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云耀更短促的时间,瞬间流逝。
如灵魂归窍那般,月斗的躯体恢复知觉,对外界的感知力也恢复到正常水平。
这一秒,封冻的时钟之针开始运转。
唰的一声,菲莉卡的巨剑撕裂了大气,如赤色的阴影般从月斗的视野中一闪而过,接着剑刃抵达了月斗的颈部。
极其强烈的速度落差并没有让月斗产生哪怕一瞬的迟疑,从体感恢复正常的那一刻起,月斗就对脑内无数次演算过的最有效反击手段予以执行。
宛如高精度的机器执行命令那般,月斗连转动眼球的时间都没有花费,毫无犹豫地完成了两个必要动作。
第一个动作,变正手持刀为反手持刀。
第二个动作,以刀柄全力敲击菲莉卡的巨剑剑刃。
这两个动作不分前后,更确切来说,是必须同时完成,无论哪一个动作先行完成都会造成时机的错失。
正手转反手的极速转换自然不用说,背对对方以刀柄敲击剑刃更是需要极高的技巧才能实现。
毕竟感知是感知,预判是预判,将反击彻底执行需要的是——不差分毫的身体制御力以及足够的战斗经验。
下一瞬间,月斗的太刀刀柄猛然触及了巨剑的剑刃边缘,炙热的魔力顿时从接触面流溢四溅出来,令月斗下意识地觉得自己的脖颈会被严重烧伤。
一方是魔力全开,一方是纯粹人力。
一方是巨剑,一方是太刀。
理所当然,月斗的武装在坚持了短暂的一刹那之后就被对面强有力的压迫力弹开,而菲莉卡的巨剑在微微一缓后继续顺势猛烈挥来。
然而,恰恰是那一刹那的僵持和缓冲,使得月斗获得了足够的行动时间。
在太刀与巨剑因碰撞而实现相对静止的瞬间里,月斗全力向右侧偏转身体——尽管无法在极短时间内彻底执行,但已经使身体呈现出这样的运动趋势。
紧接着利用巨剑与太刀交锋后,菲莉卡的手臂肌肉因冲击反弹而短暂僵直的机会,月斗借助太刀被弹开的力道,变双手倒持太刀为右手单手倒持,在身体依照之前的侧转趋势而完成侧转,以此来延缓巨剑抵达脖颈的时间的同时,他的右手手臂向后倏然一展,反手挥刀就朝自己背后的菲莉卡刺去。
恍如电光闪动,真红的剑光与银色的刀光如绘圆那般几乎同时描绘出光弧——
时间刹那定格,两人的动作同时静止。
菲莉卡的巨剑上赤红炽热的魔力不断流淌逸散,宛如一簇簇火焰在溅跃。那灼热的剑刃正斜架在月斗的脖颈上,释放出令人感到窒息的高温,距离……仅差一丝。
月斗保持着背对菲莉卡的状态,脑袋却连一丝一毫的倾侧扭转都没有,仅仅是平静地维持着右手倒持的太刀的稳定和平衡。那有些受损的刀尖正抵在菲莉卡的右太阳穴上,距离……同样是一丝。
空间仿佛凝固。
静寂如黑暗般笼罩整个训练场。
……
「哈……」
打破死寂的是月斗的叹息声。
——果然变成这样了吗……
月斗一边对预料之中的结果表示无奈,一边浑身肌肉松懈下来,缓缓挪开了抵在菲莉卡太阳穴边上的太刀刀尖。
「等、你是什么意思!战斗还没有结束,胜负还没有分出呢!」
菲莉卡见月斗浑身释放出「战斗已经结束,收拾装备回家」的气场,不禁发出不满的抗议。
「不,已经结束了。结果就是——」
月斗摇摇头,小心翼翼地起身绕开了菲莉卡那燃烧的巨剑,接着满脸无奈地随手一挥手中的太刀。
「——我输了。」
仿佛为了回应月斗的话语,月斗手中的太刀忽然如风化般化为细小的黑色粉尘,散落在大气中。
菲莉卡脑袋一歪,有些茫然地收起巨剑,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这是……?」
「因为承受不了你的魔力压迫而变成炉灰了。」
「……诶?」
「其实在和你的魔力攻击强行正面对抗的时候就已经快支撑不下去了,毕竟没有魔力的我没法为武装强化密度呢……算上开始的时候和你那加持了魔力的巨剑正面碰撞的几次,还有最后那一下撞击……嗯,终于如你所愿,成为炉灰了呢。」
——而且,〈过感知〉的副作用也已经……
月斗咧开嘴角冲着菲莉卡竖起了大拇指,然后他挥了挥因疼痛而有些颤抖的手臂,转身向出口走去。
「嘛,就是这样了……既然我输了,护卫的事情我会让西尔维再重新考虑人选的。就这样,星涟,回去了。」
「啊、啊啊,兄长大人,请等一下我,虽然急着回去造人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不不不,谁急着干那种事情啊,急着回去做晚饭而已!」
「啊,是把我当作夜宵吃掉的套路吗?」
「……在你的饭菜里加点安定剂可能不错。」
「是新玩法吗!?」
在没事人一样吵吵闹闹准备离开的南宫兄妹身后,菲莉卡颤抖着身躯,发出了忍无可忍的怒吼:
「给我等下啊啊啊——!」
咆哮震动地面,大气为之撼鸣。
月斗和星涟顿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望着突然炸毛的菲莉卡。
月斗眸中闪过困惑的光彩,问道:
「还有什么事吗?你不是已经赢了吗?」
「虽然赢了,虽然赢了……但是,但是,我、我无法接受啊——!」
菲莉卡咬着牙发出极度不满的抗议,她快速跨步到月斗面前,抬起头,眼眸中放出火焰般狠狠地瞪着月斗。
「武装废了算什么结果啊!?以单纯的剑技和魔力全开的我快要打成平手的时候武装才废了算什么啊!?那种随便的认输态度又算什么啊!?你在玩我吗!?玩弄纯洁的美少女的身体和心灵吗!?『我和你只是玩玩的,你居然还当真了吗,小可爱?』——这种套路吗!?给我好好负起责任来啊——!」
「……我说,那什么,不觉得话题的走向很奇怪吗?」
「兄长大人,好过分,难道对我也是抱着玩完就抛弃的心态吗……我哭。」
「你凑什么热闹!?说到底不是你的缘故才变成这样的吗!?」
月斗纠结地挠着自己的脑袋,他转向菲莉卡,试探性地开口道:
「那……嗯,算平手?」
「那这场战斗有什么意义啊!?」
「那……嗯,算我赢?」
「你不是认输了吗!?」
「那……嗯,算你赢?」
「都说了无法接受啊——!」
「那你让我怎么办啊啊啊啊啊——!?」
月斗以不逊色于菲莉卡的咆哮声回应道。
「锵锵锵!这个时候就是我——星涟A梦登场的时候啦!」
自带音效的星涟插入了两人的对话,脸上带着西尔维娅式的狡黠的笑容。
唯一有区别的就是,西尔维娅的笑容令人不快,而星涟的笑容可爱到爆炸。
月斗一脸警惕地望着自己的妹妹。
「……你想干什么?」
「讨厌啦兄长大人,我才没想过要用奇怪的药把你晕倒然后生米煮成熟饭之类的事情呢!」
「你居然想过这么可怕的事情……!」
月斗脸色一阵苍白,下意识地后撤了一步。
——难、难道之前星涟做的料理里,都放着……!
脑海中浮现出各种糟糕的画面,光是想象就要让月斗的身体和心灵颤栗了。
「所以,南宫你有什么建议?」
没有理解月斗此时的恐惧,菲莉卡向星涟询问道。
星涟带着和煦如暖阳的笑容说道:
「之前不是有提到这个周末,兄长大人要和菲莉卡同学去约会——切,死狐狸精,把你变成大地的尘埃,被世间的贱民们践踏吧——的事情吗?」
「……抱歉,途中好像听到什么很过分的话了,像是狐狸精啊尘埃啊之类的,是我的错觉吗?」
「讨厌啦,菲莉卡同学,我怎么可能会对亲爱的同班同学——不就是只偷腥猫吗,以为染上红色就能光宗耀祖吗——说那种低俗的话呢?」
「刚、刚才!就在刚才!你是不是又说了什么!?」
「总而言之呢——」
「啊啊!打算蒙混过去了!」
星涟一脸语重心长地说道:
「总而言之,既然菲莉卡同学对这场决斗的结果表示不满意,算输也不行算赢也不服算平更不满,那就根据兄长大人作为护卫的实际表现来判断如何?」
「……实际表现?」
菲莉卡露出困惑的神色,而月斗则是眯起了双眼,因为他再一次嗅到了阴谋的气味。
「星涟,你这家伙,到底在图谋些什么?」
「说图谋也太难听了兄长大人。我可是为了兄长大人着想才这么说的哦?」
「……你到底想干什么?」
「兄长大人不是打算和菲莉卡同学——该死的偷腥猫骚狐狸去死去死去死——去约会吗?」
「……虽然没错,那怎么了吗?」
「作为约会——我超羡慕啊啊啊要不要去跟踪呢——的顺便,担当菲莉卡同学的护卫怎么样?」
「约会的顺便,担当护卫?」
月斗的眉梢微微一挑。
这种话谁都可能说得出,但月斗比谁都清楚,唯独兄控末期的星涟绝不可能,也就是说——
——必有内幕!
星涟笑眯眯地解释道:
「因为菲莉卡同学对比赛结果也不满意啊。既然最终目的是决定护卫,那么趁着约会——可恶咬死你咬死你咬死你——实际操作一下,不是更容易得出有说服力的结论吗?而且,约会中很容易发生各种突**况,这也是考验兄长大人护卫能力的好机会啊!一举两得!一石二鸟!皆大欢喜!Oh yes!」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月斗歪着眼睛注视着满脸认真点头的星涟,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
「只是这样的话,我倒是无所谓……菲莉卡你怎么想?」
不知为何脸色有些发红的菲莉卡,起初先是一愣,随即有些慌张地点了点头。
「我、我?没关系,这样的话勉强可以接受……但是!不是约会!只是帮忙购物而已!」
「……为什么要特意强调这点,虽然无关紧要……那,就这么决定了?」
「嗯、嗯,就这样吧……但是!不是约会!绝对不是约会!」
「……所以为什么要强调这一点啦,和我约会就这么不满吗?」
「不准说约会这个词!」
「你抵触的是这个词汇吗!?」
「烦死了,死变态!总之变成炉灰吧!」
「不要突然把武装甩过来啊!」
注意力集中在菲莉卡身上的月斗,并没有察觉到身旁的星涟,嘴角正勾勒出一抹阴谋得逞的甜美笑容。
……
入夜。
南宫月斗正在勤勉地学习中。
以熟练的手法翘起了房间门左侧第四块地板,月斗从藏在地板下面的那一堆复杂的魔力理论书籍中取出了某本厚重的黑色封面书。
这当然不是经过《通往魔力大师的道路》之类的伪装后的,那种内容糟糕刺激青少年纯洁心灵的年龄限制书籍,而是非常正经的魔力研究书。
——《魔力理论:影响魔力变动的诸多要素》
——著者:梅莉露蒂娜·布朗
「布朗……不是瓦利埃尔吗……」
月斗眸光微微一闪,接着自嘲般地苦笑一声。
——因为西尔维的话,弄得有些神经质了……怎么会这么巧呢……
菲莉卡的母亲是极为知名的魔力理论研究人士,写过非常多的理论报告,按照西尔维娅的说法,自入学以来就大量阅读这方面的书籍的月斗,很有可能读到过她的作品。
然而事实上,月斗从不关注著者,只关注书里的内容,最多也就是读到同一个作者的书的时候,觉得「这两本书的观点很相似啊」这种程度的认知。
偶尔关注一下就刚好撞见这种好事,月斗自己也很清楚不过是痴心妄想。
甩了甩脑袋,抛弃多余的思考,月斗把书翻到夹着书签的页数,立刻把注意力集中到内容中去。
「……根据大陆情报管理系统〈美狄丝〉的统计,当精灵使处于极度愤怒状态,或是因种种其他理由而失去理智的状态下时,魔力的膨胀率和收束率是最高的。很多说法直接将这种情况归纳为情绪因素对魔力的影响,虽然从观点上看这样的解释并没有错误,但实际上,对这种现象有着更深层次的解析,其实质是——由脑波异常变动而致使的微型魔力失控……」
「……精灵使除了一般人类共有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这五感以外,还有着一般人类所不具备的对元素流动的感知力,也就是常说的元素适应力。由于有着六种感知力,精灵使对各种事象变化的敏感程度也就远高于常人,而这种敏感度的最直观反应就是脑波变化……」
「……在诸多情绪中,愤怒对脑波的影响力是最为明显的。愤怒是最为亢奋的情绪,人体在愤怒状态下时,脑波的起伏最为剧烈,这对感知力强的精灵使来说就更为明显……」
「……作为特殊元素凝聚体的魔力,其在与血管重合的魔力回廊中的运动,与人体的正常机能运动一致,依靠脑波来控制。因此当脑波发生剧烈波动时,与愤怒时人体的肌肉会异常紧绷、血液会加速流动相似,魔力也会发生类似的变化……」
「……影响魔力变动的还有精灵契约。人类关于精灵契约的解析至今没有理想的成果,但是……」
在月斗全神贯注,投入于魔力理论的学习中时,咚咚咚——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
因为太热衷于学习,月斗并没有注意到敲门的声音。
咚咚咚。
「……」
仿佛被学习占据了大脑,被知识征服了人生,月斗还是没有听到敲门的声音。
咚咚咚。
「……」
月斗已经化为学习与知识的俘虏,任何声音都无法传达到他的耳畔——
「兄长大人,我可以进来吗?」
「嗯?星涟?门没锁,进来吧。」
——可爱到爆炸的妹妹的声音瞬间让月斗的思维从知识的海洋中回归到现实的大地。
伴随着嘎吱的开门声,星涟走进了月斗的房间,手里正端着冒着热气的水盆。
在月斗有些迷茫地注视着自己妹妹的短暂时间里,只见星涟以快速而紧凑的步伐嗒嗒嗒地走到了月斗的床边,弯下腰小心地放下了水盆,然后毫不犹豫地坐到了月斗的床上,随手就把月斗的枕头揣在怀里,如抱人偶般紧紧抱住。
月斗的神情越发诧异。
「怎么了,星涟?有什么事吗——为、为什么忽然深呼吸起来了!?」
「吸——,呼——,呼——。请不要在意,兄长大人,这只是在定期摄取兄长大人元素而已。」
「怎么会不在意啊!?那个产妇的呼吸法和莫名其妙的元素是什么情况!?」
「吸——,呼——,呼——。兄长大人元素补充百分比已达22.4%。」
「这个莫名很真实的数据是怎么得出的……话说,你想补充到什么时候?」
「当然是到从兄长大人出生开始到死后五十年为止啊。」
「著作权吗!?」
「总之兄长大人请先给我闭嘴,不要打扰我的基本生命活动。」
「居然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吗!?」
被星涟一阵搅和,月斗再没有多余的心思读书,他缓缓合上书籍,随即半边眉头挑起,转头向星涟问道:
「所以,到底有什么事?」
「嗯,其实事情非常简单。总之……」
星涟双眸火热地注视着月斗的身体。
「兄长大人,请先脱了再说。」
……。
…………。
「啊啊啊——!等、兄长大人——!请不要把我赶出去——!等一下等一下啦——!这、这一次我是有正经的理由的——!」
月斗满脸怀疑不信地松开了星涟纤细的肩膀。
于是,十分钟后——
「怎、怎么……哈……样,兄、兄长……哈……大、大人?」
星涟以M字开脚的姿势坐在月斗身上,面色潮红地前后挪动着身体,甜美的吐息荡漾在房间中,骚动着人敏感的神经。
「嗯……哈……很、很舒服……你这小妖精……哈……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么不得了的技巧……」
「在我高、高超的技巧下,是不是……哈……舒服得快、快要升天了?」
「快升天了……嗯,是快要升天了……哈……问题是……」
月斗趴在床上,面色微红地回应道:
「明明被按摩的是我,为什么反而是你在发出这种容易引人误会的声音?」
「唔——,兄长大人,真是没有情调!明明自己也玩得很起劲……」
星涟一脸无趣地狠狠一压月斗的背肌侧缘,月斗立刻浑身一颤。
「噢噢噢,刚才那下不错……就算你这么说,按个摩而已,要情调何用?」
「就是因为兄长大人会问这种问题,才会一辈子都是童贞的——这里怎么样?」
「不要擅自为我的人生下定论啊——嗯嗯嗯,再下面一点的位置,对对对,就是那里!哈……死而无憾了……」
月斗仿佛很享受地闭着眼睛,问道:
「不过为什么突然想起要给我按摩?」
「因为今天不是久违地剧烈运动了一次吗……和菲莉卡同学——那只骚狐狸的比赛。」
星涟揉着月斗的肩膀,撇了撇嘴,继续说道:
「虽说兄长大人平时也有在宿舍的地下室里训练,但毕竟身体没法恢复到和以前一模一样,隔几天之后肯定会肌肉酸痛到直不起身子……现在按摩一下的话,之后肯定会好受很多的。而且,兄长大人今天还用了〈过感知〉吧……居然这么乱来……」
「既然不满,那从一开始就不要让我和菲莉卡去比赛嘛。」
「那可不行,这和初次见面、初次牵手、初次接吻还有初次○○一样,是很重要的场景。」
「不要把我的人生说得像文字冒险游戏一样好吗?」
月斗苦笑一声,接着认真地问道:
「那么,你处心积虑让我和菲莉卡比赛,又建议了什么护卫测试,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呢?」
星涟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接着她笑眯眯地反问道:
「兄长大人猜不到吗?」
「就是因为猜不到才会直接来问你啊。」
「连兄长大人都猜不到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呢?」
「你这家伙啊……」
「唔嗯……嘛,虽然我也说不清楚,不过……」
「……不过?」
星涟的视线落在月斗放在圆桌上的魔力理论书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夜色般的眼瞳微微颤动,仿佛蒙上了一层阴翳。
「可能……是为了留下一个保险吧……」
「保险?什么意思?」
月斗满脸诧异,刚想转头去窥探星涟的表情,却猛地被星涟把脑袋掰回原处。
「干、干什么啊?」
「不干什么。」
星涟嘟了嘟嘴,似乎心情有些不快。
「比起这种事,兄长大人才是,当时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才邀请菲莉卡同学去约会的啊?」
「事到如今才问?嘛,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之前不是也说了吗?刚好厨房里的食材也快没了,作为外出购物的顺带,看看菲莉卡的想法如何——被袭击啊记忆被偷窥啊之类的各种各样的想法……」
「哼——,是吗。」
「什么啊你这个意味深长的语气……」
「没什么,只不过是对兄长大人的没用度感到绝望了而已。居然因为这种理由去邀请女孩子约会,真亏菲莉卡同学没有把你烧成炉灰。」
「关于这一点,我也是挺惊讶的……没想到会这么轻易地接受了呢……难道她经常和男人混在一起?」
「……兄长大人,说出这种话,就算是我也会感到很生气的,尤其是作为女同胞而言。」
「抱、抱歉——」
见星涟脸色有些阴沉,月斗赶紧道歉,出乎意料的是——
「菲莉卡同学怎么可能会有可以混在一起的朋友呢!?」
星涟敲打着月斗的后背作出指摘。
「重点在这里!?」
「总——,而——,言——,之——,这种话请不要随口说出来,很容易伤到人的!所以才说童贞真是……」
「跟童贞没有任何关系吧!?」
星涟满脸可悲地望着月斗。
「兄长大人,自己说童贞童贞的,不觉得心痛吗?」
「当然痛啊!现在就好像心脏快要撕裂一样的感觉啊!」
「那为什么要说?真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不是你先说的吗?」
「诶?是这样吗?我忘了,诶嘿☆」
「『诶嘿☆』——你个头啊!?以为卖萌就能蒙混过去吗!?」
「唔——,兄长大人,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失去理智的男人是最容易被女人厌烦的。」
「动不动就说这种话的妹妹也是最容易被兄长讨厌的。」
星涟顿时眨了眨眼,满脸好奇地问道:
「那兄长大人讨厌我吗?」
「……你、你管我。」
「哼——,嘿——,吼——,唔呼呼——,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什么啊你那个得意忘形的笑容!?」
「诶?我有在笑吗?是吗是吗……诶嘿嘿——嘿!」
星涟突然往月斗的背上一贴,柔软的触感在月斗的背部蔓延。
「等、冷不丁干什么呢你!?不要贴上来啦笨蛋!」
「看招看招!兄长大人这个懦夫——!大笨蛋——!」
「为什么要一脸愉快地骂我啊!?还有,不要贴上来——也没让你用胸部来蹭我!」
「兄长大人,告诉你一个惊天秘闻,其实……我现在里面可是什么都没穿哦!」
「这种秘闻告诉鬼去啦啊啊啊啊——!」
月斗的咆哮撼动大气。
今天的南宫家也是一如既往的和平。
……
黄昏乃是逢魔之时。
深夜乃是鬼行之刻。
作为德雷斯顿最庞大建筑群的德雷斯顿元素学园,分为学园区和商业区两部分。
学园区以〈世界树〉为中心,以中央大道的各支道为切割线,分布着教学楼、训练塔、学生宿舍等各类建筑。
以学园大门及围墙为分界,呈环形包裹住学园区的则是校内商业区,如其名所示,乃是隶属于学园的内部商贸场所。
必要的设备和道具、食物或是原材料等等物品都罗列其中。
游戏中心、咖啡厅、茶馆、购物中心等等场所都林立其内。
商业区内所出售的所有商品、提供的所有服务、参与工作的所有成员,都是经由严格的审核,自学园外部引入的。
此外,为了保障学生的安全,商业区还被限制着开放时间,在一些高人流的场所,还设置着特殊的术式。
虽然称之为万无一失有些言过其实,但也是有着足够的安全保障的。
因此,商业区向来是元素学园的学生们休闲娱乐的最佳场所。
此刻,被银色月光和黑色阴影笼罩的商业区里,一栋十数层高的大厦的天台上,一位身着黑色燕尾服、头戴魔术帽的高挑男人,正站在天台的最边缘,双脚的脚跟踩在地面上,脚前掌则落在虚无般的空气中,他视线的正下方是深渊般的蠕动的漆黑。
自远处高楼的玻璃幕墙上折闪而来的月光,如破碎的魔镜般照耀着男人那遮盖半面的残破面具,映出了那折断的漆黑十字纹样。
——〈失落天堂〉,克洛泽。
以极度危险的姿势占据着天台边缘的克洛泽,他那未被面具遮盖的嘴角噙着一丝神秘的笑意,裸露着的右眼则流闪着神秘的光彩,此时,他摩擦着手指上的指环,似乎是在等待某个谁。
嗒。
一道轻微的落步声自略显空荡荡的天台中央响起。
那真的是非常轻微,就像是一片羽毛坠落到地面,就像是一片雪花飘落到地面,轻微到足以让人简单无视,轻微到足以让人无法察觉。
偏偏在这通往绝望般的死寂中,显得异常喧嚣和嘈杂,就像是掀起了一阵浪潮。
「来了吗……」
克洛泽摩擦指环的动作微微一顿,裸露的右眼微微眯起,却是没有其余的反应。
嗒。
又是一道落步声响起。
那是与上一步构成完整的一次步伐的下一步。
与上一步有区别的是——响起的位置忽然变到了克洛泽的右侧身旁。
就仿佛是行走者以单纯的一步,跨越了数米的距离,更变了空间的位置。
与脚步声同样落下的,还有一道纤细的人影。
与最初的脚步声相悖,人影不是从克洛泽的背后出现,而是从克洛泽的身前——从那片黑暗的空气中显出身形。
那人影与克洛泽相似,落地的瞬间,就一脚点在天台的边缘上,保持着极为危险的站姿,只是与克洛泽的站法前后正相反。
因为那道人影的突然出现,空气的流动被微微扰动,拂起了一阵微弱的风,使得克洛泽的燕尾服有些飘动。
这时,克洛泽才微微转动右眼,扫了一眼来人。
「真慢啊……诺菈。」
「我可是按照约定时间超——准时地来的哦,是克洛泽大叔你来早了。」
以略显轻佻的语气回应着克洛泽的,是一名有着亚麻色披肩短发的少女——即是那道人影。
少女的外貌看上去不过只有十五六岁,上身穿着黑色单排扣的学生制服,下身则是黑棕相间的格子短裙,纤细的长腿被黑色的过膝袜所包裹着,裸露在外的肌肤在月光映照下略显苍白。
不属于德雷斯顿任何学园的制服已然极为引人注目,更为惹眼的是,少女的右眼上覆盖着一只造型奇异的眼罩,银色的底纹上印着折断的漆黑十字图样,给人以诡异而神秘的印象。
——那正是〈失落天堂〉成员的证明。
克洛泽没有理会少女——诺菈的反驳,嘴角微微一勾,问道:
「那么,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嘻嘻,当然是万无一失了!不过,收集那么多数量的游离精灵真的超——麻烦的!大战后本来就少了很多了,而我又不能到精灵界那边去……总之真的超——累的!」
像是感到极端疲劳那般,诺菈演戏般长长叹了一口气。
克洛泽微微一笑,望着手指上的戒指,右瞳中闪过炽热的神采。
「那些都是完成任务的必要道具。既然要开宴会,自然是越盛大越好。」
「不会被那位超——可怕的魔女大人发现吗?」
诺菈刻意摆出一副惊恐的表情。
「自然不可能,至今为止只做过暗杀行业的我们,谁会猜得到我们的真正目的呢?」
克洛泽嘴角浮现出优雅的笑容。
「而且,D他们刚在艾尔文帝国的封印地那边大闹了一场。有boss在他们背后支持,守在那边的历代〈七将〉也不过是小小的障碍而已,更何况他们还得分出很大精力去压制〈邪遗具〉。那么,为了确保封印的安全,其他〈七将〉自不用说,身为现任〈第一七将〉的魔女肯定也会前去协助。而她出发的时候,就是我们的计划开始执行之时。」
「是吗,不过……」
诺菈双手握在背后,身体微微前倾,倾侧着脑袋问道:
「既然关键的魔女已经不在了,对付区区学生有必要这么大动干戈吗?」
「区区学生,吗……」
克洛泽露出愉快的笑容,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劝你还是不要太小看每一所元素学园的学生比较好。虽然绝大多数学生都不足以担当我们的对手,但总有那么几个特别的……怪物一样的精灵使在的。」
「听这个说法……难道大叔你已经见过了吗?」
「唔……有个比较有趣的家伙呢。」
「嘿——,是谁是谁是谁?超——在意!」
克洛泽微微眯起右眼,缓缓吐字:
「南宫,月斗。」
「南宫月斗?」
诺菈起初一愣,但随即诧异地开口道:
「南宫?那不是——」
「对,所以我才在意,当然也有可能只是纯粹的巧合。不过,就算除开这个,这位南宫同学恐怕也有着令人很感兴趣的能力啊……」
缓缓拖长了语气,克洛泽不禁咧开了嘴角,与之前优雅的笑容不同,那是更为残酷更为冷冽的笑容。
——仿佛盯着猎物的野兽。
在旁侧的诺菈不禁浑身一颤。
「咦——,大叔一兴奋就会露出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呢,超——恶心!」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克洛泽收敛了笑容,向诺菈提醒道:
「总之,这次任务的关键都在你身上,你只要做好你的工作就行了。」
「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我可不想被boss骂……倒不如说,该注意的不应该是大叔你吗?这次对菲莉卡·瓦利埃尔的暗杀失败可是超——大的败笔哦……」
诺菈裸露在外的左眼牢牢定格在克洛泽脸上,给人以针刺的错觉,她以幽深而缓慢的语气继续说道:
「本来的预定是以瓦利埃尔千金之死为开端,让整个元素学园陷入恐慌,使得警备的力量分散到保护学生身上去。而我们再趁着魔女因封印地而外出的时候,去入手目标物品。再加上菲莉卡·瓦利埃尔死于元素学园,毫无疑问其母亲会和德雷斯顿方面发生冲突,极有可能就此决裂,一位重要科研人员的流失可是超——惨重的损失啊……更何况其余学生的父母也会因为担忧子女的安全而陷入慌乱,想必应对这方面也足以让德雷斯顿忙上一阵子。」
诺菈的语气变得越发深邃,几乎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在此之上,又因为出手的是作为佣兵的我们,德雷斯顿方很容易就会去怀疑三大国,与三大国之间的嫌隙也就自然扩大。这个时候只要稍微散播些谣言、再制造几起事件,德雷斯顿就会轻易陷入混乱,三大国的势力也就有机会渗透进来,大陆局势也就会逐渐变得混乱起来……这样离我们的最终目的达成也就不远了……然而!大叔你却偏偏失败了,还给我增加了工作负担,简直是……我超——不爽的!」
面对诺菈略带几分幽怨的指责,克洛泽仿佛毫无在意地微微一笑,他平静地说道:
「不要着急,时间还很充裕。更何况,就是为了不重复上一次的失败,才让你去收集那么多的精灵的。不过,必要的契机就会从『瓦利埃尔千金之死』变成『德雷斯顿元素学园遇袭』了,也许能上新闻头条哦。」
「那么,那位原本预定死亡的千金大人又该怎么处置呢?不管了吗?还是顺手宰了呢?」
诺菈以轻佻的语气问道,仿佛人的性命只是无关紧要的琐事。
没有正面回答诺菈的提问,克洛泽微微扬起脖颈,双臂自然展开,仿佛感受夜空的凉意般深深吸气,在完成一次深呼吸后,他悠悠地眯起右眼,缓缓开口道:
「既然是宴会,自然得有主角啊。」
闻言,诺菈起初困惑地眨了眨左眼,随即恍然,露出了无邪的笑容。
「是吗,说的也是啊……不这样就不好玩了啊!就得这样超——有趣才行啊!」
诺菈愉快的轻笑声在天台上悠悠响起,银铃般的声音却给人以恐怖和诡异的印象。
仿佛回应其恶质的笑音那般,森冷的夜风如刀锋划过,落在肌肤上足以让人感到阵阵刺痛。
夜色深邃而虚无,如凶兽般露出獠牙。
克洛泽如恶鬼般咧开了嘴角,右手轻轻按住魔术帽的帽檐,左手背负在腰间,如行礼般冲着一片死寂的世界缓缓吐字:
「——为世界献上失落与绝望的福音。狂乱的盛宴……即将开始!」
疯狂的恶意,如潮水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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