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
司卡亚大森林中。在猫人少女第七次追着蝴蝶跑偏了路的时候，修不厌其烦地提醒着少女跟上自己。
听到呼唤声后总算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身处何地的伊芙，慌里慌张地提着灰色调女仆装的裙摆，一路小跑到修的身后。“是！对、对不起！主人……伊芙又没忍住……”
确认了猫人少女确实跟上来了之后，修调整了一下背上的行李就继续沿着小路前进。
“没关系，别跟丢就好，要在这里走失了，相互找起来就麻烦了。”
“主人，伊芙的东西还是伊芙自己拿着就好了。”伊芙伸手想拿回修背上的一袋行李，修却甩了一下袋子拍开了她的手。
“想拿回去也可以，把对我的称呼改掉我就给你。”
“这种交换条件也太奇怪了吧！”
“奇怪的是你对我的称呼。”
“伊芙管主人叫主人又有什么错？”少女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倔强地说道。
“从根本上就错了吧……我跟你并不是那种关系啊，再说你为什么非要坚持那种称呼呢？”
“因为……”伊芙低下头，变得扭捏起来了，“布丽塔姐姐说，‘主人’这种称呼能让男性高兴起来……”
“嗯？”因为伊芙的声音越来越小，所以修就没听清楚后半段的话。
“啊！没、没什么！伊芙只是自言自语而已……”少女红着脸，慌乱地掩饰着，“总之，您就让伊芙这么叫您吧！”
“……随你喜欢吧。”
修叹口气停下来，回过头打算给伊芙肯定的回答，却发现少女并没有在自己身后。
旁边分支的小径上，伊芙正追着一只大翅的彩色蝴蝶越走越远。
······
接下来的一路都算是平淡无奇。既没有落地觅食的小鸟，也没有突然路过的彩蝶，伊芙也因此没有再离开过修的身边。她的行李也依旧由修背着。
“再往前面走应该就能看到沃特河，到了河边我们就休息一会儿，我也顺便整理下戒指里的东西，帮你把东西收起来。”
修凭着记忆中的地图，预定出了接下来的行程。
“戒指里的……东西？”伊芙疑惑地问道。
修对伊芙伸出左手，让中指上的戒指亮在伊芙面前。
“这里面刻了空间属性的魔法术式，能够连接大概十立方米的异空间，我把我的东西都放在里面了。”
“原来如此，难怪没有看到主人的行李，原来都在这神奇的戒指里。”
伊芙一拍双手，继续说道：“说起来，主人是大地属性的魔法师呢，那就是土属性的上位属性吗？”
“大地属性就是土属性的上位种没错，但是你有一点搞错了，伊芙。”
“伊芙哪里说错了吗？”
“我不是大地属性的魔法师，而是无属性的魔法师，我的魔力的特点就是不具备任何特点。”
“咦？”伊芙竖起猫耳，惊讶地问道，“可是您明明用出了大地属性的魔法？难道无属性的魔法师能够使用所有属性的魔法吗？”
“理论上讲是可以哦，因为我也实际上做到了跨属性使用魔法。”
“那无属性魔法师岂不是无所不能了！”少女摇摆着尾巴，惊奇地说道。
但是修立马表示了否定，“怎么可能呢？实际上，只要能掌握方法的话，跨属性发动魔法不论是谁都能做得到，只是实际操作的效率摆在那里而已。再说了，无属性的魔力可是异常的情况哦，拥有无属性魔力的人基本都是魔晶有问题的‘病人’。因为他们的魔晶上缺少了「魔力回路」，更准确地说，是「属性回路」。”
“回路？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主人的魔晶也有问题吗？”
“实际上，我没有魔晶。”少年轻笑起来，似是炫耀一般。
“咦、咦——”伊芙因为惊讶过度而愣在了原地，“可是您——”
“伊芙，”修打断了伊芙的话，他指了指林路尽头已经看得到的河岸，“先到那边再说吧。”
······
修和伊芙的目的地，是司卡亚大森林边界附近的沃特城，它是建立在沃特河下游水域的城市。现在两人已经到了中游的一条支流岸边，修打算稍作休息之后就直接沿着河岸往下游前进。他估计第二天晚上前就能到达沃特城。
“伊芙，你知道发动魔法时最基本的东西是什么吗？”
在河边储备饮用水的时候，修向伊芙问道。此时阳光正被连绵的云朵遮挡着，还伴有徐徐凉风，两人坐在岸上倒也十分惬意。
伊芙将水壶的盖子拧紧，歪着头回话，“伊芙记得是……魔力跟魔阵，书上是这么说的——魔力是动力源，按照魔阵中定好的规则流动过之后，就会产生魔法的效果。”
“没错，这是最普遍也最容易被接受的说法，它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对魔法的产生原因解释得不够深刻，但这一切在引入「魔力回路论」之后就都一清二楚了。”
“「魔力回路论」？”
“你知道魔阵是由什么构成的吗？”
“这个伊芙知道，是名为「魔符」的魔法字母对吧，魔阵是由数量众多的魔符排列而成的。”
“对，而魔符的排列，就是「魔力回路」，意思是魔力流通之路，”修指了指眼前的河流，“你就把河水想象成魔力好了，那回路就是？”
“河道！”
“没错，而这些堆砌出河道的石子，就可以看成是魔符。现在已知的回路种类数量已经要用万来计算了，它们千奇百怪，存在于各种魔法阵之中，就是这些回路在规定着魔力的流动路径。”
“也就是说！有多少种回路就有多少种魔法？”
“基本正确，只是有些高级的魔法阵里面可能不只有一重回路，三重四重，甚至高达十几二十重的都有。”
“原来如此，那魔法就是，魔力按照回路流动了之后，所产生的某种效果。正因为有如此多的回路，才会有如此多的魔法。”
“就是这样，要再打个比方的话……还是这条沃特河吧，如果它流过长着植被的地方，就能让植物得到滋润，能让树木茂密花草生长，但是如果它流过沙地之类的荒地的话，就反而会造成沙土流失的情况。虽然可能还是有些不一样……但就是因为河水的‘回路’不同，才产生了不同的效果。”
“伊芙明白了！主人果然好厉害，竟然知道这么多。”猫人少女满怀赞叹地说道。
修却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我可是跟六个圣魔导师学了十年的魔法，如果连这最基本的东西都掌握不了的话，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六个……”伊芙突然想起来先前跟修在房间里的对话，想起了他说自己的心上被挖出了六个洞。少女不安地提问，生怕触及修的伤处。
“说起来，主人的家人……您的父母怎么了吗？”
没想到伊芙会在意起这个的修，微微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也没表现出伊芙所害怕的生气情绪。
“我的父母吗……他们在我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去世了，抚养我长大的，是跟我的父母所属同一个魔法结社的魔法师们，但是一年多以前他们六位也都逝世了。”
“对不起，主人……伊芙不该提这种事情……”少女因为自己一时的好奇心使然而感到内疚。
“那这个话题就到此打住，”修打开水壶喝了一口水，“再说说跨属性使用魔法的事情吧。”
“是！”
“在那之前先告诉我，伊芙，你是什么属性的魔法师？”
“伊芙是火属性的大魔法师。”
“第二级吗？那，随便什么都好，用个魔法给我看看吧。”
“嗯……伊芙会的魔法还很少……”少女思考着该用什么，虽然现在手头没有魔杖，但她也还没有学需要魔杖辅助发动的魔法。
片刻之后，伊芙摊开双手的手掌，并拢到一起之后就咏唱起咒语。
“红之炽火，太阳之恩惠，狼身蛇尾狮鹫翼的马加锡亚哟，露出汝之绯牙。”
赤烈的魔阵勾勒成圆，在伊芙的手上幻化出火光，一朵焰花随即跳动在少女的掌上。
“入门级的火属性魔法，「绯火」是吗……”
修凝视着伊芙手掌上的火焰，缓缓伸出了手。就在伊芙怕修被火焰烧伤而想要撤回魔法时，修却用伊芙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呢喃起来了。之后，水蓝色的魔光在伊芙手掌上的「绯火」魔阵上划动，构造出圆阵覆盖掉了原来的魔阵，火焰也在同时间消散无踪。
“咦！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伊芙还没有收回魔力呀？”少女瞪圆了眼睛，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魔法会突然消失了，只能愣愣地瞪着手上那还存在着的水蓝色圆阵。
“问题等等我会一起给你解答，现在你先听我的指令。”修对着伊芙手上的圆阵伸出了另外一只手，又一个漆黑的圆阵在修的构造下出现在了水蓝色圆阵的下面。
“好了，再用一次「绯火」，伊芙。”他向已经全神贯注准备着的伊芙说道。
“是，红之炽火，太阳之恩惠……”
伊芙很快就完成了咏唱，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这次出现在她手上的竟然不是火焰，而是一颗水球。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伊芙变成了水属性魔法师！？主人做了什么吗？”
“你别激动，听我慢慢解释。”
伊芙撤去魔力，将水球抛进河流中之后就老老实实地在修面前坐好。
“首先最根本的一点，伊芙你还是火属性的魔法师，除非你的魔晶被破坏，不然就不可能改变。至于魔法属性改变的原因嘛，它还是可以用「魔力回路论」来解释，只是要向你先说明的是，「回路」一共分有三种，第一种就是魔阵中含有的、用来发动魔法的回路；第二种是因为魔符随机排列而产生的、毫无意义的回路，这种情况下魔力就算通过了回路也无法产生魔法效果；第三种则是解释跨属性的关键，它就是「属性回路」。”
“属性的回路？说起来主人刚刚也有提到，说魔晶什么的。”
修清了清嗓子，继续解释，“事实上，魔力最原本的状态就是无属性，但是，为什么现在我们却发现了如此众多属性的魔法呢？那都是因为魔法师的魔晶之中天生带有「属性回路」，也就是给魔力附加上属性的回路。”
“也就是说，就像魔力通过魔力回路而产生了魔法效果，无属性魔力通过属性回路之后，就产生了附带属性的效果？”
“正是如此。”
“所以您才会说拥有无属性魔力的人都是病人……原来是因为他们魔晶上的「属性回路」存在问题？”
“对。但是我的情况就不同了，我之所以会拥有无属性的魔力，是因为我产生魔力的东西不是魔晶，而是，”修指了指自己的心窝，“我的心脏，心脏上面自然不可能刻有回路。”
“您的心脏？这种事情也会有吗！”伊芙瞪圆了眼睛。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哦。那接下来就是提问时间了，伊芙，你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自己用出了水属性的魔法吧。”
“是因为您让我的魔力通过了水属性的「属性回路」？”伊芙想起了刚刚修在自己手中构造出来的两个圆阵。
“回答正确，但是我做的事情并不止这一点，还记刚刚你的「绯火」突然消失了的事情吗？”
“是，伊芙这里也有疑问。”
“那是因为我对「绯火」的魔阵进行了逆写，让它被跟自己回路相反的魔阵抵消掉了。”
“逆写？抵消？”
“在解释这个之前，伊芙对魔符又了解多少呢？”修在此时抛出了看似无关的反问。
“魔符吗？伊芙基本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伊芙看过的书上几乎都没有提到过魔符的知识。”
“也是呢，因为魔杖的出现，导致现在很多书籍都忽略了这最基本的东西。听好了，伊芙，魔符一共有一百零一个，除去代表‘起始’与‘结束’的一个魔符外，剩下的一百个魔符都拥有与自己意义相反的字符，也就是说，共有五十对意思相反的魔符。”
“意义相反？就像上和下、左和右？”
“对，正是因为有这些意义相反的魔符的存在，所以才能构造出与已知的回路完全相反的回路来。比如说，这魔力要产生火球的效果，假设它必须要通过向左又向上的回路好了，如果它在完成了前面的回路之后，又通过了向下和向右的回路的话，会怎么样呢？”
“向左又向上……之后向下和向右，就会回到原地——所以它其实等于没有流动！也就是说，魔法就不会发生！”
“这向下和向右的过程就是「逆写」，它其实就是用和‘左’跟‘上’意义相反的魔符所构造出来的回路。”
伊芙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所以伊芙的「绯火」会消失，就是因为魔力通过了相反的回路？那，属性改变了是因为？”
“我逆写了火属性的回路，让你的魔力先变回无属性，之后再通过了水属性的回路。”
“原来是这样，可是……这还真是麻烦呢……”
“所以才很少有人会跨属性去使用魔法啊，再说了，大部分人就连「属性回路」是怎样的都不知道呢。”
修把伊芙拉起来，示意她要赶路了。两人沿着河岸一前一后地边走边聊着。
“可是，主人又是怎么做到逆写魔阵这种事情的呢？按照您的说法，逆写魔阵的话不光要对它了若指掌，还要能自己排列魔符构造相反的回路哦？”
“我把一百零一个魔符都记住了啊，还有一些常见魔法的魔阵，它们的魔符排列我也都记住了，要逆写起来对我来说不算难事，毕竟我一直以来都是做着这方面的修习，就连发动魔法也是，我都是自己排列魔符构造魔阵的，从来不靠魔杖——我的老师们也不允许我依赖魔杖。”
“您都记住了！？可魔阵里最少都拥有以百来计数的魔符呀！要记住这种东西——”
“我记住了啊，”想起自己以前好像也给这么质疑过的修，不禁轻笑起来，“因为我有超忆症，因为它的关系，不论多复杂的东西，只要我反复背诵就都能记住，小时候我的头部受了伤，虽然失去了左眼，但也因此得到了这种记忆能力。”
“您的右眼视力已经不好了，您的左眼……还看不见吗？”伊芙心疼地问道。
“是啊，再盖住右眼的话我就是瞎子了，不过……”修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左眼眶，“这义眼现在也是我的宝物之一，因为它出自我的两位老师之手……而且，我能像现在这样将逆写魔阵运用进战斗之中，大部分功劳都是它的。”
“这颗义眼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说起来，伊芙之前好像有见到过，它的瞳孔部分有映出魔阵的样子。”
伊芙说的是之前修帮她拿下项圈的时候。
修点了点头，“义眼里刻了镜属性的魔法术式，能通过解析魔阵发出的光来帮助我‘看到’魔阵中的魔符排列。”
“镜……属性？”
“镜属性是光属性的情报获取能力特化种，跟上位种一样，都是属性的变种。”
“伊芙从来没听过除了上位种以外的属性变种呢。”
“能力特化种，顾名思义，就是魔法属性在某种能力上特别突出之后所产生的变异种，比如说黑暗属性，它的特点就是‘破坏’与‘诅咒’，如果一个黑暗属性的魔法师，他的魔力失去了‘诅咒’的特性而只往‘破坏’发展了的话，那他的魔力拥有的攻击力就会远超一般黑暗属性所拥有的攻击力，这时候，这位魔法师就不再是黑暗属性的魔法师，而是「深渊」属性的魔法师；同样的，如果是往‘诅咒’能力发展了的话，那他就会变成「终焉」属性的魔法师。”
“所以镜属性就是，在情报获取能力上远超一般光属性的变异种了。”
“对，实际上，不光比起光属性，就算放眼所有情报系的能力，镜属性也是数一数二的魔法。顺便一提，光属性还有治愈能力特化的变种，那就是「圣」属性……”
修和伊芙沿着河岸渐行渐远。距离到达沃特城，还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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