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与【灾噩】“打交道”,就给露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她自然也知道,这不过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神亦有敌,神也会陨落!露娜第一次见证,从脑海中的观念化为眼前的现实。如果可以,露娜也不愿意见到这种事发生,可既成事实无法逆转——
星空之旅,也不是不能遭遇其他的神。
曾出现一名男子,那是一个无比英俊的男子,也成神了,拥有强悍的战力,与露娜一家同行一段时间,携手拔除几次灾噩。
相处中了解到他的过去,十分可歌可泣,是一部血泪史,与露娜顺利的成长过程截然不同,充满着崎岖与坎坷。
他向露娜表达好感、表示爱意,想要与露娜成为神仙伴侣。露娜父母也相当欣赏,认为这是个可塑之才,前途大好,可与露娜强强联合,未来道路会多添一份保障。
可是露娜自己无法接受。
她一再婉拒。直到最后对方也放弃了。父母有些困惑,问询具体原因,但露娜自己也说不清。父母坦言,露娜像是在对某种事物念念不忘,心中有东西放不下,正因如此,才不敢迈出感情上的那一步,不愿加深亲密关系。
父母感到奇怪,女儿的成长过程如此顺利,不像是会留下“心病”的样子,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差池?
露娜对父母的看法不置可否。
她一直在思考,到底是少了什么,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从何而来?
她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无法回应这个向她示爱的男子。
后来,露娜她们真的遭遇到了与众不同的灾噩个体,混杂在了蒲公英级灾噩中,那名男子不慎,被袭击杀害。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在场的其他神没有来得及救援。最多只能做到报仇这一步。
男子没有血淋淋的尸体,被那只强大的灾噩毁灭破坏得十分彻底。只能算是葬在这片自然中。
他的功绩,大概就只有在场的神能够铭记,这颗星球被拯救的生命们,不会记得这名男子,只知道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混乱,那是他们无法参与的。
这个结果,让露娜愕然,事发突然,一条鲜活的生命转瞬即逝。那个男子也是神,实力与自己不相上下,就这么死去了,不由得令人惆怅。自己对他并不是没有好感,只不过不想进一步发展。
这个情感纠葛的源头消失后,露娜反而心底松了一口气,这个现象使得她自己都有些吃惊,感到万般惭愧。那名男子分明至始至终都没有做错过什么,最后还为了消灭灾噩,在这个过程中不幸牺牲。自己却为他的死感到庆幸,多么的不知廉耻啊……
露娜做着自我反省与检讨,一个人待了许久。
不过这种状况不可能一直维持下去,还必须继续寻找罪恶的祸端,与【灾噩】进行战斗。
又过了一段时间,又与几名神产生交际。但露娜都不感冒。
“露娜,你什么时候才愿意找一个伴侣?”露娜的母亲单独找到露娜,关心地问道。“我认为时机已经成熟。总不会还要让爸妈为你物色吧?”
“妈妈,我不想……”露娜不愿直视母亲的眼睛。
“你总该要找到一个伴侣,这也是你的责任,你的义务。”言下之意,就是希望露娜能够承担责任,诞下子嗣,培养成为新的神明,就像,她与露娜父亲曾经做过的一样。
这种说法,总让露娜觉得自己被当成了一个工具,要想办法发挥出最大的功效,才算有足够的价值。
“再给我一些时间吧,让我好好冷静思考一下。”露娜幻化出一层迷雾,将身体隐匿起来。母亲的话语让她感到不快。
“好吧,”光明女神辛西娅轻叹一口气,她也感受到给女儿的压力或许太大了,“你要记住,我们的时间,并不是无限的,危险随时都可能会发生。”
“嗯,我知道。”
按照父母的说法,他们无法再孕育出一个新的生命来登顶神祗。这是冥冥中的规定,一种大的平衡。他们无法打破。能做的都做了,只能寄期望于下一代。
这就是神吗?
哪怕成为神,都不见得能够多自由,神有神的困难,神有神的烦恼。
与世俗所认知的不同,没有那般超然,没有那般逍遥自在。居然一样也要考虑后代、考虑繁衍生息的事宜。莫名讽刺,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那群凡人、那些星球的原住民,穷极一生,也不会想到,苍穹之外,还发生着这些事情,平凡地活着,直至死亡。对于神的所作所为,一概不知。
没有必要告诉他们,只是平添恐慌,没有更多意义。不如就让他们继续保持在无知的幸福中。就算他们知道,也不会当真,只会变成神话传说,在历史中淡化,最终湮灭。
因为神不会一直在一个地方驻留,彰显神迹。至于那种滥用能力、没有责任心的人,一开始就没有成神的可能,怎么会有足有坚强、存粹的信仰给予给这种人呢?一旦成就,也不过是伪神,难成气候。
这些烦恼,这些苦痛,只有神自己品尝、消化。他人无法承担、代受。
“能力越大,伴随而来的责任也就越大。露娜,你必须要懂得,必须要面对。”
“我方阵营每增添一份战力,都将增添一份获胜的希望,让天平向我们倾斜一点点。这意义无比重大,绝不是开玩笑。”
“能力越大,伴随而来的责任也就越大?”——露娜在心中复述,这话好生耳熟,是否曾经在哪里听到过?
母亲这些话语固然有理,却无法让露娜释然。
“我……我……”
眩晕感环绕于露娜大脑。
可恶,自己到底遗忘了什么啊,失去了什么啊?
露娜痛心疾首。
永生只不过会使这份痛苦更加刻骨铭心。神又如何,永生又如何,内心中空了一块,无比痛苦,这份痛苦的无法用时间化解,甚至随着时间积累变得越来越深厚,简直要化为一道恶疾。
她摩挲着脖颈的项链,意外的有效,能够舒缓心情,使自己暂时脱离痛苦。
嗯?项链?什么时候的事情,自己是何时佩戴上的?
父母说,好像是某个追求者送给她的,她却对此没有印象了,赠予她礼物的人与神有很多,赠予的礼物总数也数不胜数,但露娜基本上都不会选择接受,除非是比较喜欢,且是很快就会解决的消耗品。像项链这种首饰品,应该不会接受、更不至于直接佩戴才对。
自己居然都忘了是什么时候戴上的,简直匪夷所思。
询问父母具体是谁赠送的,他们也表示不记得。
奇怪,神的记忆力不应该会如此糟糕才对,更被说三名神同时遗忘一个人的存在。这不正常,太说不通。达到了“离奇古怪”的地步。
不过戴起来还挺合适,还有一种怀念的感觉,似乎本就该如此。于是就习惯性地一直带着了。
银色的链条,紫蓝相映的宝石为吊坠,宝石呈现月牙形,镶嵌在金属片上,在光线下闪闪发亮。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是纯手工制作的项链,没有机器参与的痕迹,相当精致。制作者一定消耗了不少精力与心血。
“不像出自神的手笔,应该是普通人制作的,真是……很用心呢。”露娜难得地露出微笑,她早已记不得上一次发自内心地微笑是在什么时候了。
这条项链,露娜发自内心的喜欢,由衷的喜爱。
……
此后,战况急转直下。露娜的父亲,牺牲了,死于灾噩之手!
“露娜,你看到了吧,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下一个死者。 ”
“灾噩的力量还在壮大、还在滋长!”
短暂的发泄痛苦后,露娜的母亲选择了隐忍,收敛了一切不良情绪。郑重其事地对露娜进行说教。
“后继无人,必然没有未来!”
“一定要将希望传承下去,留下火种,明白了吗,露娜?”
“嗯!”露娜在母亲怀中落泪。
更令人绝望的事情发生了,不久后,露娜的母亲,也牺牲了。
“不!——”
哪怕露娜再撕心裂肺地呐喊,也换不回她母亲的生命。
消灭再多灾噩,父母的性命也都回不来了。
可露娜要继承父母的遗志,继续奋战不息。
哪怕再险象环生、刀山火海、危险重重,自己总能奇迹般的死里逃生,不曾死去。某些与自己一同出击斩杀灾噩的神祗,也陨落了几个。
露娜对此大感庆幸,自己真是命比天大。
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即便是神经较为粗.大的露娜,也反应过来。
不对劲。
事出有因必有妖。
最大的疑问——凭什么!?
凭什么父母都死了,凭什么那些神都死了——无论是比自己要强的亦或是比自己弱的,无一幸免,只是先后顺序以及死法上有偏差罢了——自己却能每每幸免于难,苟活下来。
自己凭什么是例外,露娜想了种种可能,甚至连自己说不定是灾噩一方的人,被有意手下留情这种离谱到没边的可能又称想到。这些被她一一推翻。
但是现实不会因她的个人想法而发生改变,往事依旧于现世上演,再好听的专辑、再好看的影片,听过、看过无数遍,也会显得又臭又长。
露娜打心底感到厌恶,生不如死,这是最残酷的折磨。
一切并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最后还是重复、重复,无限的重复。
消灭了无数灾噩,拯救了许多人;见证了许多文明被摧毁,看神明相继陨落。
宛如遗世独立。孤独如影随形。即便还有所谓的神同伴可以与自己并肩作战,也是一样,不会发生改变,对露娜内心不会产生任何一丝一毫的影响。
再也没有什么新鲜事,总是差不多的人与事再重复与轮回,激不起兴趣。
度日如年。
又度年如日。
一片白茫茫。
时间的概念,也在消磨中淡化。
这种境地下,露娜简直要变成痴呆,她不知自己的目的究竟为何,活着的意义为何,不知道未来在哪里。
思维逐渐僵化、麻木,变得迟钝。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要摩挲起自己脖颈上的项链。随着岁月的洗礼,项链早该损坏得不成样子、报废掉才对,之所以还能维持原样,是露娜有意维持,不断进行修补的结果。
可是,有一天,又一次,在被复数个强大灾噩伏击、拼死搏杀的过程中,项链被毁了,毁得彻彻底底。无法修复。
露娜精神恍惚,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重塑一个,还原出一条一模一样的项链?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连自我欺骗都做不到。露娜做不到,就算真能外表真能一致,内涵也不同,完全是别的、另一样东西,徒有其表罢了。
露娜躲在宇宙的边缘,光都难以触及、延伸到这个角落。
这里很安静,没有生命的气息。举世茫茫,不见人影。
只有露娜独自徘徊。
她这是选择了逃避吗……?
不,恰恰相反,她选择了面对。
她是有意遁身到一个与世隔绝、足够安静、无人打扰的地方。
“有一个人,我忘了……”
露娜自言自语,调动起自己最后的精气神。
渐渐地,双瞳焕发出旧有的神采。
“我要将他想起来……”
“哪怕,要花上无尽的时间。”
用无尽的时间,回想起那个名字。
排列组合,一个接着一个。总能做到的,总能做到的。只要不放弃,持之以恒,总能做到的。这里没有其他生灵,无人会回应,没有别人会给予自己答案。
那么,就由自己回应自己。谜底由自己索求,真相亲自探寻。
露娜开始了她“别开生面”的“征途”,这场征途比之过往经历,在复杂繁琐的方面丝毫不输。
这是一场心灵的征途。
阿尔法、阿雷斯、阿里、阿贝尔、埃里克森、安东尼、艾尔、艾伦、艾登、艾比克、艾瑞克……
本杰明、布雷迪、布雷顿、布伦丹、布莱克、布莱恩、布鲁诺、布莱森、班尼特、本、贝尔、贝拉……
卡博尔、卡尔文、卡特、查理、查恩斯、科尔、科恩、科鲁兹、克莱顿、克洛伊、康纳、塞勒斯、坎贝尔……
戴维、戴伦、戴蒙、丹尼尔、丹尼斯、达科塔、达尔顿、迪克兰、德斯蒙德、德文、德鲁、道森、狄龙、邓肯……
从接触过的文明中,一个个搜索,运用他们的文字,尝试着名字的组合。这是最傻最笨的方法——穷举。
也是最适合露娜的方法。
她有这个时间。有这个精力。
不成衰老,也不会死去。
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没有重复过。数据量之大,堪比天上的星海,浩瀚无疆。
这个过程并没有想象中的枯燥,反而能够缓解内心的寂寞与痛苦。
露娜,孜孜不倦,乐此不疲,甘之如饴。
终于有一天,在某一刻。
“……凯·天佑。”
露娜拼出了这个名字。
泪水断了线似的掉落。
心头巨颤,浑身都止不住地开始抖动。
“我想起来了,是凯·天佑!”
“我的爱人——凯·天佑!”
“这一切都是虚妄吗?我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还有什么可以相信?”
但是,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
“没有凯·天佑的世界,我不能接受!”
“他在等我,我要回去!”
露娜下定决心,坚定意志,举起圣枪,汇集能量引爆自身……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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