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到……」
说书人大胯一步,长衫的底摆,被如此动作撩起。
手腕一抖,「唰」一声,手中乌木纸扇立刻便绽开来。
骨节突出的手,捋了捋苍白粗糙的山羊胡,只见他神情得意,声音不急不缓,颇有些故作神秘之态。
台下的茶客们,无一不是为老者抑扬顿挫的评书吸引了去,就连手中茶水渐凉,也未曾注意。
「……如此如此,月辉大人将那妖道封于无尽虚空,换来天下这千年太平」
话至最末,说书人手下醒木清脆一声,为圆满的结局画上令人心潮起伏的句号。
纸扇「咔」一声闭上了嘴,顷刻,台下掌声雷动。
这方古香古色的茶楼,不同于往日那般祥和,反而是多了几分热闹。
在掌声中,茶楼的员工将说书的桌子撤去,而那老人,也蹒跚着向着后台走去。
「不知老先生可否留步,有些事情,我想询问一二」
这一句话,对于现在的情形而言显然是不合理的,但出于对客人的尊敬,老人还是停下了脚步。
期待着下一场表演的茶客,纷纷向其投去不悦的目光。
「这位客人,要老夫留下,这可是影响了下面的表演啊……是否,有些不合规矩了呢?」
「是吗?」
应答者仍是先前那人,她披着黑袍,宽大的兜帽将其的容貌尽数隐藏在阴影之下。
但是,娇小的身形和温柔又不失活力的声音,却是将其女子的身份显露无疑。
众目睽睽之下,羊脂玉般细腻光滑的手,不急不缓地举起面前的翠玉茶杯。
「现在,您是否还觉得这不合规矩呢?」
在以茶水闻名的「得月楼」中,有着那么一条规矩——
凡点单中有得月楼顶尖好茶——清茶者,都可以指名一个节目在台子上表演
少女所举起的,正是那清茶才可使用的翠玉茶杯,也难怪,其他一些人会露出一幅复杂的表情。
「这……对不起,是老夫走眼了……不知小姐将老夫留下,是有何事呢?」
「其实倒也算不上事,就是想向老先生请教一下,有关那位月辉大人的一些事情」
一声轻笑,少女接下来的回答,令得不少人都相当惊讶。
但她仿佛根本未曾注意周围的情形,兜帽下,一双异色眸子望着台上的老者。
「具体是何事?」
「没有具体,就是单纯想听一听,她在百姓之间的形象」
少女托着脸,左手做出「请」的手势。
「……虽然很多客人已经烂熟于心,但为了这位小姐,今日老夫便再讲一次,还请,少安勿躁」
看着场下些许已经不耐烦的茶客,说书人赶忙出言安抚。
话毕,他缓缓开口——
「真要说起这月辉大人,那当真可谓是无数明君之中的佼佼者啊……月辉大人体恤人民,尽职尽责,日理万机,为了我们琉月紫璃而日夜操劳……每至芒种秋收,月辉大人便会降下甘露,为百姓带来雨露的恩泽……可以说,有那么一位皇,乃是琉月紫璃最大的福分」
刚刚开头,其实老人还因为被要求留下而不快,言语中,也不如先前那般绘声绘色。
但话至最后,他竟是一把甩开合拢的乌木扇子,一遍又一遍地捋着自己的山羊胡。
神情中,满是感激和敬佩之情。
沉浸在说书中的老者,几乎对外界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直到最后讲完,方才迟迟地发现,少女早已将座位换到二楼的窗边去了。
叹息着,叹息着,说书人默默合上扇子,静悄悄地走下了台……
…………
街道坊市,此刻,皆是一片祥和繁荣之景。
来来往往,摩肩接踵,络绎不绝。
车马喧闹着,携着七尺小巷里深藏的酒香,悠悠摇向远方。
小贩叫卖,将行人的目光纷纷吸引而去,勾栏瓦子之中,那一个个动人心魄的杂耍,引起看者重重赞叹和惊呼。
在这欢声笑语的浪潮推动下,无一人不是笑容满面,无一个家庭不是关系融洽,其乐融融。
小手把(喵)玩着玉杯,这世间繁华,皆是映进少女的明眸。
阳光点缀下,那一二缕跳出兜帽的金发,仿佛灿烂更胜几分。
头微扬,就着人世种种美好风情,将清茶一饮而下。
「色不深,味不苦,勉勉强强算的上是还不错吧」
「小姐的眼光还真是高啊……这得月楼的清茶在哪里不是被当做天下第一好茶来对待,若这都只能算得上是勉勉强强,那岂不是只有月辉大人的煌茶才入得了您的眼?」
不知何时出现的绸衣男子闻言,笑着应道。
男子着一身黑色绸衣,眉眼之间,尽是杀伐凌厉。
身形瘦如钢铁,一对漆黑明眸,几乎能令胆小者肝胆俱裂。
左佩刀,腰挂白玉玉佩,其上,赫然刻着一个「护」字。
「裕灯街护卫」
不等少女有何行动,男子首先抱拳,亮明身份。
随着言语,腰间白色玉佩微微闪着光亮,虽不明显,但确实最可信的证明。
这个身份显然是有着不小的威慑力,只是说出,便足以让周围看热闹的茶客立即作鸟兽散。
「哦?不知,街区护卫,为何要来找我这么一个手误缚鸡之力的女子呢?」
少女轻笑一声,也不在乎身边人的反应,仍然坐在那里,似乎并不在意所谓护卫这一身份。
小手轻轻摩挲着茶杯,没有正眼去看对方。
「收到匿名人士举报,得月楼中,有一个身穿黑袍、行迹可疑的人……想来,便是小姐你吧?」
「身穿黑袍,这一点我不置可否」
啜饮茶水,少女望着身上的黑袍,不咸不淡地说。
「是吗……既然如此——你扰乱了社会秩序,请和我走一趟吧」
陶瓷茶杯,轻轻地放在木质的桌面上,声音并不响亮,但此刻却是震耳欲聋。
小小的身体倚在椅背上,少女抬起头,仰望着那位黑衣男子。
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那对隐藏在阴影之下、闪着寒光的异瞳。
「是吗?但是,我不喜欢去护卫司呢~」
一瞬之间,少女眼眸中略过微芒,而后又突然消逝。
忽如其来的恐惧,宛如漆黑深渊之中缓缓爬出的怪兽,淹没了暗中蓄势待发的得月楼警卫。
「这下你的罪名可就重了」
理应和那些暗卫一样被恐惧击倒的护卫,却出现在来少女身后。
冷酷地宣判着,用手环以及手铐将其行动和魔法同时禁锢。
一切,只用去了短短十数息而已。
他腰间的玉牌亮起微光,随着空间一阵波动,二人便消失不见。
留在原地的,只有不知情的茶客,以及昏迷的暗卫……
…………
护卫司,审讯室。
当白光闪过时,一大一小两个人,现身在空无一身的房间里面。
「审讯室?抗拒执法的惩罚,可是没那么轻哦!」
少女环顾四周,「好心」地提醒道。
「因为只有这里才不会有闲人闯入」
男子的面容,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由年轻的护卫,变成了中年的将军。
他穿着的不再是寻常人家的普通绸衣,那地狱蛾丝织就的黑红朝服,彰显着其远超常人的地位。
眉眼若剑星,钢铁般的棱角,刻出一位军人的风骨。
坚毅犹如杀伐一般凌厉,仿佛入鞘玉龙,惊人心魄。
「方才多有得罪,陛下,恕我别无他法」
将军解开手环与手铐,单膝跪地,向其道歉。
望着眼前之人,少女不由得苦笑起来。
「在你的面前,我真的是无处可躲啊,千叔,怎么说给我一个狡辩的机会嘛……」
纤纤玉手,将宽大的兜帽轻轻拉下。
失去了束缚后,金色的发丝顺着肩膀滑下,宛如秋收时的稻田,璀璨美丽。
粉雕玉琢的小脸,无时无刻不挂着一抹微笑,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那份绝美,足以黯淡星空,令天神嫉妒。
「明明连发饰都摘掉了,但还是躲不过去」
盯着一旁单膝触地行礼的千叔——千璇安,露姆颇有些幽怨的说道。
小手一挥,随即,一股柔劲将千璇安轻轻托起。
「我不是说过了吗,千叔,没有旁人在的时候用不着那么拘谨的,月辉,或者是露姆,怎么称呼都没关系,还像以前那样对待我就可以了」
「习惯是难以改变的,所以,我还是叫你陛下好了」(注意哦,这里开始千叔就没有再用敬词了)
面对露姆的嗔怪,千璇安的态度依然没有改变,自作主张的结束了话题。
少女白了他一眼,没有再在这上面多说什么。
「所以,是澄云让你来抓我回去的吗?」
「事实上的确如此」
千璇安望着皱眉的少女,不咸不淡地回答。
「但是,我不认为你是一时贪玩才会从皇宫里逃出来的,因为我觉得你能把握好分寸」
「所以,如果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得通的理由的话,这一次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你一次」
他拉开椅子,示意露姆坐下。
坐在少女身旁,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眼神游离着,沉默,悄悄弥漫,逐渐充斥了整个房间。
犹豫了些许时间,露姆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其实……我只不过是想见一见利姆露罢了……」
说到那个名字的时候,笑容似乎更加明亮了几分。
千璇安沉吟,剑眉微皱。
那双大手时而紧握,时而张开,显出其内心的纠结。
露姆小手绞在一起,虽然没有说话,但心里的焦急却是清晰可见。
偌大的房间,只有一人的呼吸声,仿佛落针可闻。
不知过去多久,千璇安忽然起身。
「我带你过去吧」
他将少女从椅子上扶起,为她戴上宽大的兜帽。
拉着那洁白无瑕的小手,向着门外走去。
「下不为例……」
细小的声音,恐怕,也只有千璇安自己能听见了。
…………
摇动的树枝,那是风在奔跑。
林间翠绿的波涛,夹着雨后的清凉,拂过少年水色的长发。
身边树叶翻飞,相互拍打,「哗哗」作响。
少年立于湖心小岛中央,衣袂翩翩,貌若天仙。
他伫立着,金色眼眸望向东方,隐隐有四年翻涌。
洁白的沙,耀眼的光,映衬着那宛如牛奶一般柔嫩的肌肤。
湖水空明,宛如天空之境,映照着蓝天、湖水、树林与人影。
日轮悄悄划过天边,静静地,悬在天空正中。
一个上午的静候,终于还是没有等到那魂牵梦萦的身影。
少年叹息着,转身将要离去。
忽然,娇小的金色,挡住了他前进的道路。
他们是如此靠近,若不是利姆露及时停下,恐怕便会将她拥入怀抱。
夏风吹拂,调皮地拨弄那金色的发烧。
总是正午的阳光,也在那笑颜下蓦然暗淡。
汹涌的心潮言语是无法秒回的,区区湖面的涟漪,已不能有所体现。
唯有相拥,才能平复失去的恐惧。
除了吻,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庆祝这份无伤的喜悦。
「我回来了」
泪水,拂过脸颊,打湿了衣裳。
「欢迎回来,露姆酱」
…………
P.S.时隔两个月,本白羽回来啦!
P.S.2.怎么说呢,时隔两个月的新章竟然不是主线……嘛,主线会写的,会写的。
P.S.3.关于新书,你们喜欢吃刀子还是吃糖?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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