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柳澜如此直接地承认拥有规避龙气影响之法,冉炀帝与慧妃都愣在了那里。
按照他们的预想,仙师要么会将此事敷衍过去,要么会先客气几句,然后表示此事不宜透露,然后他们就识趣地不再追问。
怎么现在听着……仙师似乎并不避讳这个话题?
冉炀帝犹豫了一下,试着开口:“那仙师可否就此透露一二,毕竟事关龙气,朕不得不多加留意,还请仙师见谅。”
柳澜点头:“这倒是没问题。不过,我对这事也并非百分百确信,里面夹杂着我的个人推测。”
“仙师但说无妨,朕洗耳恭听。”
柳澜快速梳理了一下思路,而后开始表演。
“首先,我想先向陛下确认一下龙气的性质。据我了解,龙气护佑帝王家,可震慑一切邪魔外道、违法乱纪之徒,连真仙都难以免受影响,这应该没错吧?”
“不错,龙气由来已久,只有在百姓认可,群臣拥戴的情况下正式登基,才会得到龙气的承认,受到龙气的庇佑,代表着正统与秩序,是对付那些目无王法作奸犯科之人的杀手锏。”
谈及龙气的威能,冉炀帝脸上多了些傲然之色,语气也变得自信起来。
但他很快便冷静下来。
眼前这位女仙,可是能规避龙气的存在!
这就意味着,只要她想,随时都能取自己的性命,哪怕有万千禁军护着都不好使。
他之所以冒着风险前来,一是出于对昊阳宗的信任,二是规避龙气之法实在太过重要,不能放任不管,三来——对方既然让凤明虹将薛坤等人的罪证转交给他,帮忙解决这些麻烦,就代表了善意,对他不利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这些说法,是口口相传,还是有明确的事实依据?”
柳澜再次问道,将冉炀帝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想了想,答道:“事实上,各国皇室对于龙气的研究从未停止过,却一直没有什么进展,都只是根据龙气的表现而做出的推断……哦,对了,只有正统皇帝才能得到龙气承认这一点其实是有事实作证的。”
柳澜好奇:“哦?”
“大约三百年前,北方有一个国家名叫大卫,因为末代皇帝无能而被奸臣篡位,那逆贼得了皇位,又担心不被龙气承认,便保留大卫的国名,又搞出盛大的登基仪式,威逼群臣与百姓信服,然而到头来却还是没有得到一丝龙气……不久之后,大卫便被周边诸国瓜分完毕,彻底亡国。”
“竟还有这种事。”
柳澜感叹。
“没了龙气,人心离散,连抵御敌国侵攻的能力都没有,只能说那篡位的逆贼因为一己之私,而葬送了一个偌大的王朝啊。”
冉炀帝同样感慨道。
柳澜又问:“那以前可曾有过不受龙气影响之人?”
冉炀帝摇头:“不曾。若是真有这种人存在,肯定会惹得大陆之上所有王朝关注,动静肯定小不了,不应该连一点蛛丝马迹都留不下。”
柳澜却摇头:“陛下此言差矣。”
冉炀帝一愣,不解道:“仙师此言何意?”
他寻思自己说的好像没错啊,如果真的存在过那种可以免疫龙气之人,定然会将一个王朝搅得天翻地覆,闹出巨大的风波,然而史书中从未有过只言片语提及类似的事情。
“不受龙气影响之人,其实遍地都是。”
冉炀帝:“???”
不仅是他,连慧妃与似懂非懂的凤明虹也一副疑惑的样子。
“陛下应当知道,我在风来镇时,曾与仙尊钱益交手的事情。”
听柳澜说起这事,冉炀帝神色有些不自然。
毕竟钱益被杀,嫌疑最大的便是眼前的这位“蓝嫣”仙师。
他虽与昊阳宗暗通款曲,也感激柳澜帮助他摆平那些乱臣,但擅杀一县之尊这种举动还是过于出格了。
柳澜一看就明白他在想什么,解释道:“杀死钱益的,是一名魔修,已被我师门长辈诛杀。七公主,你先闭上眼睛。”
凤明虹不知他这话何意,但还是依言照做,闭上了好奇的大眼睛。
柳澜一点手环,将女魔修的尸体取了出来,置于地上。
“这就是那凶手。”
慧妃呀了一声,轻轻捂住了嘴。
虽然储物手环内时空静止,尸体保存得很完好,没有一点腐败的迹象,但死尸就是死尸,对慧妃这种连血腥场面都没怎么见过的人来说还是有些刺激过头。
倒是冉炀帝,仔细打量了一下女魔修的尸体,忽然发出“咦——”的意外声音。
“这人……是钱益的爱妾!朕遣去调查钱益身死的人提到过钱益死后爱妾失踪的事情,还附上了画像,朕不会认错的。”
柳澜也有些意外:“原来如此,我说有仕气在身的钱益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杀死,原来他身边就潜伏着一个魔修。”
冉炀帝有些恼怒地拍了下桌子:“钱益身为朝廷命官,被魔修混到枕边竟都没有察觉,实在可恨!该死!”
柳澜将女魔修的尸体收起,告诉凤明虹可以睁眼后,才看向冉炀帝。
“陛下,我与钱益冲突时,他施展过仕气,我当时便留意到,在场的民众之中,有少数几人并未受到仕气的影响。”
“这很正常,只要遵守律法不作恶,就可以豁免仕气……嗯?”
冉炀帝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诧异地望向柳澜。
“蓝仙师,你的意思,难道是……”
柳澜点头:“没错,据我推测,我之所以可以免受龙气仕气的影响,就是因为我并非在作恶!以往也没有任何劣迹!”
他掷地有声,整个人爆发出一股凛然正气。
落在冉炀帝一家三口眼中,俨然就是一位心境澄明、坚持自守的出尘女仙,凤明虹看向柳澜的眼神中甚至已经开始溢出倾慕之色。
冉炀帝没有留意女儿的状况,陷入了沉思。
如果是别人说这种话,他肯定就当成胡言乱语,一笑置之,若是那些平民百姓还好说,一个修行之人,怎么可能从未做过违反王朝律法或是道德准则的恶事?
但柳澜已经展现出免疫龙气影响的特殊性,说话时又正气凛然,不见丝毫动摇,令冉炀帝不得不重视起他的说辞。
只听柳澜继续道:“单说风来镇之事,钱益身为县尊,纵容手下为害百姓,又率先向我动手,我正常反击,于情于理,都没有问题——仕气对我无用,便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这毕竟违反了冉炀律法……”
“陛下不也说了,龙气的影响范围,都是根据过往经验推测而出,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只要违反了律法,就会受到龙气镇压。我倒觉得,与其说龙气影响范围的依据是律法,倒不如说是‘道’与‘理’。”
柳澜开始陈述自己编好的说辞,令对面三人一阵茫然。
“道、理?”
冉炀帝不解地重复着这两字。
“道,非王道,而是天道,乃天地万物运行之理。”
“这,仙师可否说的再浅显一些?”
冉炀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虽然这话大致的意思他也明白,但放在眼下要如何理解,就不太能搞懂了。
柳澜神色如常。
不懂?
不懂就对了。
要是让你一下就懂了,还怎么忽悠住你?
“简而言之,就是只有做出违背天地万物运行之理举动的人,才会受到龙气的影响。龙气的作用依据,也自始至终是天道至理,而非凡间王朝的律法。”
柳澜侃侃而谈,将冉炀帝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冉炀帝的第一反应是不信,但凡事就怕先入为主,有了柳澜前面的各种铺垫,现在引出结论,令冉炀帝一直以来的常识也开始动摇。
“这……蓝仙师所言,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朕……朕需要仔细斟酌。”
柳澜微笑:“陛下不必惊慌,这事说起来简单,但放眼天下,言行皆合天道的修行者,又能有几人?若他们真的想要倾覆王朝,除非那王朝已经彻底腐朽败坏,推翻他们符合天道,否则一旦做出偏离天道轨迹的举动,他们也必将失去免疫龙气的特殊性。”
冉炀帝一愣,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免疫龙气,听起来似乎很厉害,但也意味着行动受到极大程度的限制,否则一旦言行有失,便会立刻变得与他人一般,受到龙气影响。
“可是,我观蓝仙师,似乎行动举止颇为自由……”
一旁的慧妃忽然开口,立刻被冉炀帝瞪了一眼,赶紧闭上了嘴。
柳澜轻笑一声:“我道心自由,随性而为,许是幸运,至今的一举一动似乎都符合天道规范,才得到了这免疫龙气的特权。
但,我修行的初衷,绝非是为了这种特权,若要为了保持特权而限制自己的行动,那反而落了下乘。
今后我仍会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即使因此而被天道厌弃,但能坚守自己的道心,我也无怨无悔。”
“原来如此,蓝仙师这才是逍遥真仙的风范啊!朕钦佩不已!”
“刚刚本宫失言,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请蓝仙师见谅。”
“蓝姐姐,你真厉害!”
冉炀帝三人顿时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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