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族人……族人守军两万人，减员近三千，其中战死……”
“够了，别说了，你先回去吧。”
坐在山坡的岩石上，卯卿仡芈制止了族人的汇报。她把刀插在地上，俯视着山脚的满目疮痍，内心悲痛万分。在潜意识里，她并不希望得知确切的死亡人数，她害怕一旦自己知道了明确的伤亡，就会忍不住去逃避战争，丧失指挥的勇气。
“或许受伤的人更多些。”麻痹自己，逃避现实，有时也不失为一种面对困难的方法。从攻城结束，直到夕阳落山，她都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上山吗？她不敢回去。她觉得自己无法面对那些失去亲人的族人们，因为自己的失误，没有考虑到混乱的局面，多少孩子失去了父亲，母亲失去了儿子，妻子失去了丈夫。下山吗？她觉得自己无颜面对死去的英灵，原本……他们中的有些人本没必要牺牲，却直到死都没有听到撤退的命令，因此白白枉送了性命。第一次，她感觉到了战争的残酷，开始反思自己选择抵抗的这个决定。
看着卯卿仡芈喝退了所有人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叶子的内心也闷得难受。作为姐姐，她怎么会不知道妹妹的想法呢？姐妹本就同心，更何况还有子母蛊的加持——她知道妹妹是在愧疚，认为自己辜负了族人们的期待。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缓缓从山坡上走到她的身边，卯叶仡芈也坐了下来，这一次的她文静的几乎有些反常，动作也很小心，仿佛生怕发出动静过大惊动了妹妹此时脆弱的心灵。“战争本就是要死人的，大家其实早就做好了为家园牺牲的准备；战场上的局势更是千变万化，没有料想到这种情况其实是大家共同的责任，我们都忽略了‘人’这个重要的变量，也没料想会出现听不到指挥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双手撑在后面，看了看卿卿那泫然欲泣的模样，又把目光投向了那天空中无边无际的火烧云：“呐~卿卿，你很有天赋，智力上更是族人中前所未有的存在，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越大的能力所换来的是越大的责任和压力。”
看着卿卿依旧沉默不语，她继续开口：“阿姊比不上你，在族中大小的事情上也帮不了什么忙；但是有时候，当你累了、乏了，不妨可以来找阿姊——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为你留出半边肩膀，给你依靠。”
“我……姊姊！”这次，卿卿终于有了反应，或许是卯叶仡芈诚挚的言语打动了她。她看着姐姐——这个有着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脸庞少女，嘴唇嚅动，哽咽着想要说出些什么，却又发现任何的语言在此时都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千言万语汇集在一起，彻底冲垮了最后的防线，眼泪决堤了，她一把扑入了姐姐的怀抱，在其中尽情的嚎啕大哭，一边哭还一边在啜泣：“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的，没事的，阿姊会一直陪着你的。”
感受着阿姊温暖的怀抱以及轻柔的拍背，鼻腔中氤氲着阿姊身上独特的芳香，听着姐姐温柔的话语，卯卿仡芈感觉心灵得到了净化，所有的负面情绪仿佛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第一次，她感觉到有一个长姐、被人疼爱是一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情。
“走吧，下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处理呢。”相拥了一会，叶子松开了怀抱，把双手搭在妹妹的肩膀上：“如果有什么问题还可以来山顶找我帮忙，阿姊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
“这孩子，承受的大概是有些太多了。” 卯叶仡芈内心感慨：“我能做的也只有心灵上的安慰了。”
“嗯。”不愿再露出悲伤的表情，卿卿用力地点点头，朝着山下走去了。此时山下的营地已经人头攒动，修复工作如火如荼。大家高举火把，抢修白天受损的工事、用全新的木板代替破裂的竹条、将死者分检出来进行火葬、用清水冲掉地上的血污……各司其职，也还算井井有条。空气中依旧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因为秋天已经到来，倒也不用担心疾病瘟疫的传播，族人就把完善城墙作为了主要的任务，忽略了边边角角的卫生。
“小圣女，你回来了。”看到卿卿走进营帐，两个队长一路小跑过来汇报工作：“因为你不在，所以我就擅自让他们先去重整营地了，还有，大家担心人手不足，由从山顶和后方增员了三千人填补缺口……”说着，他们忐忑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卯卿仡芈的表情，发现还算正常，各松了一口气，继续介绍：“之前的三座弩炮坏了一座，工匠们已经再抢修了，另外两处我们也把它更换了个位置，确保敌人不会知道防守的薄弱区域所在。”
“大家……居然还相信我。”听到增派人手时，卿卿愣了一下。
“嗯，你们安排的很好。”对于各小队长的分工及表现，卿卿满意的点了点头：“天色不早了，今天大家忙完就都早些安息吧，汉人的秉性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明天的斗争只会更加激烈。”说着，她在木椅子上坐了下来：“对了，有一句话你们一定要替我传达给每一个战士——现在摆在我们眼前的是**裸的战争，在战场上每个人都要坚决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我要的是团队，不是独狼！谁要是再敢乱来，别怪我不客气！”
“是，明白了，我们回去一定转达强调。”那两个小队长从话中听出了怒气，身体一紧，彼此互看了一眼，心中了然，再结合战场上的局势，就把今天发生的情况在心里分析了个七七八八——得，八成又是哪些混球想出头逞英雄，拖累了圣女的计划，导致伤亡惨重。要知道，虽然小圣女平时对人几乎都是冷着个脸，不怒自威，但是也从没见过她发脾气，只要是族人有需求，能帮上忙的她都会去尽力帮助，看来此事对她内心的影响非同小可。
“行了，你们下去吧。”遣散走两位小队长，卯卿仡芈有些头疼，却仍然捂着脑袋强忍着疼痛去阅读那些中原的兵书。“没准就能想到锦囊妙计减少人员损失呢？”抱着这样的希冀，她再一次把自己投入了知识的海洋。第一次战役虽然成功击退了敌人，但是己方也受到了不小的损失，属于是典型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长此以往，如果后面的仗都这样打下去，撑不到汉人粮草耗尽被迫撤军，自己这边就先没人了。
“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才能改变这种被动的局势？”小声嘀咕着，她无力的摊软在桌上，目光呆滞地盯着架子上晃来晃去的毛笔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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