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澜从未忘记，自己来到云扬时被赋予的使命。
这个世界灵气衰竭的迹象已经开始逐渐显现，可以想见，这种情况在未来只会愈发严重，修行的低潮期终将到来。
但与历史不通，这次灵气衰竭，意味着修行的彻底没落。
因为灵气不会再如以往那般，在衰竭到极致后又开始逐步回升，重新迎来昌盛。
没了，就真的没了。
柳澜也曾无数次思考过，究竟要怎么才能避免这种结局，却一无所获。
他掌握的知识与修行经验终究还是太少。
他已经做出打算，等禁足结束，陪文萱下山走一遭完成试炼后，就去摩云峰万卷阁，将里面的资料全部查阅一遍，为自己寻求破局之道做好知识储备。
但当听到赵雨笙描述这株奇异的火牵牛可以“提纯反哺”时，他的脑海中却似乎有亮光划过，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一闪即逝，却又无法捕捉到。
柳澜沉默片刻，沉稳下心神，开始细心听赵雨笙讲述，不遗漏任何细节。
这株火牵牛是赵雨笙两个多月前发现的。
当时她因为陪白瑜锻炼跳跃力而在悬崖处跑上跑下，累得不行，便想要偷个懒，于是寻了一处阳光明媚的山坡躺下，准备小憩片刻。
就在她迷迷糊糊时，却忽然感受到一股细微却精纯的灵力，下意识地将其吸收后，发现其效果竟堪比她平时修行半炷香的时间。
意识到不对劲的赵雨笙立刻清醒过来，在自己躺的地方仔细查找，终于在一簇火牵牛中发现了这株奇异的个体，并将其移植到了花盆中。
随后经过一连串的研究，她大致了解了这株变异火牵牛的特性。
首先，它是靠着吸收灵气生长的，这一点与寻常火牵牛无异，只要有灵气就能存活，相比之下，阳光则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她将火牵牛放在山洞中养了这么久也不见什么异状。
其次，它可以将吸收的灵气转化为更精纯的灵气释放出来，若以这种灵气修行，效率可以提升近十五至二十倍！简单来说，就是修行一日抵寻常二十日，修行一年抵寻常近二十年！
“这……真是匪夷所思，已经不是‘奇花’所能形容的了。”
洛薇惊异地望着桌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火牵牛，轻声感叹。
柳澜也被惊到了。
十五至二十倍的提升，这简直堪比传说中的那些灵阵宝地了，只有在那种汇聚天地灵气，凝结无数智慧的地方，才会对修行有如此强大的助益。
时间就是生命，效率的提升可以节省时间，换句话说就是在给自己挣命！
心头短暂的火热过后，柳澜又冷静下来。
他看向赵雨笙：“说了这么多好处，应该也有不少缺点吧？”
大道至公，不可能所有的优点都汇聚在一种事物身上，必须要有一定的欠缺来平衡，否则那就是逆天的完美生物，距离毁灭也不会太遥远了。
果然，听他这么问，赵雨笙立刻露出失落之色。
“师兄说的没错，这株火牵牛虽然可以提纯反哺，但……效率太低！”
“有多低？”
柳澜毫不意外地问道，甚至还觉得有趣。
可以提升修行效率的奇花，自身的工作效率却很拉跨，有种黑色幽默的感觉。
赵雨笙一指火牵牛：“花开七七四十九天，只有最后一日才会释放提纯过的灵气，然后自然脱落，前面四十八日都在吸收积蓄灵气。此外，虽然提纯效果惊人，但在量上却并不突出，很普通，根本比不上正常修行的效果。”
“原来如此。”
柳澜点头，若有所思。
洛薇忽然道：“一株火牵牛可以同时孕育几朵花吧？就算近五十日才能收割一次，但几朵花先后开放，加起来得到的灵气量似乎也没那么不堪？”
赵雨笙无奈：“师姐，就算火牵牛可以同时长四五个花蕾，但花蕾孕育也是需要时间的，四十九天只是花开持续的时间……”
洛薇一愣：“那要多久？”
“一般来说，百日。”
百日，加四十九天，一百四十九……将近半年。
柳澜在心中默默地计算了一下，发现就算一株火牵牛同时开五朵花，效率也不比省去孕育时间后一朵花四十九天开一次强到哪里去。
看来，这株火牵牛也只能止步于此了，想将它作为辅助修行的至宝是没戏了。
洛薇也明白过来，叹了口气：“如此说来，真是可惜了。”
柳澜点头附和：“的确，如果能大量培育还好，可惜只有这么一株变异个体，如鸡肋一般……”
说着说着，柳澜忽然愣住。
他看到了赵雨笙泛着明亮光彩的双眼。
那样子，像极了得到奖状的孩子，在等待家长的夸赞和摸头。
柳澜目光在石架上扫过，又落回眼前的赵雨笙身上，语气有些不自然地问道：“你该不会，正在培育类似的变异火牵牛吧？”
洛薇：？？？
赵雨笙立刻喜笑颜开，跑到石架子旁，一手一个花盆，拿了两个盆栽回来，放到石桌上，一左一右，宛如护法一般，将开花的火牵牛夹在中间。
这么一对比，柳澜与洛薇立刻发现，三个花盆中的植物，除了生长程度不同带来的细微差别，花茎与叶片的形态几乎一模一样。
这两个花盆中栽种的，也是火牵牛！
“这是我新种的，用的就是从这株火牵牛脱落的花朵中提取的种子。”
赵雨笙有些骄傲地挺起了胸脯，一脸得意。
“我在《云扬植物志》中看过，植物的变异个体，将变异后的特性保留下来传给后代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只要大量培育，总会出现保留了变异特征的个体，到时候只要进行选择性的培养，基本就能将这种变异特征稳定下来……”
小丫头再一次刷新了自己在柳澜与洛薇心中的印象。
“我深恨以前自己读书太少……”
柳澜小声冲着洛薇说了一句。
洛薇难得赞同道：“我也是。”
本以为只是个臭脾气的小丫头，没想到是云扬孟德尔，柳澜直呼我家养马女有豌豆大帝之姿。
“这是第一批？”
柳澜的目光扫过石桌，又看看石架子上剩余的几个花盆。
赵雨笙点头：“其实我还留了一些种子以防万一，如果这一批都不如人意，那就要考虑是不是什么环节出了差错，改换条件后继续尝试培育。”
好家伙，果然够专业。
柳澜露出笑容：“这么重要的东西，就如此简单地告诉我，就不怕我抢了你的？”
赵雨笙畏缩了一下，但随即又摇头。
“辉夜峰上的东西，本来就是师兄的。”
居然还会拍马屁了？
柳澜心情不错，伸手摸了摸赵雨笙的头，笑道：“放心，我可不会夺人所爱，这东西就是你的，谁也拿不走，有谁敢抢你就来找我。”
“师兄真好！”
小丫头立刻露出笑容，脸上红彤彤的，煞是可爱。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明白了不少事情。
比如柳澜虽然行事风格很凶残，当众斩杀同门脸眼睛都不眨一下，但实际上却是个温和懒散的性子，只要不招惹他就不会有事，反而还很容易相处……嗯，前提是你必须得是个美少女，看看现在辉夜峰上，洛薇师姐，自己，陈婉师妹，还有总往这里跑的徐莹师妹，无一例外。
好吧，后面这个前提是她自己瞎想的，但柳澜不是胡作非为的恶人这点是真的。
虽然被安排了养马的差事，但工作很轻松，甚至大部分时间都是自由的，白瑜也很好相处，经过这段时间的陪伴甚至还有了不浅的情谊，让她有种满足感。
最重要的是，辉夜峰这种灵气充裕的环境，根本不是她原来居住的地方能比的，在这里养马，比在外面专心修行提升的速度都要快。
这养马的惩罚根本就不是惩罚，反而是变相的福利。
如此一想，她对柳澜就更没有什么心结了。
闲聊了一会儿，又给赵雨笙留下一堆灵石作为喂养白瑜的饲料后，柳澜带着洛薇离开。
临分别时，赵雨笙信誓旦旦地保证绝不贪污，一定将白瑜喂得白白胖胖，白瑜则依依不舍，但看到赵雨笙手里的灵石后，那点儿不舍立刻就消失了，看得柳澜拳头都硬了，心中哀叹真是养不熟的白毛马。
返回的路上，洛薇忽然问：“如果雨笙真的把变异火牵牛培育成功，那时候……”
柳澜看了她一眼：“那时怎么了？”
洛薇想了想，又摇头：“没什么。”
柳澜忽然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盯着洛薇：“我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说话说一半的人……”
洛薇神色黯淡了一下，又问：“那另一种呢？”
柳澜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洛薇眨眨眼睛，这才回过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吧，其实我是想到时候管你借用一下那些火牵牛。”
柳澜歪了下头：“那你应该去问赵雨笙，这又不是我的东西，我也没法替她做主。”
“是吗？其实她刚才说的那句话我还挺认可的——你是宫主唯一的弟子，这辉夜峰的东西，有什么不是你的？到时候就算你不说，她也会主动把培育好的火牵牛送到你手里，不是吗？”
洛薇的话令柳澜一时沉默。
这……还真不是没可能。
“好吧，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答应你了。”
“嗯，谢谢。”
洛薇语气真诚地向柳澜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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