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玄要给什么人送信，这并不是什么难猜的问题。
大概率就是他刚刚一直挂在嘴边的师兄，鬼影宗乌相。
这其中的意味，值得深思。
石玄为何一见到柳澜等人便急着去给乌相送信？
是乌相早有交代？
那又是为了什么？
总不会是嫉妒他长得帅吧？
这样思考着，柳澜看向石玄：“你知道乌相在哪里。”
石玄一怔，然后连连摇头。
柳澜挑眉：“你在说谎。”
“没有！”
“看着我的眼睛！”
柳澜突然提高了音量，吓得石玄浑身一抖，下意识地对上了柳澜的目光。
他的视野，仿佛闪了一下，精神陷入某种迷茫。
等清醒过来，石玄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荒野之中，到处都是茫茫的白雪。
石玄愣了一下，拍了拍脑袋，感觉昏昏沉沉的。
他疑惑地自语：“奇怪，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忽然，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搭在了石玄肩头，把他吓了一跳。
“谁！？”
石玄一蹦三尺高，蹿出去老远，警惕地转身望去，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师兄！”
竟然是他的师兄乌相！
石玄顿时心安。
有师兄在，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乌相保持着一贯的冷漠，点点头，问：“你在这里发什么呆？”
“我在……咦，对啊，我在干什么来着？”
石玄又是一阵迷糊，仔细回忆了一下，忽然灵光一闪，终于想起了被遗忘的重要事情。
“啊，我想起来了！师兄，我发现星罗教的人了！
不过她身边还有那个昊阳宗的柳澜在，这个人可不好对付。
你说他们两家明明是死对头，怎么就凑到一起去了呢，该不会这两人有一腿吧？”
乌相皱了下眉：“废话真多。”
石玄立刻停下了八卦，脸色讪讪：“我这不是好奇吗？搞清他们的关系，对咱们的计划也又帮助，万一那姓柳的帮着那星罗教女人怎么办？”
乌相看看他，忽然沉声问道：“你可知错？”
石玄看着乌相冷漠的眼神，心中一凉，开始打鼓，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做错了，惹得师兄生气。
“你将我们的计划复述一遍，然后自己想想错在了哪里。”
乌相负手转身，一副对石玄失望至极的模样。
慌了神的石玄不敢不照做，开始了复述。
“我们的计划是，联合魔道各家顶级宗门的代表，齐心协力，对抗星罗教的代表，争取在初期就将她们排除掉。
进入寒潭后，首要任务是汇合，如果发现星罗教代表的踪迹，先尽量避免与她们冲突，等汇合后再展开计划。
第一重计划，是挑起她们与正道弟子间的争斗，让他们两败俱伤，我们渔翁得利。
若此计不通，则施行第二重计划，强攻，最好是抢在她们汇合之前，各个击破……”
石玄为了找出自己的错误，极尽可能地回忆着计划的每一个细节。
乌相站在他面前，眼中有光芒在闪烁。
等石玄把消息透露得差不多，他又问：“计划是谁提出？谁主导？都有谁参与？”
石玄本能地答道：“无疆门蒋玉那小子提出并推动的，联合了我们鬼影宗，玄仙盟和断魂轩……还有无生道门余沧，和兽王殿那个叫杨思空的……”
一番问答过后，石玄口干舌燥，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倒了出来。
但到最后他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
他本以为乌相的提问是在对自己加以引导，但到后来却发现，乌相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提问起来也没有什么章法。
搞得石玄满肚子疑惑，想问又不敢问。
最后，确认石玄真的没有隐瞒之后，乌相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他抬起手，在石玄惊恐的目光中——打了个响指。
啪——
随着一声清脆的鸣响，石玄被晕眩感支配，眼前一阵模糊，天旋地转。
而后，他的世界开始破碎，褪去虚伪的表象，回归真实本貌。
他依旧躺在冰冷的雪地上，胸前踩着一只脚，小腹插着一把剑，剧烈的疼痛再度袭来，让石玄迅速清醒。
看着柳澜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石玄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回忆自己在刚刚的幻境中说过的话，顿时如坠冰窟。
他竟然，将所有的秘密都给抖出去了！
“你，你……”
石玄指着柳澜，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感谢你的情报，把东西留下，你可以走了。”
柳澜微笑着抽出紫电剑，不沾一点血液，同时也松开了石玄。
学了这么久的“幻意”，今天总算是派上了用场，效果拔群，轻轻松松就让石玄陷入了幻境，把肚子里的秘密吐了个干净。
石玄对柳澜的话恍若未闻。
走？
泄露了那么多重要的情报，他还能走到哪里去？
去找乌师兄报信？
在柳澜已经知道他们计划的前提下，这么做不是自投罗网么？
而且还要把东西都留下。
什么都不拿，在这冰天雪地的世界里，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还想赶路？
做梦去吧。
纠结着，石玄从地上爬起，冲柳澜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柳兄弟，哦不是，柳道兄，你看这，是不是给我留点儿？”
他摸着手上的储物戒，谄笑着。
柳澜回以笑容：“可以。”
石玄眼睛一亮，没想到他真会答应：“那……”
“那你的衣服就不用脱了，自己留着吧。”
柳澜认真地说道。
“噗——”
旁边传来少女的轻笑声。
柳澜转头看去，只见文萱和红鸾都捂着嘴，被他与石玄的对话给逗笑。
慕倾城的嘴角也翘起一个轻微的弧度。
她们是开心了，石玄却是快要哭了。
他很想冲上去揪住柳澜的领衣领，在他那令人羡慕嫉妒恨的脸上狠狠招呼一拳。
合着你一开始都没打算给老子留衣服是吧！？
欺负人也不是这么欺负的！
士可杀不可辱！
但想想自己连他一招都没接下来，就被踩在地上摩擦，石玄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咳，我的意思是，能不能给我留点物资……
这寒潭里遍布危险，没有武器和灵石，我怕是挨不到最后啊。”
石玄姿态放的极低，近乎哀求。
他在心中不断安慰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柳澜点头：“只要你把刚才的话，当着她们的面再说一遍。”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慕倾城几人。
“这……”
石玄再次陷入纠结。
在望天台，他可是见识过慕倾城出手就废人络海的行事风格的。
这绝对是个狠辣女子！
如果当着她的面说出自己等人联合算计她的阴谋，怕不是当场就要玩完。
石玄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废掉修为砍掉四肢丢在雪地里等死的场景。
柳澜悠悠地说道：“只要说出来，你就不会有事，我柳澜言出必行，你大可放心。”
石玄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这样。
虽然这姓柳的让人讨厌，但在守诺这一点上，似乎还真的可以放心。
当初在望天台，他说拿秘宝作为奖励，到后面星罗教的人展露魔修身份，他也没有因此食言，依旧将秘宝送了出去……
可见他是个重诺的人。
况且现在也只能选择相信，否则就是被丢在雪地里等死的命运。
“我说，我说……”
反正在梦里已经说过一次了，也不差这一回。
于是，石玄如竹筒倒豆子，当着慕倾城三女的面，将蒋玉等人的图谋讲述了一遍。
红鸾听得张大了嘴，没想到居然撞到这种事情。
她的目光偷偷飘向慕倾城。
望天台之战她也去看了，自然知道这名黑衣少女是星罗教弟子。
咦？
为什么柳师兄会和星罗教弟子走在一起？
难道是因为望天台的事情，使得两人关系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僵？
是了，一定是这样。
柳师兄豁达大度，在星罗教弟子作恶之前，肯定是不会与她们对立的。
红鸾感觉自己猜中了真相，不由得对柳澜愈发敬服。
文萱对这些魔修的阴谋表现出不加掩饰的厌恶。
她冷哼一声，没有理会石玄，看向一旁。
反正他们密谋对付的是星罗教，是慕倾城这女人，跟她没关系。
就让她们头疼去吧。
而作为当事人的慕倾城，全程面无表情地听完了石玄的供述。
最后，她问：“始作俑者是无疆门蒋玉？”
石玄立刻点头：“是，就是那小子，他本就嫉恨圣教的威势，您在望天台上的表现又让他感受到了威胁，所以才撺掇着我们联合起来对抗圣教，我也是一时糊涂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石玄很贴心地将对星罗教的称呼换成了“圣教”，一副狗腿子的模样。
慕倾城直接无视了他后面的卖惨，又问：“他们在哪里？”
石玄一愣，而后反应过来她是在问蒋玉乌相等人。
短暂地纠结了一下，他艰难地点了点头：“知道。”
反正都已经将人给卖了，索性就卖个彻底吧。
这不是怕死，是权宜之计，是舍身为饵，引蛇出洞……
石玄在内心说服着自己。
既然这星罗教的女人发问了，那就把她引过去，师兄那边应该已经集结起一部分人来了……就不信这么多人还治不住她！
慕倾城并不在乎石玄内心的打算，见他点头，便抬了抬下巴。
“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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