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的群众们见天子开始发言,纷纷坐直了身子。
侍者们也已经悄然将天洲的地图挂在了王台之后的背板上;天子便可以站起身来,拿着教鞭在上面指指点点:
“一年前朕接到报告,火国发生干旱;朕联合水国,派遣舰队前往救援。随即三度遭遇海难覆灭,信息往来也如数断绝。”
“与此同时火、金、土三国灵童相继失踪。赵芳孝在水国祸乱朝政也是发生在同一时间。”
“金土国虽然灵童失踪,但双方领主都及时报告了情况,并表示没有背叛的意图,虽然也有贼臣谗言,但破坏力显然没有赵芳孝那么大。朕的探子也报告称这两个国家目前状况稳定,只是人民对灵童失踪有些忧虑。”
“麻烦的还是火国这边。朕过去与火国领主的联络主要是靠船运,如此这般通讯断绝,朕无法确认整场叛乱的幕后主使究竟是领主火织四郎,还是灵童火织天衣。”
……天子讲述着。尽管大多都是刘易斯知道的内容。她仍然仔细聆听着。
那种平静的语气,那种淡然,与当初进行类似演讲的水国领主柳严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柳严一脸沧桑。而他的话语中凝聚着焦虑,恐惧,愤怒。明明只是失去了女儿——她只是逃走了——但那种恨不得将每一个潜在的罪人绞杀在手中的暴怒从他的眉宇之间吐露得一干二净。
而天子,尽管口中讲述着事关人命的危机和棘手的叛乱,但他的眉目间怡然自得,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传达着一个信号:都会好起来。
——那就是活过一万年的人的自信吗?
这一万年间究竟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才给了他如此的自信?
“而我……也会经历这样的一万年吗?”这样的想法突然出现在刘易斯脑海中。
自拥有意识起的这三年,刘易斯无法想象自己经历了多少磨难和艰辛。那种在忙碌和焦虑中度过的每一天的每一小时的每一分的每一秒,刘易斯都恨不得使其发挥最大的价值。以至于刘易斯忙得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
而天子是否也过着这种日子,还持续了整整一万年?
她显然无法理解同样作为穿越者的自己,度过一万年后将会作何模样。
注意力回到天子的话语上——
“……统筹了情报之后,朕检查了火织天衣的计划书,里面没有火织四郎的画押。姑且可以断定此事并非领主主导;是灵童火织天衣在尝试削弱天洲力量的同时,希望诱发天洲与卡斯佛伦的第二轮战争——她或许是追求我们双方的覆灭,来成全她的‘武天国’。”天子说道,“朕不知道火织天衣的动机是什么;但无论如何,这是彻头彻尾的叛国行径,罪无可赦。”
天子看向刘易斯:“至于哲香被绑架……朕可以肯定火织天衣有想要报杀姐之仇的成分在里面,但……你觉得火织天衣绑架哲香而不是立即处决的目的是什么?”
刘易斯毫不犹豫地将这些日子的所思所想说了出来:“折磨。她知道哲香的刚烈,也知道哲香怕疼的弱点。她知道疼痛能给哲香带来比死亡还要大的恐惧。所以……她会折磨她,直到哲香失去生命的意志,从内部杀死自己。”
显然,见证过阿荼的极致黑暗的刘易斯,已经学会了毫不犹豫地去思考人类最黑暗的一面。
天子点点头:“哲香会受皮肉之苦这件事,恐怕无可避免。但朕总觉得绑架哲香和武天国这两件事之间有联系……”
天子嘀咕着,却是在思索之间,讲出了一个刘易斯闻所未闻的情报:“而且朕还知道一件事,你或许无从知晓——火织天衣的姐姐火织爱,和哲香拥有着……极为相似的样貌。哲香在那场决斗后,曾经跟朕说过:她看到火织爱的瞬间,宛如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无论是外貌,还是灵魂。”
“火织爱在成为御火灵童之前,就是火国的天才剑士和剑圣——她年仅十岁就击败了她的师父,也就是领主的‘御防人’宫本纯一郎。火织爱从师父手中继承了火国的镇国之剑‘天丛云剑’,也正是在她这一代,‘御防人’和‘御火灵童’合二为一。拥有两尖镇国之宝的火织爱成为了火国史无前例的强者。”
“与她同龄的哲香也是如此。须臾仙人的武术与仙术在她身上合二为一。她们两者都希望借着这场比武让自己成为名副其实的天洲第一……然而终究是一山不容二虎,这并不是‘纷争仪式’能够解决的纷争。她们都彼此相信:倒下的人必须彻底倒下,活着的人则会一飞冲天。至于国家社稷则全都抛在了脑后。”
“陛下的意思是想让哲香替代火织爱成为火织天衣的姐姐?这也太离谱了!”听到这里,刘易斯险些五官倒挂。
“……而且和武天国并没有任何关系。”天子苦笑两声,“火织天衣虽然武力不如她那武痴姐姐,但智力恐怕真的在我们所有人之上,朕……算不出来。”
刘易斯喉咙中发出了愤怒的低吼,然后咬着牙说道:“……所以只需要把她从老巢里拽出来,给她灌上吐真剂,这些阴谋诡计就都知道了。”
天子听完大笑:“反倒是你这招比较可行。朕也深以为然。”
刘易斯装作谦虚地笑了两声,也陷入了沉思:刘易斯一开始以为火织天衣作乱,是想要报复哲香——但观察火织天衣绑架哲香,却并不急于处决。加上之后送兵一波流的糟糕操作——刘易斯打心里怀疑这个理由。所以说白了‘不知道动机’确实是实情。
关于火织天衣的讨论没有确切的结论,天子只好把能推进的事情尽量推进:
他的眼神落在尹随良和尹随缘身上:“赵芳孝是火织天衣在水国的走狗,也是致使尹家二位遭受灭门的原因。”
“二位之父尹成鹰,朕见过其人:乃是忠贞不二的良实之臣。不可能对领主怀有二心,是领主冤枉令尊了。”
“朕会派人前往水国,训诫领主。听闻尹氏家产也被赵芳孝悉数毁夺;朕会治其罪,抄其家,赔偿汝等。”
“若是赵芳孝还在水国兴风作浪,此事本会颇费周折;但既然诸位已为朕捉拿赵芳孝,朕现在就可以保证诸位。”天子和刘易斯对视,又看向了伊碧塔等人,“至于北境所造成的杀伐,实质上是由于赵芳孝非法调兵导致。那些死难者的家属以及其它相应的损失,朕也会叫赵芳孝来赔偿。”
“朕会以赵芳孝的性命作挟,令其家族付清赔款;再另对赵芳孝作皮肉之刑。”一番话语,众人心上悬着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谢陛下!”听闻了天子的决策;伊碧塔起身行礼;尹随缘也连忙拉起自己那还在大杯果茶的弟弟,一起作揖行礼;尹随良先前因为玩弄马克杯,把手指卡在了杯耳里,以至于作揖变成了敬茶。而天子也一脸嘲笑地举杯回敬了他。
刘易斯坐在一边,望着天子,感到困惑——天子以其权其势,万般话语原本皆可保留;为何要在此时做出全部承诺,急急地安抚众人呢?
天子没有看到刘易斯的表情;继续“安排”众人:“柳梨香。”
柳梨香一如既往地反应过激;全身一激灵,连忙回应:“陛下——”
“芳孝作乱,朕知道你也受了不少苦。但你同火织天衣为虎作伥亦是事实,虽然不排除你迫不得已和上当受骗的可能。但你当为同罪,在此罢免你御水灵童的职务;朕念你年幼,也免去发肤之刑;但是罚你在整件事件结束之前,禁足在父龙宫中不得外出。”
“谢……是陛下。”柳梨香立即全身土下座谢过天子;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知道,天子的决定与其说是责罚,不如说是保护——火织天衣的计划被暴露,以她的性格一定会派遣忍者处决背叛者;如果放任柳梨香暴露在公开环境中,恐怕难逃一死;皇宫对她来说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了。
话题转到刘易斯身上,天子曰:“刘易斯,至于天师门的情况,朕已经发兵前往了。应该很快就会解围。”
刘易斯鞠躬:“我代哲香师父和李月瑶师母谢过陛下。”
但不同于其他人,刘易斯显然有话要说:“请问陛下,既然火织天衣其罪已定,接下来陛下打算怎么做?”
天子点点头:“火织天衣在火国兴风作浪,朕不可能坐视不管。朕会尽快调集海军,出兵前往火国解决事端。有了御水灵珠的帮助,舰队应该不会再受风暴的影响。”
天子取出御水灵珠,又看了看刘易斯:“刘易斯。朕记得你有说过,你要去火国鬼岛援救哲香对吧?”
刘易斯答道:“正是如此。我必须尽快启程,在哲香真的遭难之前救出师父。”
天子点了点头:“如此一来,你我可以合作。”
——刘易斯这才明白天子先前安抚人心所位如何:为了刘易斯感恩戴德、死心塌地。
“合作?如何?”
只是刘易斯还不太相信高高在上的天子要为何要与在“阶下囚边缘反复横跳”的自己合作。
天子的话语却似是在给刘易斯泼冷水:“只凭你们自己的力量无法到达鬼岛。海上有异常风暴,只凭私船是没法过去的——我想你也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才要盗取御水灵珠吧?然而就算有了御水灵珠,到得了鬼岛,那里可是火国忍者的根据地,也是火织天衣的大本营,强敌环伺,你根本没法营救哲香。”
紧接着,冷水也泼给了天子自己:“而先前三番船难,朕的海军兵员虽有余存;但将领损失惨重。要想重新动员、征募将领恐怕也要不少时日,没法做到尽快启程……而你,是朕所知人员里想要渡海最迫切,也是能力最强的。”
随后天子那真诚的双目望向了刘易斯:“所谓合作——朕可以借你御水灵珠,为你提供足以渡海的船只、兵员、武器以及一切你想得到的支援,帮助你救出哲香。而你要领导朕的舰队,前往火国,弄清火织四郎的立场,帮助他平定火国的叛乱……或者将他一起平定。你意下如何?”
刘易斯吃了一惊——她知道:天子的提议,让这场原本形单影只、宛如自杀行动的营救之旅变成了官方背书、合理合法的平叛任务;这对于刘易斯是求之不得的机遇。
但这仍有着小小的代价:她将再次做出承诺——如同从卡斯佛伦出发时的那样,自己又变成要为“大人物”南征北战、束手束脚的局面了。
而先前天子全力做出承诺,打消众人的疑虑,也正是做尽人情,打消来自刘易斯“下属”们的疑虑;让刘易斯从命。
事已至此,无可奈何。刘易斯和伊碧塔交头接耳了一番,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这毕竟是符合全体利益的答复。
“我接受。”
看着刘易斯一脸阴沉地说出了这句话,天子也长长出了一口气,却又冷不丁问道:
“你们的这一行战斗力如何?”——言外之意,查漏补缺,根据需要,天子会安排补充对应的人手和强化现有的人员。
借着酒劲,刘易斯也不藏着掖着了,顺着自己的邻座依次介绍道:“伊碧塔殿下拥有独一无二的秘银躯体。她现在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魔法师,能够在地面和天空作战。应该能抵得上一个灵童。”——然而敌人有三个,这显然远远不够。
“勤王组是我见过的最顽强的战士。她们擅长在人海之中作战:艾薇莉亚能够把守狭长地区;欧罗莎擅长复杂地形作战;而柏拉图擅长水战和在宽阔的区域控制人群。”刘易斯的介绍吹得JQK嘴唇翘上了天——柏拉图甚至要强行拉下面孔才能掩盖住自己欢天喜地的心情。
刘易斯继续介绍:“而我的分身则是依照现代战争的标准铸造的‘理想的战友’。他们主要负责完成各种特殊的战术任务。”分身们倒是连眉毛都不带抖动一下。
天子问道:“那你自己呢?朕听说你跟火织天衣交过手?”
刘易斯自嘲地笑了一声:“我自己?白板人类。我跟火织天衣那并算不上什么交手,陛下。那是单方面的被虐杀。我甚至没能在她面前生存超过三分钟,如果不是我备了后手……现在我甚至不会坐在这里。”
天子却感到困惑:“按理说不应该——你是天师门之徒,哲香的弟子。受过武功训练的人有灵气护体的加持;专心防御的话无论如何也比这坚持得长。”
刘易斯摊手:“我无法撑起灵气护体。陛下。我可能存在什么‘先天性武功适应不良’之类的毛病。”
天子思索了一会儿:“无法撑起灵气护体,那么你能使用灵气攻击吗?”
刘易斯耸肩:“可以。我可以向斧刃充入灵气,击破别人的灵气护体;但那场战斗我没有机会使用这个把戏。”
天子点了点头:“嗯……朕知道了。你这是任督二脉只通了一脉。”
“任督二脉?”刘易斯又听到了从未听过的名词。
天子倒是不慌不忙地解释:“任督二脉是人体内最重要的两条经脉;聚集灵气,必须通过任督二脉。督脉通外,任脉通内。汝【督脉】通畅,所以可以释气泄力;【任脉】阻塞,所以灵气不能聚集,形不成灵气护体。”
对于刘易斯的症状,天子也不稀奇:“你这是常见症结。百分之三十到四十的天洲人——现在可以说米雷兰的人类——都存在这个问题,可以施展招式,但用不出护体、轻功;另外三十到四十,则是反过来,灵气可以聚集,能用护体、轻功,但释放不出去,使不出招式。只有百分之二十到三十的人,天生任督就是通的,非常适合习武。”——武功是天子发明的,关于武功的问题,显然天子比全天洲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
刘易斯抱拳请教:“那如何才能打通任督二脉?”
天子不紧不慢地说道:“一种方法是勤学苦练。只要任督二脉没都堵死;大多数人如果坚持练功十年,任督二脉都会自然打通。”
刘易斯说:“但陛下知道我没那么多时间。我需要捷径。”
天子的嘴角上扬:“捷径也是有的。通过一种点穴秘术,可以快速破解人体内所有的经脉,一夜成为武功奇才。”
“真有此术?”刘易斯惊呆——为了能够获得与火织天衣对抗的力量,刘易斯愿意付出一切来取得它。
天子却又绕了个弯子:“只是此术,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知道怎么使用。”
“谁知道?”刘易斯眉头一皱。
天子露出了微笑:“只有朕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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