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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启程前夜

1-1 启程前夜

随着城镇那星星点点灯光的熄灭,随着林间那窸窸窣窣声响的消散,这个世界再次迎来了属于它自己的宁静。

一如往常的宁静。

是啊,自从这个世界在十几年前被转生来的勇者所拯救之后,人们就一直过着这宁静而又和平的生活。而勇者,也早就隐居深山了。

只是十几年来,人们的生活也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变化,毕竟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可能连听说都没听说过那场被扼杀在摇篮中的灾难。而剩下的小部分,虽然听说过,但也只仅仅是有所耳闻而已。真正了解的,又是更少数。

让灾难在发生前消亡,不带给人们一丝恐慌,这本是作为救世勇者最好的成绩。可除了他与他所带回来的证据外,根本没有任何能够证明那场灾难的东西。即使接纳勇者的神明曾降世告诉过人们这一事件,现在的人们也只是无脑地建造起勇者的纪念像,无脑地告诉后代勇者有多么强大。仿佛他们的内心没有一丝感激。

这也没办法。毕竟对他们而言,灾难不仅根本没有发生过,就连迹象都没有。只是某一天一名强者将一袋奇怪的黑紫色粘液带了回来,随后有神明降世,诉说了强者拯救世界的伟绩。再之后,随着强者隐居深山,就什么也没有了。如果不是十几年前的事,恐怕会有不少人直接否定勇者的存在吧。

不管是好奇还是别的什么,十几年来也确有不少人想前往勇者隐居的地方——背海山脉——去一探究竟,可除了勇者,山脉中还存在着一个令他们畏惧的生物。

一条通体黄金色的巨龙。

据说,勇者曾带队前去讨伐巨龙。可不知为何,在见到巨龙后,勇者却突然声称要保护它。因为不能与勇者为敌,队伍最终还是回到了王宫,并由勇者解释事件的来龙去脉。只是,这件事被王宫雪藏了。除了国王,没有人知道这件事的真实情况。大家只知道巨龙还活着,而且勇者似乎和巨龙同居了。

回到背海山脉。这片山脉坐落在以先进著称的国家,艾利尼亚·坦格鲁斯特的最西部。隔开了长达数百千米的陆地与海洋,将雨水更多地留在了这片陆地,却也几乎截断了艾坦西部所有与海洋相关的经济来源。虽然不适合人类居住,但也正是因为没有人类干扰,这里的动植物都还维持着最为自然的状态,就连畅销各国的生物百科,所记录的动植物绝大部分也都来自背海山脉及其周边地区。当然,不包括同样住在山里的那条巨龙。

“都收拾好了?”

“去掉学院会提供的、以及在学院能买到的日用品以外,其实除了衣服也不需要准备什么。”

背海山脉深处,一片在巨龙力量下被强行变得平缓的山谷,此时正亮着火光。火光不远处,一个壮年男性正和一个长着角和尾巴的少年聊得起劲。

“我还以为会准备不少东西。之后出了山脉记得给龙道个别,她走不了太远。”

“真想早点知道会是弟弟还是妹妹啊。”

“哈哈,我也挺想知道的。”

“开饭了吗?”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两人的交流。

循声望去,是一个身披白色长袍的金发女性。

“别急嘛。”壮年男性摊了摊手,回头看了一眼火堆上正炙烤着的,一整只山羊,“这东西要烤好久呢。”

“这么一只怎么够我吃?”女性显得有些不满,“我不是抓回来四只吗?”

“差不多得了。这只就给你尝尝,另外三只你就凑合生吃。反正你生吃也没什么问题,我和艾比拉不行。”

“哈?”

“那不然你来烤哦。下午搞到现在又要控制火候又要转烤架,而且你也不想想我们两个能吃多少,到最后不还是起码半只羊是你的。”男性说着拿起一旁的小刀,从烤羊身上切了一块肉下来丢给女性,“是最里面的,尝尝熟了没有。”

肉在空中划过一道轨迹,在女性的面前浮空停了下来。女性也没有伸手去拿,直接一口吃进嘴里。

“我怎么尝的出来……好吃就行。”

“没熟的话,我们两个吃了要闹肚子的。我倒是有自己的方法解决,你就不怕艾比拉回头说你?”

“你们两个打情骂俏不要带上我哦。”一旁的少年嘟囔着嘴突然说道。

“啧。”男性笑着叹了口气,“怎么就打情骂俏了,这是正常交流,正常。”

“少来,真有办法解决你怎么不自己先尝尝。”女性依然不满道。

“熟了?”男性试着转移话题。

“熟了。”

“那开饭,我早就等不及了。”

男性说完立刻起身扯了一条羊腿下来,又转而坐在了旁边的一个石长凳上。

“你们两个先吃,吃饱了剩下的归我。”女性这么说道,“莫特,那三只羊你放哪了?”

“窝至得树……咳咳……不是,等会等会。”男性将嘴里的肉囫囵咽了下去,又抓起身旁盛满水的碗灌了几口,随后端着碗指了个方向,“我记得是那边。”

“你别洒的水到处都是,去取一次水怪麻烦的。”女性又发出了抱怨,“你不是有特殊能力吗?怎么就不能像我一样是水就能喝的。”

“你这么说,我怎么没有能不吃不喝的能力呢。”莫特反问道。

“对啊,你怎么没有呢?”

“那怪我哦。”

“怪你。”

艾比拉看着面前的两人,心情显得有些复杂。即便他早已习惯了两人之间这种互相揶揄的生活,可每次说起话来就像没有自己这个孩子一样,除了被冷落还是被冷落,只有手里的羊肉还有些温度。

因为偶尔会和父亲莫特外出游玩,也见过不少外面的人类,艾比拉对这一家三口的说话方式还是有些不敢恭维。虽然他和母亲都是在父亲教授下才学会人类语言的,可在教授的同时也染上了父亲那随意的语言习惯,导致自己堂堂巨龙之子却显得有些土。

真不知道以后去了学院会不会被人说道。艾比拉这么想着。

女性走到了一处巨石后面,脱下自己的白色长袍挂在了特意钉进巨石的挂钩上。随后,一只金色的龙爪从巨石后面伸了出来,然后是另一只,然后是尾巴,然后是头。

金色的龙一口叼起一只山羊,抬头吞入肚中,又以相同的方式吞下了另外两只,期间激起的尘土落了莫特一身。

“卡纳尔,别把沙子往我这边甩。”莫特一边说着,一边甩了甩头发,拍去身上和手中羊腿上的灰尘,将身子背了过去。

三只山羊下肚,巨龙卡纳尔又变回了人类的模样,披上长袍从巨石后面走了出来。

“你还挺讲究。”

“食物是食物,美食是美食。”莫特反驳道,“既然喜欢吃我做的料理,就好好对待它。”

“是是是。”卡纳尔似听非听地应着,随手从烤羊上扯了一块肉下来。由于没有控制好力度,差点把整个烤架扯翻。

莫特抬眼看了看艾比拉,随后又继续低头吃起了自己的羊腿。

换做平常莫特肯定会说卡纳尔几句,但这会莫特反而不在乎了——按自己的食量,一整只羊腿已然足够,而艾比拉也拿去了一只,剩下的全是卡纳尔的,真要把烤架打翻了也是她自己收场,吃不到不染尘土的美味烤羊也和自己无关。

“艾比拉。”卡纳尔走到艾比拉身旁,叫了他一声。

“嗯。”

“怎么说呢……”卡纳尔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半天只憋出这么半句话。

“学院放长假的时候我会回来的,妈妈想我的话也可以变成人形去那边看我的嘛。”

“唉……可惜妈妈没见过其他龙种,不知道它们对自己的孩子会是什么态度。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有些不太放心的。”

“我印象里,妈妈从出生起就是在这片山脉了?”

“是啊。身边也没个人或者龙什么的照顾,都是自己慢慢摸爬滚打才勉强长大成年的。”卡纳尔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她并没有将角或者尾巴展现出来,考虑到她的种族,展现出来的话会太亮眼。倒是艾比拉,在结合了莫特的血脉后,他的龙角就相对没那么透亮,龙鳞也稍暗淡些。

卡纳尔的身世她自己也不清楚。确实如她所说,从出生起就在这片山脉,周围完全没有能够照料年幼的她的生物。她本以为生活就是如此,直到学会飞行之后,她飞出山脉,见识了海洋与平原,也见到了人类这一奇特的生物。她想试着与人类交流,只是人类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太友好,总是想着要攻击她,剥下她的鳞片。她不知道原因,但为了交流,她试着将自己身上脱落的鳞片送给人类,却不料遭到了人类进一步的攻击。被迫反击的她也并未料到人类竟是如此脆弱,只是一口吐息便摧毁了一座城镇,杀死了其中的绝大部分人。

自然,她被作为魔龙,挂上了各个国家各个城镇的悬赏榜。无奈,她绕了个远,从大陆南方飞离,兜了个大圈后又从西方回到了背海山脉,以求人们觉得她已经离开了这里。随后的数百年间,她没有再离开山脉半步。

只是,不知是什么时候、什么原因,还是有人发现了她的线索,并最终找到了她的巢穴——当时她还住在一处山顶。只是这一次,她感受到带队的那个人类似乎在和自己进行某种精神层面的交流。她试着回应,然后又收到了人类的进一步回应,这使她确信面前的人类能够和自己交谈,便将自己与人类的种种遭遇告诉了他,而他也许诺不再让人类伤害自己。随后人类将剑指向了自己的队伍,在说了些什么后便离开了。

直到之后的某一年,这名人类又一次来到了她面前,并请求自己能允许他住在这里。她知道面前的人类可以信任,便试着变成了她所见过的雌性人类的模样。哪知面前的人类突然鼻血不止,并摆手回避,示意她穿上“衣服”,可她并不知道“衣服”是什么东西。

“妈妈?”

过了几天,人类带着几件长袍回到了她面前,希望自己以后变成人类时能穿上这些衣服。起初她只是觉得可能是因为穿上比较好看,后来才知道人类还有着某种隐私方面的说法。为了能够更好地适应人类社会,人类开始教她语言,教她一些生活技巧与为人处世。再后来,又不知过了多久,有一次人类带着几瓶很辣的水回来,还说着一些让她不知所云的话。看着倒在地上但还活着的人类,又想到自己巨龙的形态不太能搭救,她又变成了人类的样子,试图将人类扶起来,带到阴凉的地方休息。谁知人类突然将她扑倒在地,用一种不太一样的语气说着一些她依然不知所云的话。她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出于内心的信任以及确定人类并没有被什么危险的生物所控制,她没有反抗。

“妈妈?”

后来,她将这件事告诉了清醒时的人类,人类大吃一惊。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人类新教给她的语言也让她明白了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说,自己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全理解人类与人类社会,理解他们认为正确与否的所作所为。

再后来,她生了个蛋。

“妈妈!”

“啊。”卡纳尔回过神来,发现艾比拉正盯着自己。

“再不吃的话,烤羊要凉了哦。”

“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卡纳尔淡淡地笑了笑,上前轻轻拍了拍艾比拉的脸,“吃饱了?”

“嗯。”艾比拉点了点头。

“那剩下的就归我了。”卡纳尔说着又向巨石走了过去。

卡纳尔突然想起了些什么,扭头看向莫特,却发现莫特也正看着自己。

“……有什么好看的。”

“我不能看哦。”莫特回应道,“刚刚发什么呆呢?”

“……没事。”

“怎么还脸红了?”

“没有。”

“嚯,质疑我的视力是不是,我跟你讲虽然我不是龙但……”

“没有!”

“行吧。”莫特耸了耸肩。

为了能让卡纳尔更好地理解人类的七情六欲,莫特也不止一次乔装带着她去各个城镇,让她观察人类的情感。有不理解的地方,莫特也会耐心地向她解释。总之,不管怎么说,在莫特十几年的教导下,卡纳尔也终于拥有了正常人类应该拥有的所有情感。若是让她变成人类去人类社会生活,除了可能还有那么点点控制不住力量以外,其他地方已经和正常人类差不多了。

这一点在艾比拉身上也有所体现。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经常一不小心就将自己手中的骨头或是石木捏的稀碎。为此,莫特也像当年教导卡纳尔一样,又教了他一遍。

其实,他们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讲算是一家三口,但莫特对卡纳尔付出的,绝对不比艾比拉少,甚至将其看做莫特抚养了两个孩子都不会显得说不过去。

卡纳尔走到巨石后面,又将自己的身体变回了龙的样子。她走出巨石,将剩下的一大半烤羊连同穿着烤羊的木棍一同抓了起来。只不过这次,她用龙爪拨下了木棍,将烤羊放在嘴中细细品尝。

熟肉和生肉在味道上还是有着不小的区别,而美食和简单的熟肉也一样天差地别。更何况,这是莫特为她制作的料理,只是因为自己想吃。

“可还合你口味?”莫特略带随意的问道。

卡纳尔点了点头。

“那就好。”莫特伸了个懒腰,随便擦了擦嘴,“再晚一点,等到月亮当头了,我们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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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特(Mote)】

30年前转生来到并拯救这个世界的勇者。曾经是某个世界的大学生,因为在宿舍使用违规电器不慎触电而结束了短暂的生命。死后被这个世界的神明邀请,并希望能转生至此以救世。本以为梦想成真的莫特欣然答应,可后来才知道自己被选中只不过是因为前面几百个死者拒绝了神明的邀请而已。

因为原本世界的莫特已死,在拯救这个世界后莫特也获得了在这里的永久居住权。但他放弃了永生的机会,只是希望能够在自己接下来的生命中能始终保持着最为健壮的姿态,这也是莫特看上去始终是一名30岁左右的壮年人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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