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毅是我杀的。”
柳澜带着淡淡的微笑，说出令身旁的秋婵骤然色变的话语。
昊阳宫内一时间鸦雀无声，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嘻嘻，事情好像变得有趣起来了啊，正合我意。”
朝霞烈阳内传来东方曦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兴奋，打破了安静压抑的氛围。
以她为起始，其他人也陆续开口。
“嗨，我说大师侄，你跟着这小丫头胡闹个什么劲儿，真要想看什么入浴图，来我擎天宫的书楼，那里有的是好看的，而且图文并茂……”
“嗯？老赵，没想到你还有存货，过后自己把东西送到碧落宫来，别逼我打上门去抢。”
“呃，哈哈，就一点点，一点点而已，都是那帮不争气的小兔崽子藏起来的，和我可没关系啊。”
“师兄，想不到你……唉，有辱门风，有辱门风啊。”
“长星你闭嘴！回去读你的酸诗去，别在这添乱。”
“师姐，我也要我也要！到时候给我留一份！”
“去！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少看这些大人的东西。”
在赵起阔、苏瑶、黎长星与东方曦的对话中，凝滞的氛围又活络起来，昊阳宫的画风瞬间又变得不那么正经。
“都闭嘴！！！”
忽然，剑锋烈阳中传来萧剑安愠怒的声音，仿若一柄利剑扫过昊阳宫，打断了几人的小剧场，同时化作如山般的磅礴之力压向柳澜。
柳澜只觉得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成了坚硬的铁石，不断向身体挤压而来，几乎要将他压爆。
他身体摇晃了一下，脸色因这股威压而呈现出不自然的红，但却没有发出任何不像样的声音，只是眼神坚毅、默默地承受着。
下一瞬，来自萧剑安的压力骤然消失，剑锋烈阳中传来萧剑安恼怒的声音：“为何拦我？没听到他刚刚都已经亲口认罪了吗！”
因为突然的如释重负，柳澜险些跌倒，一旁的秋婵眼疾手快扶住了他，这才发现在刚刚这短暂的片刻间，柳澜的衣襟都已经被汗水浸湿。
“你……没事吧。”
秋婵关心地问道，伸手要取丹药喂给柳澜，却被他抓住手腕制止。
“没有大碍，用不着浪费丹药。”
柳澜冲着她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配合被汗水粘在脸上的几缕头发，有种虚弱的美感，令秋婵的心跳仿佛都漏了一拍。
“嗯……没事就好。”
她低声咕哝了一句，似乎是在回应柳澜，又似自言自语，就这样保持着搀扶柳澜的姿态，与他一同将目光投向天空，并没有挣脱被柳澜抓住的手腕。
这时，只听在小山上端坐饮茶的陆光风开口，刚刚阻止萧剑安压爆柳澜的人中，就有他一份——或者说，有他六分之一的功劳。
“师弟，事情尚未查清，不要这么急着动手，你这急躁的脾气也该改改了。”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他可是已经认罪了！”
萧剑安一副铁了心要杀柳澜的架势，令柳澜感到有些头疼，看来今后的日子里，少不了要和大罗峰起冲突了，就算他不找事，对面也会像疯狗一样扑过来。
唉，我柳澜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这当中疑点甚多，还需谨慎处置。”陆光风说完，转向柳澜，在看到柳澜在秋婵的搀扶下两人宛如依偎的姿态时，脸上多了些古怪之色，但也没多说，只是询问：“柳澜，你刚刚可是承认秦毅是你杀的？”
柳澜乖乖点头：“正是。”
“那你是如何杀的秦毅？将当时的细节一一道来。”
听到陆光风的追问，柳澜脸上忽然露出无奈的笑容：“请宗主恕罪，弟子也不知道是如何杀掉的秦毅。”
“嗯？”
陆光风的头顶仿佛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不明白柳澜这话是何意思，身旁的秋婵也满是疑惑。
“我说小澜子，你在搞什么鬼？该不会被驴踢到脑袋了吧？”
“师姐，昊阳宗内没有驴这种凡俗生物，顶多是我摩云峰这里有几匹龙马。”
“闭嘴！”
黎长星又在苏瑶的斥责下乖乖闭上了嘴。
柳澜则是轻笑着摇头：“苏师叔，不知您刚刚所说，若是秦毅真的为我所杀，也不会同意处罚我……可当真？”
“当然是真的，我早就看大罗峰那群疯狗不顺眼了。”
苏瑶很是痛快地答道，毫不掩饰对大罗峰的厌恶。
柳澜又问赵起阔：“赵师伯，那您呢？”
“嗨，这有什么说的，咱当然是站在大师侄你这边的。”
柳澜微微点头，又看向夜雨寒的幽影烈阳：“师尊？”
“杀了又如何？”
不愧是夜雨寒，开口就如此霸气。
柳澜佩服得五体投地，而后看向黎长星的云雾烈阳。
“柳澜见过黎师叔，初来乍到未能及时拜会，还望师叔见谅。”
这是他第一次与黎长星对话，作为晚辈自然要懂点礼貌。
黎长星也很随和，用柔和的嗓音回应道：“师侄不必多礼。我对此事了解虽不甚清楚，但既然赵师兄和两位师姐都看好你，我自然也不会做那煞风景的恶人。抱歉了，二师兄。”
这话的意思就是也会站在柳澜这边了，柳澜稍稍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已经度过了最重要的一关。
“老六！”
剑锋烈阳中传来萧剑安咬牙切齿的声音，看来着实被气得不轻。
柳澜没有理会萧剑安，他最后看向搞事大王东方曦的朝霞烈阳，苦笑着开口：“小师叔，您呢？看在我遂了您心愿的份上……”
“哈哈哈，很好！真是让我看到了足够有趣的东西。柳澜，你啊，要不要来我的无殇宫？如果有你在身边，我肯定每天都会有享不尽的乐趣啊！”
东方曦愉悦的声音传来，明目张胆地开始挖墙脚，柳澜明显看到夜雨寒的幽影烈阳那黑紫色的火焰跳动了一下，似乎有爆发的迹象。
于是他赶忙正色答道：“多谢小师叔美意，但我与师尊情意深重，难以割舍，只能谢绝，还望小师叔见谅。”
“噗，师姐，听到没，柳澜居然这么喜欢你，回去可要好好疼爱他哟。”
总觉得东方曦这小丫头在开黄腔，但柳澜还是识趣地没有作声。
“嗯，也罢，既然柳澜都这么卖力了，我如果坑他岂不是太没有长辈风范。师兄，我也反对处罚柳澜。”
东方曦玩笑开够，终于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五票。
柳澜完胜。
他看向小山上的陆光风：“宗主，如您所见，无论秦毅是不是我杀的，结果都不会变。既然如此，就让我满足一下小师叔的玩乐之心，认下斩杀秦毅之事。”
说这话时，柳澜嘴角带笑，目光扫过萧剑安的幽影烈阳，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我承认了，秦毅就是我杀的，你又能如何？
这是他对萧剑安、对大罗峰，最隐晦也是最猛烈的回击，东方曦的话头只不过是个恰好送上门来的借口而已。
“小辈欺人太甚！”
未等陆光风回应，萧剑安已经暴喝一声，剑锋烈阳的光辉开始舒展绽放，眼看便要爆发。
修行万载，纵使心性已经有所收敛，但他还是无法忍受被一个毛头小子如此羞辱，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师弟师妹的面！今日若是不灭杀柳澜，这件事就会成为插在他心头的一根刺，最终化为心魔，毁了他的求仙之路。
所以，柳澜，必须死。
一道夺目的剑光骤然斩落，裹挟着万钧之势，飞向柳澜的头顶。
死亡的阴影瞬间将柳澜支配，令他动弹不得，并非他不想躲，而是剑光的威压已经禁锢了他的行动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剑光飞落。
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握着秋婵手腕的手，给她逃离的机会，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然而，秋婵并未离去，扶着柳澜的手反倒握得更紧，下意识地贴紧了他。
两人就这样仰望着剑光垂落——然后被一片突然出现的阴影吞噬，消失无踪。
死亡的危机来得快，去得更快，缠绕着柳澜的危机感立时褪去，仿佛连同那道剑光一同，被阴影吞噬殆尽。
尽管未曾见过，但得到夜雨寒传授辉夜剑的柳澜还是凭借记忆中的描述，确认了救下自己的这一剑。
辉夜十三剑，第十一剑——夜空。
以剑斩破空间，连接无垠夜空，吞噬万物，可谓攻防一体的至强剑技。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夜雨寒出手救下了他。
果不其然，萧剑安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又传来：“师妹！柳澜此人来历不明，疑点重重，甚至敢妄言天命，现在又因他挑起我们兄妹间内斗，你收这样的人为徒究竟所为何故？再这样下去迟早都会被他累及自身的！”
嗯？柳澜敏锐地捕捉到萧剑安话语中潜藏的一丝忧虑，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姓萧的家伙，该不会对自家美女师父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因为嫉妒自己可以整日与夜雨寒呆在辉夜宫中，所以心生偏见，才变着法儿地针对自己？
柳澜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同时也不禁有些担心，都说女人就算拒绝了喜欢自己的人，也会对那个人生出一些宽容与好感，不知道夜雨寒会如何应对萧剑安……
下一瞬，柳澜就知道自己白担心了。
幽影烈阳中传来夜雨寒冰冷的声音：“对我的弟子出手，你可曾想过后果。”
未等回话，幽影烈阳的黑紫寒焰骤然爆发，一道纵贯天地的黑色剑光倏然落下，将萧剑安的剑锋烈阳斩为碎片，消散在天空中。
昊阳宫内，顿时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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