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饭都没吃的我悄然起床换好了衣物。
走出卧室,不出所料,对面的门还紧闭着。没和费贤打招呼,匆匆洗漱后,我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拎着行李箱下了楼。
临近冬天,小城市的早上不见多少亮光,路上很冷,我迎着有些刺骨的寒风快跑了两步,准时踏上了开往隔壁城市的公车。
由于还没到七点,车上的人并不多,我轻松寻了个靠窗的座位。轻轻将头靠在车窗上,闭眼感受着车辆的颠簸,对于我这样晕车的人而言,这样比较舒服,也更有安全感。
车内的人造光与晨间寂寥的氛围着实让人不习惯,刚落座没多久,我就疲倦的靠在椅背上并试图用手臂遮住眼睛。
我到底在干嘛?
侧头望向窗外暗沉的天色,这是我今天头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
当我靠在椅子上迷惑的同时,公车平稳的向前行进着。车程很长,远没有费贤说的那么近。没过两站,车上的乘客便开始多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有个人在邻座坐下了。
我没有抬头,而是不着痕迹地将身体向里侧挪了挪。随着车上的人越挤越多,我的心情也随之愈发紧绷。
所以说,我才讨厌交通工具的,尤其是这种准乘多人的交通工具,动不动就会有陌生人一声不吭地挤到你旁边。
这是常识,也是常理,可明明根本不熟悉彼此,距离却前所未有的近,这无疑会使我紧张。
我一边握着旁边随车晃动的行李箱,一边抵住晕眩的头,胃里不住的翻江倒海。
可恶,费贤这家伙还信誓旦旦的说什么来回不过一小时,看我回去怎么欧拉你……
估计,现在他还在睡吧。
感受着额头那冷冰冰的触感,我心生一计——晚上回去时上去给他后背来一下好了。
这样盘算着,我将头上的毛线帽下扯遮住眼睛,再度靠在车窗上发起了呆。
虽然已经成年了,但我个性依然个十分孤僻,不仅讨厌社交,就连早晨搭公车这种一般人眼里稀松平常的小事都会令我烦闷。
况且…
头发团在一起好难受。
强忍着那种想要立刻梳头的冲动,我将手指从行李箱的开关上挪开。
果然把这么一头长发强行塞进帽子里,就算是为了不引人注目,也太折磨了……
不如说长头发本身就够烦人的了。我也想过剪掉,但也仅限于想想了,都说头发是女人的生命,就算我不是本人,也做不到把这头留了不知多久的长发给一刀切了。
女人的是头发,男人的是事业。
每个人都有自己所珍重的东西。
那么我呢?
朋友,家庭,梦想。
我貌似什么都没有。
无论是钱,还是家人,或是自己的外表,就连唯一可以算是朋友的人……如果有必要的话,我都可以舍弃。
不,蛮可笑的,也怪离奇,与其说什么舍弃,倒不如说我从未拥有过这些。自己一直以来就是抱着对一切的冷淡活到现在,也理所应当然的,忽然在某天失去了过往的一切。
对于这点,我其实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更加匪夷所思的方式
——夺走他人身体与人生的方式。
也拜此所赐,我现在有了不能停下不动的理由。
不过……
真想一把扯掉帽子疯狂甩头,然后立马跳下车回家睡大觉啊……
说起来,我之所以会一反常态起这么早,是因为今天得去大学报道。准确的讲,是替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去办入学。
如果可以不做就好了。
可之前踌躇了那么久才下的决定,现在是不能反悔的,况且现在的我也别无他法…
我得对千祝的人生负责。
至少被大学退学这种事态是一定要阻止的。
我忽然想起某部高质量国产动漫里的台词。
【天堂和地狱,没有你选择的权利,只有你被选择的命运。】
真是句冷冰冰的话,但有时,不正是如此么。
那个人曾经说过,哭是没用的,是软弱的表现,所以即使是在对我使用暴力的时候,他也不允许我出声。
不,大概只是哭会惹他烦而已。
可其实哭是有用的,至少可以缓解一些紧张的情绪,哭不过是种基于本能的简单的反射罢了,它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含义。
如果连哭做不到的话,一定是连恐惧都没有了吧。
而恐惧的来源,是害怕失去。
唯独那样,我不会认同。
『大学么,还真有点陌生了…』
也不知道到时候必修课能不能跟得上。
即使我此刻对即将前往的地方充满了迷茫与退缩,却没有什么痛哭的理由,更别提现在是在车上了。
捂着嘴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我眼角挤出几滴眼泪,自上车以来一直紧绷的神经也因此略微松懈了些。
这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哭过了吧。
『……孤寂的长夜…』
我下意识地捂住嘴。
不好,差点就轻声唱出来了。
这是我的坏毛病,一旦自己心情十分低落或者精神松懈时,就会不受控地从嘴里冒出点什么,倒不是想激励自己,就像人感到痛苦时的会不自觉发出呻吟一样,我的话就是唱歌了吧。
好险……
并未抬头确认邻座有没有留意我的窘态,我再度将头靠在车窗上向外瞧。
外面的景色比起出门时亮了些,但依然不见太阳,不知是窗户自带的颜色还是晨光本就如此,街上的景致与行人身上通通笼罩着一层极淡的蓝色。
那是像我这样悲观而的人才能看到的壁障,它代表着陌生,冷漠,以及事不关己。
随着车辆行驶的摇摆,我的意识渐渐朦胧了起来。
——
一阵恍惚间,电话铃响了,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只见屏幕中间显示着两个大大的字。
【 】
车辆仍在路上行驶着,只不过外面却是漆黑一片。
平静的注视了会儿,我最终还是面无表情的接起了电话。
“爸。”
随后,电话那头便传来了熟悉而又令人无言的声音。
“王梓啊,最近怎么样啊?”
“挺好的。”我简短的回答。
“那个……大学里,有没有和老师同学们搞好关系?”
“嗯。”
“哈哈,不愧是我儿子……”
“……”
“对了……最近还在打工吗?也不知道给你爸我来个电话……”
“在打。”
我就如此这般,像机械一样回复着电话对面抛来的各种语句。
“那什么……王梓啊…”
当我察觉到自己的平静中冒出了些许不耐时,便直接替他切入了正题。
毕竟想不到其他理由了。
“多少钱。”
“啊……嗯?”电话的那头显然错愕了一下,不过没持续多久。
“哈哈…不愧是亲生的,就是心有灵犀。”
“你听爸说,你爸我啊…最近做了点大生意,急用钱……
爸也知道,你边上学边打工辛苦,你放心…等我赚回来绝对第一时间还你……你还信不过我吗?”
“……”
“以前的事……是爸做的不对,不应该打你的……但爸那样也是为了你好,这不是恨铁不成钢嘛。”
“唉……要不是你妈她死活不支持我,我也不至于……”
我望了望窗外,车子还在行驶着,但外面的景物已经模糊的完全看不清了,视野越发的昏暗了起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却越来越响了。
大概是外面的雨变大了。
“多少。”
我的呼吸异常平静,就像块儿不会化的冰,既不快乐也不悲伤,这才是我的常态。
但我最讨厌雨了。
——
公车剧烈的晃了一下,我的头不小心撞在了车窗上,伸手揉着疼痛的部位,我望向外面,窗外并没有下雨。
是早晨。
看了眼车头的滚牌,幸好没过站。我自裤子口袋掏出手机,上面自然没有来电显示,刚才那确实是个梦。
一不小心想起以前的事了。
不过现如今,已经不可能再接到他的电话了,毕竟电话簿上就连父母这栏都早已消失不见。
这时,清醒过来的我眼角瞥到有个老态龙钟的老人正扶在外侧的栏杆上,而邻座的人似乎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正好还有两三站就下车了。
『您坐这儿。』
少女的清脆嗓音突兀的回荡在稍显嘈杂的车厢内,引得一众人朝我看来。
我倒不是想当什么品德高尚的三好青年,只是偶尔想这样做罢了。
『哎呦…谢谢你…小姑娘。』
老妇人慈祥的道谢。
不知为何,我比起同龄人,更喜欢老人。
只不过,顶着众人的目光扶她坐下的过程中,我的手背开始像针刺的一样发疼,虽然没来由的有些烦躁,但应该还不至于表现在脸上。
『不客气。』
真想叫他们别看了,这么喜欢看,买票去动物园里看猴子岂不是更好?
为了躲避视线,我废了一番力气挤到车门旁。
望着面前玻璃上映照的那苍白又纤细轮廓,我一点点冷静了下来。
对呀,我已经…不是王梓了。
明明摆脱了这样的家庭。
为何我依旧开心不起来呢。
一时间感到有点喘不过气,我下意识的做了个深呼吸,没想做到一半忽然想吐,赶紧捂住嘴的我勉强抬头看了眼播报牌。
『还有两站,再坚持下…』
终于,在一阵尖锐的摩擦声后,公车到站了。
下车后我做的头件事,就是蹲在地上大口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随着作呕的感觉逐渐减轻,我沉重的心情也稍微上浮了些。
晕车时在空气浑浊的车厢里做深呼吸,就像快渴死的人喝海水一样,不仅没用,还可能是自讨苦吃。
这也算是个教训吧。
没有管周围,我自顾自蹲在地上把头埋进膝盖里,虽然这样有点不要脸,但往往羞耻感更能令我振奋起来。
自己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没有顾虑的活着了,至少现在不行,我必须得找到一个答案。一个能让我安心,让我接受……作为千祝,或者继续作为自己,活下去的答案。
在哪之前,我只能按照现有的轨迹活下去。即使我此刻别无选择,可就像那首歌里唱的一样。
【若于纷争和虚伪中,让心灵枯萎的话……
不如像那风浪中浮起的花儿般,跨越这场暴风雨吧。】
不妙不妙……这几句太中二,用来打气实在有点过头了,更何况也不适合我。
捂着扑通狂跳的心脏眯了一会儿,再度抬头时,之前一同下车的乘客已经陆陆续续走的差不多了,这让蹲在原地的我一时有些不知所错。
我记得,方才那群人里有几个彼此认识,外表也像大学生的人,可现在哪还看得到他们的影子。
搓了几下自己僵硬的小腿,我起身四顾,所及之处竟是些此前从未见过的街道和路标。
早就知道自己是个路痴,所以为了不出什么意外,今天我才提前出门的,可现在想来真是下策,自己还是太小看秋末早晨的空气了,即使毛衣运动服配厚牛仔裤,小腿与脚踝还是被晨风冻得发抖。
刚才明明只要跟着那群看上去像大学生的人走,就大致不会错了,如今起这么大早不说,人还跟丢了。好在手机上有地图,不然就我路痴的严重程度……恐怕真得当一回无家可归的露宿少女了。
『冻死了啊…而且——』
好痒。
抱着自己小声嘀咕着,我左右看了两眼,发现正好四下无人,便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揪掉了头上的帽子。在潇洒的甩了甩头后,一袭如雪的长发缓缓盖了下来。
『呼……舒服多了。』
深吸了两口气平静下来后,我低头看了眼时间,距离和那个班长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左右。
应该……没问题吧。
实在不行,只得硬着头皮找路人问路了。
这样一想,自己还真是没用。虽然我鄙视费贤,但其实我宅的程度比他还重的多,只不过我脑子生的比他好些,遇事时临时抱佛脚的效率更高罢了。
在日常自嘲的同时损了费贤一番,心情好起来的我重新戴好了帽子,按着手机上的地图开始认真寻起路来。
『华中大……华中…』
随着七拐八拐地一步步前进,道路两边的店家与大学生打扮的年轻人开始渐渐增多,最终还是顺利来到目的地。望着不远处标着大学全称的石墙,我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还是杞人忧天了。
在人来人往的大学门口驻足了两分钟后。
『门口…貌似进不去。』
应该需要登记,而且也看到有人在向窗口出示了什么卡片,还没入学的我肯定是没有那种东西。
好严啊……
我叹了口气,既然暂时进不去,只好无奈的默默退到一旁。
『病假…么……』
按理说,即使请了假,辅导员也多少会发来些学习资料什么的,可我并未在房间和箱子里找到那种东西。
难道千祝的病很严重?重到那种连课外跟习都做不到的程度?
当时确实在抽屉里见过一些药,但没太仔细,只知道其中有胃药和感冒药。
记得还有瓶维生B什么来着……
剩下的几瓶就因为字的地方磨损了而没怎么细看。
这一个多月来,我倒是切实体会过几次浑身无力和低血压,但除此之外就没感觉到什么明显的不适了。
应该…可能…不至于会忽然就挂掉吧。
我望了眼手边的行李箱。
虽然不太清楚药效,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带上了。
回头得再好好研究下哪几瓶药才行……
这时,抬起头来的我留意到周围似乎有人向我投来了几许好奇的视线,貌似自己沉思期间,那扶着嘴唇认真思索的神态全被看光了。
反应过来后,我急忙红着脸拖着箱子快步离开了,毕竟,思考时的表情被看到什么的……简直比**被人看光了还羞耻。
『咕噜…』
谁料刚刚远离了人群,肚子开始就叫了。说来自从昨天下午为止就没吃过东西了,也难怪身体会提醒。
看来饮食健康也需要注意啊。
『唉……』
叹了口气,我迈步朝着来时那排店家的方向行了过去。
正好,想吃点甜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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