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后排座位的肖致君转着手里的钢笔，表情平淡。
其实对她而言，旷课的江彻反倒符合她印象里那个不学无术的少年形象。
他就是这么一个桀骜的少年郎，先前那样的好学生状态反倒不像肖致君记忆里的模样。
记得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每周会有一次在图书室自习的阅读课，那时候肖致君还没有过多关注这个叫“江彻”的少年，她像往常一样，在复习好自己的功课后就从文学区挑了一本书来看。
只是没瞧多少，就看见书籍页面的空白处被人标记了涂鸦。
“图书馆的书是不可以随意用笔墨涂改的”，这是每周阅读课院长对他们这些孩子三令五申的唠叨，可就是这样，有些调皮鬼依然不听话，或者说故意如此捣蛋。
挑战规则有时也是他们平淡生活里自己寻来的一些乐趣。
已经麻痹的肖致君心里再不能产生多少无意义的愤怒，她只是下意识忽视那段涂鸦，手指轻抚在陈旧的纸张，阅读书上的文字，这是一封女人给男人的回信：
“我讶异于在我日渐衰退的记忆里，仍清晰地留存着你的名字。我年轻时远不及你描绘的那般明艳，容颜衰落后更是如此。皱纹像我骨瘦嶙峋的手上凸起的血管一样在不自觉中爬上了眼尾和脸颊。什么清脆的海棠，实属折煞，如若一定要说，我现在不过是一盏凋谢了的昙花。”
年幼的肖致君理解不了其中暗藏的难言情绪，心里却也不免添上了几笔莫名的黯然神伤。
然后她不经意瞥向右侧空白处，那是顽皮者随意的涂鸦，一共也就六个字，写得歪歪扭扭：
“昙花：你礼貌吗？”
这个不知姓名的某某，只用六个字，就把原先词句的意境给破坏得干干净净。
肖致君忽然无声地笑了笑，看惯了脏话和污秽的留言，瞧见这样一番略俏皮的话，她居然也会觉得有些好笑。
大概是最近饱受压迫后的触底反弹，肖致君很罕见的叛逆了一回，罔顾院长课前的告诫，在那行狗爬字的下方写下了自己端正娟秀的留言：
“海棠：蛮礼貌的。”
这是她们之间第一次的对话。
不清楚对面是谁，也无关言语，只是像匿名留言的漂流瓶一样被有缘人拾起。
所以在肖致君的印象里，对江彻这样的少年而言，旷课不是什么不可想象的事，只是让肖致君心里有些不适的是，他居然和一个女孩一起旷课。
难道教室不也是一个好的约会场所吗？
有关颖和自己在，还能四个人一起唱一出大戏。
在肖致君手里转着的钢笔落在课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王呈景在手机上记录着今天的事例，这是他小说的素材和大纲。
妈的写《我的神仙舍友和三个女孩的爱恨情仇》完全不存在卡文这一说，灵感像豪横的恶霸一样摁着王呈景的头要他在码字软件上笔走龙蛇。
他不生产情节，他只是现实的搬运工。
..
“听说你今天上午旷课了啊？”
江彻是被老汪的一通电话给吵醒的，揉着眼睛接通就被兴师问罪了一番，江彻只有低头认错道歉，态度诚恳得像是路嘉伦送约过的妹妹回家。
但老汪接下来的一番话就让江彻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苏简辞在你身边是吗？你们谈恋爱还是要注意一点时间和场合啊，别影响了学业不是？”
诶？老师你在说什么啊？
江彻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在男生宿舍，身边也没有什么苏简辞，但老汪却继续说道：“那个联谊活动确定下来了啊，今年不搞什么趣味运动会。这不马上中秋了吗，反正也要搞中秋晚会，干脆晚会和联谊就一起整了，咱们班带着客人同学一起出一个节目——我知道这是你强项啊，上次七夕就很好嘛。”
果然主要是来安排任务的。
江彻吧唧吧唧嘴，也不再纠结那个问题，点点头回答：“好哦，我思索一下出什么节目。”
“行，今天上午就算了，不追究你了，下次可不能再旷了啊。”
老汪最后又提点了一句，虽然他也知道这个提点可能没什么用。
江彻无奈地点头作保证，然后等对面的老师挂断了电话。
中秋晚会？
江彻将手机放下，揉着自己的鸡窝头。
那不得来波大的艳惊四座？
..
“所以我们班在中秋要出一个节目，大家有什么想法吗？”
赶在最后一节课江彻来到了教室，课没听倒是放学时要求大家留步，公布了这个消息。
“班长决定吧，需要我们的时候再直接招呼就成。”
有学生急着回宿舍，也懒得商量，直接就回应道。
这个回答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实在是江彻之前的表现太惊艳，班长的职位便利和江彻在校园以及网络上的高人气（B站54万粉，云音乐平台15万）相辅相成，赋予了江彻在班级无可比拟的话语权。
加之江彻和班上很多同学关系都处得不错，所以大家愿意信任江彻，有些事开会商量只是走个过场，借着少年的威望完全可以直接平推过去。
江彻见没同学有其他意见，也没墨迹，点点头回答：“行，我到时候把方案发群里，大家看一看再决定哈。”
他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和决断。
“走吧，吃饭去，今天中午吃麻辣香锅。”见商量完，路嘉伦搂着王呈景走出教室，江彻从讲台上下来，落后半步，和韩城并肩。
“阿城，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会唢呐对吧？”
“嗯？”韩城抬起头看着忽然开口的江彻，颔首回应，“对。”
江彻背着手，跟在人群中下楼，了然地点头。
那就没错了，算上肖芊芊的钢琴，王俊谦的架子鼓，苏简辞的小提琴，然后自己再来个木吉他，五种乐器够整一个交响乐了——虽然乐器的组合不是那么主流。
江彻的右手搭在韩城的肩膀上，说：“那中秋晚会可能需要你的唢呐来帮个忙了。”
韩城皱起眉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说出了那句话：“之前说过了啊，我只会丧乐...”
“那又怎么样？”江彻摊开双手耸肩，“只要会这门乐器，其他曲子总能学会的，又不是要你作曲是吧。”
说着这句话，江彻看了前头的苏简辞一眼。
韩城抿着嘴点头：“那你到时候告诉我该干嘛，我尽力准备。”
他其实也期待能在舞台上发光发热，吸引别人的目光，只是从来没人给韩城这个机会，他也不习惯争取。
“嗯，听我的就行。”确定好韩城这门关键乐器的加入，江彻又快步走到王呈景身边，凑过头去，打断路嘉伦和老王之间少儿不宜的对话，“老王你会写剧本的对吧？”
听到江彻询问的王呈景止住脚步，转头看着江彻一本正经地回答：“不，我不会。”
“行，那就这样说好了，我到时候把情节梗概告诉你，你把它写成剧本。”江彻大力拍着王呈景的肩膀，说不清是感谢还是威胁。
王呈景于是沉默，仰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江彻。
“那我呢？需要我做什么？你知道的，我会rap。”
路嘉伦双手抓着江彻的肩膀，眼神殷切，言辞诚恳。
“嗯...”江彻沉吟了一会儿，摸着下巴回答道，“你精神支持我们就好了。”
路嘉伦皱起他的浓眉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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