?可那时死的人不是只有……”
“我猜雷蒙先生就是内森,所以他才会拥有黑天鹅的徽章。”克莱奥直接说出了答案,“当时的火灾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早有预谋,凶手……恐怕还是为了画和宝藏……”
“这真是……”索菲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毕竟一直干着和恶势力斗争的工作,回过头却发现万恶之源竟在自己身边,而且是自己最亲近和信任的人,恐怕任谁都难以接受吧。
“说起来费尔南怎么样了?”克莱奥主动转移了话题。
“费尔南的盗窃罪是逃不掉的,不过最近舆论对他支持的声音很多,我想很有可能减刑吧。”说着索菲忽然先发制人地说道,“你就不用关心我们俩的事情了,我现在只想专心工作,没工夫考虑感情问题。”
“我这可什么都没问呢……”克莱奥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那安托万还好吗?”
“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不过心里可就不一定了。”索菲无奈地说道,“那家伙最擅长把事情藏在心里了……总之你以后要是有空,也可以再来P城看看呀。这次忙着抓捕罪犯,还害得你受伤了,我都没机会带你去逛逛周边的风景名胜,我这个东道主也做得太不合格了。”
“好,我会记得的。”克莱奥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下次再见了!”说完索菲便离开了,而克莱奥和萝拉也急忙上了游轮,再过两分钟就要开船了,目的地是I国的C城,一个对她和萝拉而言都完全陌生的城市,而她们要去的是一个名叫布洛格的小村子。那里有一家十分著名的疗养院,听说价格极其昂贵,而且游客众多,也不知道萝拉是怎么预约到房间的,多半还是靠罗莎琳小姐的关系吧。
“克莱奥,你先看看这个!”这时萝拉忽然把一张报纸塞到她面前,码头上的报刊亭很多,而且几乎欧洲各国报纸都有,克莱奥一眼便看到了报纸上熟悉的英文,果然是L城日报,然而萝拉指着的那段内容还是让她大吃一惊。
“年轻警察破获奇案,有望成为L城的下一个名侦探?这是林奈?我猜他肯定找普林尼帮忙了吧……”
“想不到吧,我们俩不在,林奈这家伙还能混成名侦探呢。”萝拉不由得扬起了嘴角,“看来他俩在L城还算顺利,那你也可以安心多休养一段时间了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克莱奥笑着反驳道,“连林奈都当上名侦探了,我这个L城的女神探可不能落后,肯定要努力破案呀……”
“不行,你可不能再冒险了!”萝拉急忙把报纸抢了回来,认真地说道,“这次去I国你必须好好疗养,在你伤好之前哪儿也不许去,给我乖乖地当个安乐椅侦探吧!”
“好好好,我都听你的行了吧……”说着克莱奥忽然一把抱住了萝拉,“萝拉,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所以,不要离开我好吗?”
“说、说什么鬼话呢,”萝拉的脸颊忽然泛起一片绯红,不过她也默默抱紧了克莱奥,“放心吧,我当然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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