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路总是一段段的，每一段都有人陪，有的长有的短，但到最后，也就只剩一个人。
这是命运，亦是定数。
李承欢懂，前世就懂。只是天道不会告诉他，下一段路他会失去谁，又会与什么人结缘。
等到他知道了，明白了，也就太迟了。
那年北亭山，冬过春初。
冰雪未完全化开，多少还是有些冷的。
那时的李承欢，身边没有任何人，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无论是公孙墨染和洛君然，还是小师妹，统统都离开他了。
所有和他结过缘的人，都或多或少受他的牵连，被北域的魔尊和朝堂之上的另一位君主给杀了。
等到他察觉到了，下山去寻，在这个人世间，也没了可以互诉衷肠的人。
人之大孤，差不多就是如此吧。
李承欢不懂，也不愿去想，他的心是空洞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剩。
他不会死，半步天道神仙，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能够杀死他了。所以李承欢每天都喝酒，喝完了就去后山，那里的生灵在他有意无意的影响下，生了些许心智，所以也就会些酿酒啊种菜啊什么的。
其中大部分都是知晓他的实力，会主动给他送些东西，至于不愿的李承欢就抢，硬抢，这样的来回多了几次后也就不反抗了，看他来了就主动给他。
那年他在白栀树边喝酒，一杯又一杯，身边的酒坛子到处都是。
白栀花还没开，但是枝叶还是翠绿的，很好看。
但李承欢没有心情看。
风景好看与否都是看人的，都取决于一起看的人。
师姐和师尊在的时候，白栀树总是能让心中欢喜，到之后只剩嬴初墨的时候，就是温柔的，现在他什么都没了，也就没什么好看了。
喝完了。
李承欢摇摇酒坛子，刚要起身，到后山去拿，就听见北亭山的石阶前传来些许窸窣的声音。
他晃着身子，开门，却是愣在了原地。
那里一个少女华服破烂，却是难掩她身上散发的清冷高贵的问道，若是换一身衣裳，李承欢还以为是那个不知名国家的公主来这里鲜游散心。
少女的皮肤白皙若雪，些许暴露在外面，受了些伤，但影响不大，若是好好治并不会留下疤痕。
她的瞳仁是碧蓝色的，好像把东海纳入眸子中，只是此时一片死寂。
少女的鼻尖粉嫩，唇是稚嫩的粉红色，不过十一二岁，还很稚嫩，并无粉妆，但很好看，以后肯定是倾国倾城的料子。
但这与他无关。
李承欢愣了一下，但也就一下，随即就要把山门关上。桃花酒没了，还没去取呢。
“等一等。”
少女开口，声音清清冷冷的，很干净，但李承欢没听，继续关门。
“等一等，再等一下，师尊……师尊等等苏盐……”
李承欢愣了愣神，也正是因为这一愣神，名为苏盐的少女就已经追赶到门边，扒拉着们不让他关。
他低头，看向苏盐。
她身材很娇小，不比嬴初墨和洛君然，胸前平平坦坦的，衣裳有些大，所以从李承欢这里看过去，或许还能看到些意犹未尽的东西……但这不是重点。
少女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但没有退避李承欢的视线。
于是李承欢又把视线移到她的脸上，苏盐看着眼前人的眸子，什么都没有，不是死寂，只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剩，好像一片虚空。
“你叫我什么？”
“师尊……”
“我不记得收过你这个徒弟……事实上，我没有收过任何徒弟。”
李承欢回答道，声音也是冷冷的，只是不比苏盐，那不是拒人千里的清冷，他只是简单地阐述事实，话语中没有任何的情感。
“苏盐……要拜师……”
李承欢没理，眸子依然冷淡。
“走吧，我不会收徒，北亭山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继续关门，少女不放手，自然被夹了，李承欢也不管，想着她吃痛了自然会放手，但苏盐没有。
她小小的手被门夹得清肿，稚嫩粉红的指尖紫红一片，但她不放。
李承欢有些烦了。
“还不放？”
“传闻……传闻，北亭山子弟李承欢，温和儒雅……啊！……一身合纵剑法巅峰大成……实力不可深测，十五六岁屠了北域魔尊……”
“此后……此后迎娶秦前君主嬴初墨……只是天下人不知，还以为他是个为家族带来不幸的丧门星，……于是百般嘲讽，他本人也从与秦前君主嬴初墨的婚宴中逃出，她因此被天下人耻笑，嬴氏衰败，君王易位，而李承欢也坐实了……丧门星之名……”
“……只是……后来……，北域魔族偷上北亭山……，欲复仇而杀之，结果不知为何，被他一人屠尽，更是北上除去整个魔族……世人……世人才知晓其中的因果，以及他早已是半步天道神仙的事实……”
“我想你收我……为徒……，师尊……啊！……”
扑通……
少女坐在了地上，双手还疼着，她想流泪，但不能，只是畏畏缩缩地，看着面前李承欢依旧冰冷无情。
“世人怎么传言的我不知道，但你既然明白我屠尽北域，也应该懂得那时我杀的，与魔族勾结的人也不少。即使这样，你也要拜我为师吗？”
“苏盐……愿意……”
少女低下了头，明明是怕得要死了，畏畏缩缩地收过腿来，想要跪着磕头，却没料到李承欢一转身，直接就把门关紧了。
“你愿意，我不愿意，回去吧，你怎么和世人说我无所谓，只是再别来这北亭山。”
李承欢回过头，又回到了白栀树前，想要举起酒坛子想要喝酒，才发现里面一滴都没了，原本打算到后山取的，被苏盐那么一闹又忘了。
他也不想再开门去取，那丫头肯定还在门前跪着，自己一开门也不晓得会怎么闹，也就靠在白栀树边睡过去了。
李承欢其实蛮讨厌睡的，因为这总能让他想起那些原本死去的人，无论是师尊师姐还是师妹，又会再一次出现在他的梦里。
但是酒喝多了又不得不睡，他又不想用真气散去酒气，于是也就听之任之了。
很多时候啊，李承欢都会梦到她们三人笑盈盈地，又出现在自己梦境里，身影虚幻又真实，明明他都伸手去触碰了，那些身影又破碎开了，他怎么都抓不住。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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