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样子。”
恶鬼大人和厨师招呼了一声便去选了一个靠边的座位等着天涯和阿拉斯加。
协会的食堂和一般人认知中的食堂差不多，不同之处在于专为某些种族设立的特别窗口，以及不需要付钱这一点。协会的食堂只对协会成员免费，并不对外人开放。不过青白会的会馆对于一般人来说是进不来的，所以与一般的企业食堂不同，没有出示证件的必要。
大多数的窗口都能让人看明白其提供的食物的种类，大多都很平常，例如炒菜米饭、牛肉面、麻辣烫……
另一些窗口可以点餐，比如天涯面前的，黑黑经营的窗口。
“你……原来是厨师么？”
“是啊，本来我只是堕天京那边一家小餐厅的老板，走投无路的时候妖魔大人买了我的店，后来就搬到京华了。”
“还有，‘黑黑’这个代号是源于我的本名黑木黑子，叫我黑木就可以。”
黑木在和阿拉斯加聊天的时候手一直没闲着，很快就准备好了三人份的食物。恶鬼大人说的‘老样子’是三京地区风格的汤面，抻出来的面条，牛骨汤，加葱花辣油，就是路边随处可见的汤面。（注：京华市及其周边地区，天海市及其周边地区，整个江北地区，北国地区东南部，这些地区的气候一致，统称为三京地区。）
恶鬼大人行动不便，天涯便跑了两次帮他把盛面的碗端到桌上。
“现在你们两个算是见习执法者，见习期间由我来做你们的导师。这个过程可能只有几个月，也可能持续数年。”
“多数导师会让见习期间的新人做很多杂事，我也不例外，到时候你们会很辛苦。”
“作为交换，你们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或者协会里的任意一位导师帮忙，协会能在很多方面为你们提供帮助。”
这一点天涯深有体会，他的父母出事之后就是交由与协会有关联的医院救治，这几天协会给他的资金补助也足够他寄回家里。
“如果你们愿意接受协会开出的条件就告诉我你们的真名，都写在这上面，你们先看看。”
恶鬼大人从他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两份装订整齐的文件推到天涯和阿拉斯加面前，然后开始享用他的汤面，违和感拉满。
“其实先吃面也可以，等一会面就泡软了。”
阿拉斯加看了看碗里的面条，看了看桌上的文件，沉默片刻，把文件推到一边，吃面。
“……”
正常来说不都是先办事再吃饭的吗？天涯觉得自己的思考方式似乎和另外两人有些不同。
阿拉斯加筷子用得不太好，像是用叉子一样卷着面吃。恶鬼大人就从容许多，先喝汤再吃面，显然是个讲究的食客。
“哎……”
天涯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挑起边缘有些透明的面条送入口中……
卧槽这面真香！Σ( ° △ °|||)︴
面汤用牛骨熬制，带着一点点卤料的味道，香醇浓厚，不明来源微微的苦味不致反感，反而解除了油腻，再增添一丝清爽和几分香气。面条从汤中捞起时沾上几片葱花再裹一层薄薄的红油，这辣味更是恰到好处。面条火候极佳，弹而不硬，软而不黏，丝毫不逊色于这一碗好汤。
天涯很快吃完了一碗面，汤汁更是一滴也没剩下。这一碗面吃完并不会让人感到意犹未尽，只让人感到满足。旁边的阿拉斯加也是连汤带水吃了个精光，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她也表现出满足。
“协会的食堂的确比外面好吃很多，我们还是有自觉的。以后有的是机会给你们吃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协会同执法者们定下的协议十分简单。
1.请尽量不要暴露协会的存在
2.请尽量以协会认定的标准处理事件
3.执法者有义务遵从裁定官的合理命令
4.最终解释权归会长及全体导师所有
“提前告知你们，‘协会认定的标准’和世人的一般标准有较大差别，甚至包含极度反人类的内容。”
“举例来说，我们可能会为了救两个人而放弃一个人，也可能为了救两亿人而放弃足足一亿人。还有可能为了价值较大的目标牺牲许多人，或者为了多数坏人牺牲少数好人……”
“执法部的特点如此，不过确是最自由的部门，至少我们有判断和作为的权利。调查部只是调查，搜查部只是办事，他们都不问黑白。”
“好好想想。即使你做一条咸鱼协会也会养着你，所以请一定遵从本心。”
不等天涯思考，阿拉斯加直接把文件推回恶鬼大人的面前。
“我做。”
“阿拉斯加！？”
“克里斯塔·格雷沃夫。请多指教。”
恶鬼大人对她低头行礼，似乎很满意她的果断。
“感谢你的信任。我的名字是陈嗣白珏，子嗣的嗣，太白的白，玉珏的珏。虽然有四个字但不是凉夏人，炎华的姓以前多是两个字，以后你们会经常见。平常不要叫我陈嗣哦，也不要再叫恶鬼了，叫我白珏就好。”
“知道了，白珏大人。”
然后轮到天涯，他再一次感到自己的思考方式与众不同，当然也可能是他比较的对象有些问题。虽说这次被施加了幻术把人看成了僵尸，但下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下得去手。万一目标里有无辜的人呢？或者有他的同族甚至家人，他该怎么办？
“白珏大人，我……”
“哟！老哥！”
天涯的话被打断，循着声音看去，看见人群之中钻出来一个白毛。他长得和白珏大人一模一样，只是好好的长着两只脚，没有残疾。
“这两个是你的徒弟？看起来挺靠谱啊。”
“我跟你们讲，这个人就是个死傲娇……”
他挨揍了，被敲了一拐杖，打在头上，白珏大人看起来超用力的，换做一般人脑壳都要被敲碎，不过他表现出很痛的样子却似乎没什么事。
“这个是我弟弟，青珏，见笑了。”
看得出来，白珏大人还是很生气。同时，他看着青珏大人的眼神里不只有愤怒，还有……警惕？
“这个人坏得很，性格恶劣，不要信他说的话。”
“这点我不否认，这些年我的确整出挺多事，身不由己啊～”
兄弟俩的性格反差挺大，白珏大人成熟稳重，平常只是浅笑或微微皱眉来表达心情，讲话时也十分注意。青珏大人表情丰富，说话随便，表现出有些轻浮的样子。实际上都是他的演技，一旦有谁当真了就会死得很惨。
“所以呢？你要带他们出去历练？纽因兰地区怎样？”
“想去南天。”
“诶——南天多没意思啊，就那两条龙还有点看头。不过那边确实很少生事，对新人比较友好。对了对了，这两个战斗力怎样？战斗能力其实和事务能力关系不大……”
这个人是真的话多，讲起来就没完，中途他还点了菜，蘑菇沙拉、煎腌鳕鱼、红酒炖鹿肉和红芝士。还是由黑木来做，他同时精通两种菜式也挺厉害。
——————
第二天早上六点，天涯提前定好的闹钟准时响起，他的睡意在闹铃声中慢慢消散。
“嗯……！呼……”
伸了个懒腰，展开翅膀，让一晚没有动过的身体放松，这个过程相当舒服，让人心情愉快。
“喂，起床了。”
天涯推了推身旁的阿拉斯加的肩膀，把她也叫醒。
这两个家伙，昨晚是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更糟糕的是，天涯为了让翅膀舒服一些，只穿了一件睡裤，阿拉斯加为了尾巴舒服只穿了上衣，还没系扣子。
（注：不同的种族间生活习惯差异极大，请人族的各位不要按照人族的价值观来擅自评判其他种族的价值观。）
按人族的价值观来看，他们这样让人难以接受。不过天涯在家里的时候一家人都是睡在一起，偶尔来客人也会一起睡，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阿拉斯加也不介意和天涯同床。既然当事人都觉得没问题，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协会在分配宿舍时允许渡鸦们在合理范围内提一些要求。比如“不想和异性同房”、“想要单独的床”。没有提出要求的话就是两人一间房，一张大床，室友可能是任何人。（注：渡鸦：协会成员的代称）
“赶紧换衣服吧，八点半的火车，再怎么说也得提前十分钟到车站过安检。”
“马上……”
这两个人早上起来除了大家都要做的那些事之外还要花费时间梳理他们的毛。阿拉斯加就一条尾巴，很快就弄好了，然后帮着天涯梳他的翅膀，即使两人一起也用了半个多小时。
“啊……”
“怎么了？”阿拉斯加问道。
“白珏大人的消息，八点在顶层集合。好像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几个人一起。”
才不到七点，时间完全够天涯和阿拉斯加去吃个早饭。阿拉斯加最后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确认没有遗落后关上了皮箱。
“你这个布包是什么情况？”
“啊？这个啊。我从家里带过来装东西用。”
天涯像个乡下人一样背着一个很土的布包，有些不得体。当然，他本来就是乡下人，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哈……你先去吃早饭，我去给你借个行李箱来。”
阿拉斯加推着天涯的后背把他推出房门，天涯的布包则被她留在屋里，然后她似乎是去其他人的房间给天涯找行李箱去了。
一个小时后，阿拉斯加和天涯站在协会顶层的平台上，吹着早晨的凉风。
有点冷。
除了他们两人外，还有一个绿头发的种族不明的男子，一位灰黑二色羽毛的仙族女子，两个小姑娘，一个白发看不出种族，一个黑色毛发的猫灵族。
“好像我来的最晚啊？”
天涯和阿拉斯加刚到没几秒白珏就到了，他并没有迟到，但还是对众人微微弯腰致歉。然后，他从身后掏出一个面包扔给阿拉斯加。
“没吃早饭吧？注意身体可是基本。我就说两句废话，赶紧吃吧。”
这家伙竟然没吃饭吗……天涯本来以为阿拉斯加也是去过食堂的。
“这次大家都是熟人，我就不说官话了……”
说是这么说，但大家在白珏到场之前都在老老实实地等他，现在也都是想让他讲两句的样子。
“……不说官话那就没什么好说了。出发吧！”
要说从位于华心湖正中央的会馆出发到京华的其它地方，用渡鸦们的斗篷“鸦羽”乘风而下虽然不一定是最快的方式，但绝对是对大多数人来说最好的方式。没想到昨天刚刚试过一次，今天就要来第二次。要说天涯第一次出门还是和白珏一起，由白珏施放传送的法术。
几人一个接一个地从会馆的顶层跳下，在半空中展开黑色的翅膀。当然，也包括白珏大人。他身上穿的是黑红色调的衣服，衣摆处有海涛纹饰，斗篷却是纸一般的纯白色。他这个样子可不像渡鸦，但一时间也说不好像什么……白色的渡鸦？
鸦羽上都是施加了法术的，不光是隐匿，还有飞行强化和模糊认知的功能。这是天涯刚刚发现的，向斗篷内注入法力竟然可以让它爬升。这已经不是滑翔翼了，根本就是架小飞机。
之后坐火车的过程就超级普通了，在经过十二个小时的车程后已是到了南天。
“藤宫自己去玩吧，明天记得回来。”
“感谢。”
被白珏大人叫做藤宫的绿发男子在行礼之后跑到路边，找到一个树坑蹲着，好像是不打算动了。
“别管他。这里到洞庭湖还有些距离，分两次打车吧。”
南天的风光比起京华更惹人喜爱。这里的建筑很少有超过七层的，另外有三成的房屋竟还是古朴的木质房屋。街巷弯曲，依着并不平坦的土地蜿蜒，铺着青石板，竟如山中溪涧。城中有柳，有花，往来车人多而不嘈杂。
这座城中的居民竟有许多长耳朵的、长羽毛的、长角的。
白珏本来正要赶路，回头却见天涯和阿拉斯加两人东张西望，脚步都慢了下来。他笑了。是啊，任谁第一次来到南天不是边走边瞧？观这山水，看那花草，确是年轻人该做的事。他招招手，让两个起了玩心的年轻人过来。
“白珏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给你们些零钱，这边不怎么流行电子支付。”
说是零钱，这一下就给了天涯和阿拉斯加一人五百块，以南天的物价，这些钱够他们花一个星期。
“你们还年轻，好好玩玩。”
说完，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看着他身旁那位白发的少女。
“你也跟着一起去，你们三个一起比较安全。”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站到阿拉斯加和天涯的旁边。她刚从白珏身边离开，那两个人身边就飞起大量的纸片，瞬间遮住了他们的身影，纸片散开时他们已不知所踪。
“那个……放轻松一点，我和你们应该算是一辈人。我叫言心，是兄长……白珏的妹妹，代号‘砂糖’。”
“啊！对了，我今年一百八十三岁，不是小孩子，所以……呀！（>__口
天涯也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从一个表情中读出这么多信息的，总之言心的意思算是传达到了。
“啊……请跟我来。”
果不其然，他小小地愣了一下，似乎是让言心说中了。
天涯也意识到有些不妥，可这时有没法说出口，只得自己憋着。这时言心走到他身边，拽了下他的袖子，对他笑了笑——“这位先生不介意就没太大关系的，不过这样不解风情可是会降低他人的好感。不过不用感到自责，下次注意就好啦（∩_∩）”
就很神奇！
言心不用说话，只是笑一笑就能让天涯完全明白她想要表达的意思。难道是因为她这种不可思议的能力她才名为“言心”？不对……名字又不是代号，不是后来取的……
天涯还真没猜错，言心的名字确实和她的能力相关，不过确切地说，是“能力和名字相关”才对。协会里的人以代号相称也是出于相关的原因。
“三位，我们到了。”
白发的男子领着几人弯弯绕绕走了一阵，并未到什么像是餐馆的地方，而是来到了被夜色和薄雾掩藏的湖边。
随着几人的到来，云雾散开，露出藏在雾中之物。天涯和阿拉斯加自是没有见过这般场面，惊叹于眼前的美景。
“青白会南天分部的会馆……青玉琉璃宫？”言心略有惊讶地说完，便和同样面露惊色的白发男子相对而视。
“您也是‘渡鸦’？”“你们也是‘渡鸦’？”
说完，白发男子笑起来，站到几人面前，背对南天会馆。会馆中的彩光被他的身影挡住一些，转而在周身的雾气上投出虚幻的光影，如梦似幻。
“欢迎来到南天分部……我是这里的管理人‘清龙’……”
“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
“你们怎么跟这个家伙一起回来？”
“这个……偶然遇到。”
白珏揉了揉言心的脑袋，对她笑了笑，放她走了。看得出来，他对言心这个妹妹是非常宠的。不过另一边嘛……
“你这个蠢蜈蚣又跑到外面丢人……看来你还是不长记性啊？”
那边……似乎也是一对兄妹……似乎……好像……是的。
清龙的妹妹浊龙同她的哥哥完全不同，黑发黑袍，血色龙角。她是一位面色清冷，成熟优雅的美人——如果她不生气的话。只是远远看着，天涯和阿拉斯加就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惧。她的气场就是这么吓人。清龙被她拎着领子，全身瘫软毫无还手之力。
也许是看出两人承受不住，白珏轻轻一挥手替他们挡住气息，这才让他们好受一些。
“炎夏一共有八位龙君：洞庭、鄱阳、西子、钱塘、黄土、桂花、青海和柳花。他们两个就是洞庭和钱塘。”
至于哪一位是洞庭君，哪一位是钱塘君，不必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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