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快要入冬了,天气转凉,夜深了,可这座城市似乎并没有完全睡去。路灯,车灯,亮着的广告大屏幕,时时变幻着色彩的霓虹灯,照在夜幕上,呈现出令人不安的颜色。我由闹市逐渐走向家里,一路上,人流越来越稀疏,天空也越来越暗,我更能感觉到,那裹挟着一丝悲凉的寒风。在大老远处,我就已经望见了它,看来我快要到家了。
那幢公寓楼里的人今天大概都很困了,早早地进了梦乡,没有一盏灯睁着眼睛亮着,甚至是走道里的,哦,不对,不对,那楼好像有些年头了,我记得里面的楼道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一盏灯。
冷风掠过,刺骨的凉意自上而下,涌进我的身体里,使我不由得夹紧外套,加快步伐。我与它的距离正在缩小,我看着它,方方正正,规规矩矩的,既没有张牙舞爪的花哨彩灯,亦没有那使人感觉异常烦闷的反光玻璃。它沉默不语,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石碑,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就像死了一样。与它并排而立的大楼,也是一模一样的,可是唯独它,在我眼里是那样的怪异扭曲,就像疯了一样。也许是因为那过分的沉默,沉默的阴森,阴森的吓人,让我胆战,让我心惊。
我来到了它的脚下,抬头仰望着它,它那庞大而稍显疲惫的阴影笼盖住了我,在这阴影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邪恶至极,充满魔力,那究竟是怎样的造物?它在闪烁,在跳动,在乱舞,在向我靠近。我能察觉的到,它现在已经离我很近很近,非常的近。或许是在这个时候,我才发觉这邪恶气息竟缭绕着整座公寓楼。其中的人毫不自知,但我却对此十分敏感,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
我不能再靠近了,我不能再靠近,我要远离它,远离它。阴影之中的邪恶跨越万古长夜,似乎是从另一面而来,从世界的另一面,另一边而来。它自梦中而来,诱使着一切活物去投入那无穷无尽之中。
门口露出一个高大的人影,悄无声息的,之前我没有注意到。人影的模样好些熟悉,是……
“鸦司?”我认出来了,说起来最近好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怎么见到过她。虽然我能在这个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碰见她,但在这里遇到未免有些奇怪。
“你在这里发什么愣呀!赶紧走!赶紧走!”她硬推着把我推到老远的地方。
“干什么呀这是?”我挣脱开。
“别管那么多了!”她话音刚落,周围就有一阵阵尖锐刺耳的声音,算得上是神哭鬼嚎,我能感觉得到。周遭的空气正在震荡,频率越来越高,扭曲了街旁的路灯所散发出的光线,一切都将被亮闪闪的光雾所掩埋。大楼的门和窗户,都在向外喷涌着漆黑的云气,这种场面我哪里见过,然而我是来不及好好看看了。鸦司提着我,撒丫子往外跑,一直跑到荒郊野岭,回头看看什么也没有了,松了口气。
“这是怎么了这?”我惊魂未定。
“抱歉,把你卷进来了。”她看起来还挺愧疚的。“嗯,本来我以为这会是一件非常简单,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以为是动动手,动动脚就能解决的事,谁知他们真的捣鼓出来个大家伙。”她没有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我必须回去,不管有多棘手,哪怕搭上我的性命。”她说。说完,她就跑了。
不行,我也得跟上去看看。
阿蒙迷迷糊糊的,大概几秒钟后她才想起来。她看向那张座椅,发现那个饶舌的豆芽菜人已经走了。她又看向另一边。
“喂,喂。”她轻轻地点点张恒。
“那人不叨叨了?”张恒的头晃来晃去。他用一只手托着,好尽快让自己恢复清醒。
“他走了。”阿蒙回答道。
张恒偶然朝下面一瞥,有一本书,挺破,挺旧。“那是什么?”他伸出手去捡,近点瞧,书的封面上几个烫金的歪扭七八的字符赫然醒目,不知道是什么。
“什么呀,我看看。”阿蒙把书拿过来,看了几眼封面。“不认得。”她说。“我去看看店里其他人有没有认识的。”
过了一会儿,来了个四四方方的家伙,不能说是完全的方方正正,只是近似于方块。这个方块悬在半空中,很是奇怪。他的外表是纯黑色的,似乎能改变颜色。
“这是谁啊?”张恒疑惑道。
“这就是那矮子的死对头,傻大个人,好吧,他已经换了义体。”阿蒙解释道。
方块靠近那本书,身上的颜色瞬间绚丽起来,接着又变回黑色。
“这是一本,嗯,魔法书。”方块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毫无任何附带的情绪。
“开玩笑!这不应该是刚才那个豆芽菜人的东西吗?你看看他那个样子,像哪门子魔法师。”阿蒙显然是不相信的,听她的语气,看样子她非常讨厌魔法师,人家得罪她什么了。
“但事实上就是这样的,他们的神秘学的研究可以说是非常古老的,就算在全宇宙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地位。再说了,对于他们来说,魔法并非什么骗人的伎俩,是有可行性的,就是效率低点嘛。他有一本魔法书,他是一个魔法师,这很奇怪吗?”
“奇怪,很奇怪。”阿蒙四处来回走动,急得不得了。“你以为我不知道魔法的原理吗?你以为我感觉不到这本书上的魔力吗?虽然我不认识这上面的字,但我能感觉的到,它强大的魔力波动,这不仅仅是一本魔法书,这还是一本黑魔法书,黑魔法是什么?有破坏性的!你明白吗?这是个危险的东西,这是个十分危险的东西。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吗?可问题是,这么危险的东西为什么会在那家伙的手上?”她说完以后大喘了一口气。
“你看,这中间居然还缺了几页呢。”方块不慌不忙,慢斯条理地说,他对此真的漠不关心,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仔细看看,这书上都写了些什么?”阿蒙一头汗。
“嗯,我对这其中具体的细节也不是太懂,不过看个大概意思是说从外宇宙叫来个什么东西。”方块作为一台活着的机器,不停地发出“嗯嗯,嗯嗯”的声音,看样子是遇到了什么艰巨的难题。“好像里面还有一些类似于密码一样的东西,嗯,还需要破译解码。”
“你行吗?”阿蒙问道。
“应该没有问题,符号学和密码学是我最擅长的领域,尤其是符号学,我可是这方面的教授。”他立在书的旁边,半天了,一动不动,倒是“嗯嗯”声越来越大,最后,甚至后面都冒起烟来了。“无解,无解。”他似乎都快要坏掉了。
张恒凑上去瞧了瞧,“那啥,这书是不是放反了。”
“好像是的。”他的声音冷冰冰的,当然,也许他并不是这样的,在他的心中,也许会有着极其复杂的心情,反正我是不知道。“嗯,这下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是什么?”
“我收回我之前的话,这不仅仅是一本魔法书,这还是一本,嗯,故事书。”
“什么?”
“这大概讲了他们的英雄,名字特别长,叫……”
“行了,不用讲了,我们知道。”
“在这个故事当中,穿插着一些魔法的使用方法。比如,从外宇宙叫来个什么东西……”
“什么?外宇宙?”阿蒙意识到了一些危险的预兆。
“可能是吧,我觉得是这个意思。也可译作天外域,外神域,太古洲之类的。”
“那不过是不同的种族对于外宇宙的叫法。”
“那个,外宇宙是什么?”张恒问阿蒙。
“看看那杯蓝色汽水吧。”张恒看过去,液体的表面上泛起了好多的气泡,一连串的粘在一起。
“气泡里面的,是我们的世界。气泡外面的,是外宇宙。”阿蒙向他解释。
“所以会怎样呢?”
“会超出我们的想象。”
“我想这一切已经发生过了。”方块强调那几张缺失的几页纸。“这是一本魔法书,一本自带魔法术基的书,而非只是一本记录魔法的书。”方块的声音冰冷的让人感觉如同掉进了冰窟。“失去的那几页八成已经被用掉了,被用来施法了,也许麻烦已经开始了。”
“话说你说话怎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阿蒙已经急过了,现在冷静下来了。“虽然确实是事不关己。”
“我的钢铁身躯不允许我有情绪和情感,请你见谅。”方块的确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是这件事,也和你没什么关系啊。你只是个饭堂服务员,又不是魔法师,而且看起来你也不是那种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人。你和它的唯一关系就是你捡到了这本书。”
“不,我可是全宇宙的伟大守护者,这片圣地的看守者。”
“是吗?”
“好吧,现在不是。”阿蒙沮丧地说道。
“看,那家伙来了。”张恒嚎了一嗓子。引得屋里众人都向那里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都都都都看我干什么呀。”波拿巴浑身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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