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了。
地上断断续续的血液痕迹在凯尔希的脑海中敲醒了警钟，她不敢再迟疑，顺着痕迹追了进去。
出血量太大了，从外面围墙那里延伸到这里，恐怕博士已经快要完全失血昏迷了。
哒哒哒……
杂乱的脚步声在走廊中回荡，直着的血液痕迹在前方突然拐了弯，延伸到了一个房间之中，她也猛地咽了咽口水，加快了脚步。
“喀啦喀啦喀啦！”
接连不断的强烈切割声从痕迹进入的房间中传出，凯尔希跑到门口看向房间内，身体猛地一震。
——找到你了，博士。
很想这么说。
但是说不出口。
凯尔希的手指甚至都维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僵硬的动弹不得。
身后的队员也跟上了凯尔希，看到房间中的一幕也都被骇的说不出话。
幽灵鲨似乎昏迷了，趴在墙边，身上的衣服被碎石划得破破烂烂，身上还满是灰尘。
这个废弃已久的房间已经变得满目疮痍，墙壁上布满了划痕，地面上满是石块，头顶的天花板已经断裂成了几段，二楼的家具有些已经摔落了下来。
就像被一个拆迁大队破坏过的房间，却只是那站在房间中的博士的杰作。
混沌无神的双眼，博士的脸上满是细小的伤口，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扎着好几块锋利的碎石，衣服，伤口，灰尘，被血液黏在一起显的有些肮脏。
他的右手中握着幽灵鲨的武器，那把由雷姆必拓制作的旋齿锯，此刻那把锯子上的锯齿，已经隐隐有些豁口了。
“……博士，你没事吧！”
喊出口的并不是凯尔希，而是其它的干员，他们迅速冲进房间，冲向缓缓转过头的博士，他的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握着旋齿锯的手轻轻一扭。
凯尔希瞳孔猛缩。
博士的这种眼神，她见过，仅仅见过一次，却永远都忘不了。
毫无怜悯的杀意。
“别靠近他！”
所有冲向博士的干员立刻一个急刹车，迅速向后躲闪。
相比较凯尔希的惊呼，那从所有人面前划过的旋齿锯让他们更快的做出了反应。
凛冬退的稍微慢了些许，她立刻举起手斧挡住博士挥来的旋齿锯。
铛！
凛冬的身体飞了出去，狠狠的撞在了墙壁上，墙壁都被撞的剧烈的震动就一下，她也忍不住咳了一声，难以置信的望着博士。
“‘乌萨斯粗口’，你疯了吗？！”
气急败坏的凛冬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死死地瞪着博士，凯尔希悄悄的咽了咽口水，握紧的双手有些紧张的搓了搓。
——他，也犯了幽灵鲨的病吗。
“……凯尔希。”
低沉的嗓音传入凯尔希的耳中，博士又沙哑又干涩的声音听起来让她很是不舒服:“我在。”
“第四十二个。”
什么？第四十二个是什么意思？
“Mon3tr！”
身体往往比意识更快做出反应，那旋齿锯狠狠的砸在了突然出现的源石巨龙的手臂上，喊出mon3tr后的凯尔希，依旧是大脑一片空白。
博士，要，杀自己，而且二话不说，直接下手。
这种恐怖感，比上次在罗德岛抢救室，博士拿枪对着自己后脑时更加让凯尔希感到恐惧。
……矿石病发作了吗，江又用血疗加重博士的矿石病感染程度了？
早就对此有所准备的凯尔希回过神来，迅速掏出了口袋中的理智合剂，淡绿色的双眼也随之变得冷静:
“等你恢复理智之后，我会和你道歉，现在，我不得不强硬一点了……Mon3tr。”
先把博士控制住，带他回去尽快治疗，博士身上的伤势任何一处都是那么触目惊心。
握着旋齿锯的手微微放下，博士冷漠的双眼没有丝毫缓解，只是轻轻的笑了笑，笑容中充满了嘲讽。
【愚蠢的新种啊，吾身从未如此清醒】
——这是，谁的声音？
刚准备行动的凯尔希茫然的看着周围，其它的干员也莫名其妙的扫视着周围，只有一直死死瞪着博士的凛冬双眼一挑。
“是博士在开口。”
【想要得到他的信任，根本不可能，永远也不可能】
视线再次落在博士身上，声音确实是由博士的嘴发出来的。
“啊，谁！”
“让开！”
“这群整合运动的家伙，追的也太快了！”
身后的其他干员突然尖叫起来，挥动着武器，使用着源石技艺，去拦截这些冲过来的整合运动的士兵。
但是在凯尔希的眼中，他们，正在挥动着自己的武器，砍向自己的同伴。
——他们看到幻觉了？
【什么是幻觉，什么是现实】
“唔！”
凯尔希的疑问并没有得到回答，她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头，一股剧痛袭来，脑海中浮现了许许多多的记忆。
——
“是你自己找死的。”
“你的腹部，你的伤！”
“喂，你在干什么，你怎么了！”
——
“呕！！”
恶心。
好恶心！
凯尔希突然捂住自己的胸口，毫无征兆的呕吐起来。
——自己来到了博士身旁，暗中掏出匕首插入他的腹部。
——自己装作为他疗伤，却将匕首捅入他的胸腔。
——自己的头部被博士很很击碎，自己的身体被他用旋齿锯分割离析，自己被他杀了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呕啊啊啊啊！”
双腿跪在了地上，身后干员们拼杀在一起的声音，凯尔希都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她的脑海中，只有那些充满了恐惧的，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
冰冷，从肩膀处传来。
捂住嘴的凯尔希微微一震，那股强烈的反胃感断了一瞬间，她下意识的抬起头。
狞笑的面孔，架在脖子上的锯齿，博士的双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希望。
被无比信任的“自己”四十二次贴身，偷袭，又反过来将自己四十二次绞杀，他不会信任自己，至少，再也不会信任出现在他面前的“凯尔希”。
——“第四十二个，凯尔希。”——
原来，四十二是这个意思吗……
Mon3tr怒吼着，想要将博士打飞，但是它怎么挣扎，都仿佛被无形的东西束缚着，就连挥动一下爪子都做不到，凯尔希的身体不受控制，只能呆呆的看着博士的手，轻轻按在了旋齿的开关上。
——“穆恩？凯尔希医生想了解它？”
“斯卡蒂你家乡阿戈尔的血色教会供奉的就是它，我想了解一下。”
“穆恩是众多深海上位者中最特殊的一个。”
“特殊在哪。”
“它不想拥有信徒，不想走向高纬度，它只想折磨，欺骗人类，看着人类疯狂，被骗，甚至去猎杀其它上位者。”
“为什么。”
“因为穆恩，本就是欺骗之神，它的食粮，就是人类的恐惧，绝望，和疯狂。只是它的恶趣味罢了。”
————
……
——我要死了吗。
——我要死在他手里了吗。
——这就是，我和他最后的结局吗。
……为什么？会这样？
————
“你一点都不懂得爱惜我吗，”
“是你说让我再粗鲁点再疯狂……”
“闭嘴，我命令你把刚才的事忘掉。”
“永远都忘不掉哦，凯尔希陶醉失神的表情……啧啧！”
“……你要是不忘掉，我就给你记忆消除，物理意义上的。”
“那么太狠了吧，我可以忘掉，但是作为补偿，要再来一次来弥补那部分记忆。”
“唔！……你这个，急色的混蛋……”
————
……明明，一切才刚刚开始……
————
“你想多了，特雷西娅，我和他……没什么。”
“嘴硬也是凯尔希可爱的地方哦。”
“……我去工作了。”
“凯尔希。”
“嗯？”
“要幸福哦，在这个凄惨的世界，能找到心爱之人，就千万不要放手了。”
————
……所有的忍耐和坚持才刚刚开始收获！
————
“凯尔希医生，谢谢您给我过生日。”
“不是我自己的想法，Evil和我一起准备的。”
“那您和evil先生什么时候结婚呢？”
“诶？”
“我听到了哦，Evil先生想要一个女儿哦？”
“从生理角度来讲，想要女儿我也未必怀的是女儿……等等，他想要女儿和我有什么关系。”
————
如果，他会发疯死在这里的话……
我也死在这里，就好了。
——
旋齿锯的鲨齿突然转动起来，将它接触的一切事物统统搅碎。
被鲨鱼咬住的东西，越挣扎，咬的就越紧。
——“（阿戈尔语）深海的思念，宛如浪潮。”
低回婉转的歌谣从远处响起，微不可闻，细若蚊声。
——“（阿戈尔语）涌动的潮汐，宛如歌谣。”
博士的手微微一顿，那在凯尔希肩膀上的旋齿锯，将凯尔希右肩的衣服瞬间划烂，却没有伤到凯尔希的身体。
——“（阿戈尔语）古老的谣语，宛如脏淆。”
一道身影夹杂着黑色的光芒，闪电般的接近，红色的瞳孔闪烁着可怕的光。
——“（阿戈尔语）聆听，这一首……”
嘭！
墙壁瞬间破碎，博士回过头望向身后，一股浓烈的海水腥味涌入鼻腔，外面的鹅毛大雪瞬间化为瓢泼大雨。
银色的长发在空中披散，尖顶圆帽之下，是一张冷漠，坚毅的脸。
被举起的巨大重剑被黑色的浪花包裹。
黑色的阴影仿佛一只扑食的虎鲸。
——“（阿戈尔语）涌潮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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