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高文远收拾收拾,准备出海。村里人告诉我,山那边毒瘴弥漫,不如沿着海,绕过荡山,或许会少些危险。正巧,村里有位渔夫,一把年纪了,算是村里最老的,从小听长辈们说那边有多邪多奇,现在老了,没多少时日,想过去看看,反正也是什么都不在乎了,了结这个心思。于是他自告奋勇要载我们去往那里,我们有点担心他这么大的年龄,受不受的来,他显然并不在意这个,只是,我看他似乎有什么疑惑。我们仨上了船,驶离港口,小林跑过来急忙招手,喊着要小心。我们也同样大声呼喊,要她照顾好那位老先生。小船有一点点颠簸,但很快我就习惯了。老渔夫在把船开出老远以后,小声地问我们,看上去特别的谨慎,他问我们为什么想要去那里,我说我们有一个朋友在那里,可能受伤了,暂时回不去,需要我们去帮她一下。
“就这样吗?”他很吃惊。
“就这样。”我回答道。
“没别的?”
“没别的。”
长久的沉默,像深海一样。
“你们有没有听过鲛人的传说?”他突然问起我们。我再怎么说也是有点见识的,于是我点点头。高文远自不用说,博览群书,怎么会不知道呢?
“这些家伙在《山海经》、《述异记》中都有记载,传说他们人面鱼身,流出的眼泪能化作珍珠,身上的油脂作为灯油可燃烧万年。你相信有这种存在吗?”
我这个人,总喜欢装中立客观,所以我说:“说不定有,毕竟世界那么大,但那眼泪化珠十有八九是假的,都是古人瞎想象的。”
“确实。”他只顾划船。“我说我见过,你信吗?”
“信!”我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为什么?”他问道。“为什么你会信?”
我回答不上来。老渔夫叹口气,什么也没说,就只是摇着小船。
“您老见过鲛人,对吧?”高文远这一句话敲开了老渔夫心里的一扇门。
“你怎么知道?”老渔夫把脸别向老高。高文远笑笑,说:“您刚才不是在心里念叨着嘛?”
老渔夫点点头,“果然,你们俩不是一般人,有点特异功能。”
他有我没有,别把我算在内。
老渔夫一边摇船,一边讲起他自己的经历。
在我小时候,就常听村里的老人说起鲛人的故事,它们形似如鱼,在暴风雨后出现在海滩上,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音,假以迷惑行人,诱使他们靠近瞧个究竟,然后趁他们不注意,上嘴唇向上一翻盖住脸,一口吞掉。当然,即便那时我很不成熟,也知道那只不过是大人们编出来的童话而已,在我的童年里我一直是这么想的,那也确实只是童话,不是任何的其他。
村子临海,于是我老和同龄的小孩一起在海边浮浪嬉水。村子那时候不像现在人那么多,孩子那么多,都快认不出。我是当时那些孩子的头头,每隔那么一会儿,我就数数有多少人,看有没有人丢了。只是,每次都是多一个人。我说不出,认不出他是谁,也许是别的村的孩子,尽管那时我不知道附近还有其他什么村,但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后来我长大出海,遇上风暴巨浪,打碎了我的船。我抱着一片残存的木板,绝望地漂浮在海上,然后被人搭救,那人把我拉上船,我看见他胳膊上一块一块凸起来的,像鱼鳞一样。于是我问他,你是谁?
他回答说他是我童年的玩伴,可是我记不起来,他说他就是我记不起来的那个,来自海洋。他指着远处,说那边就是他的家。以后要我来他家坐坐,可是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到过他。
大概在上古之时,还是有很多的鲛人。他们大都居于海边,依靠先天优势捕鱼为业,他们可能也和我们一样,十分聪明,能使用工具。鲛人的眼泪我不相信有这么神奇,他们身上的油脂更不可能烧上个千年万年,但也许那油脂的确能燃烧很长时间,是极佳的燃料。估计是因为这一点,历代王侯将相都把它拿来制作长明灯,作为永恒的象征。或许是由于这种特性,他们被捕杀,被赶尽杀绝。古代的人们能在沿海看见连成一片一片的茅草屋,那些就是他们的村落。还有不可不免的是人类的扩张,随着越扩越大,人类不得已要和他们抢地盘,在这场争夺中鲛人处于下风,或灭绝,或回归海洋,回到那个一切生命的起源。
我老了,社会在飞速发展,村子通网了。通过网络,我得以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与我无关,又息息相关。有次我偶然看到一个叫以赛亚的生物学家说这世上存在一种在海洋里生存的人种,他们数十万年前选择了与现今人类截然相反的道路,拥抱海洋。这让我又想起了鲛人。可是这教授越说越离谱,说什么鱼人受海底的母神保护,拥有和陆地人一样甚至超越人的智慧。这人似乎还是学界的权威,突然冒出这么些个奇怪的话,很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我本想去会会这位生物学家,可网友告诉我他在一次去南极的考察中失踪,至今下落不明。这打消了我想去拜访他的念头。
我想再见见,看看他们到底什么样子,估计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我们继续向前,看见前方一片雾蒙蒙,心里察觉出一丝异样。与此同时,下方安静的水面也不再安静,变得皱巴巴的。
“好家伙,果然没骗人,这还真是怪的很。”我对高文远和老渔夫说道。
“小心点吧。”高文远看着四周,不知道该说什么。一阵强风吹拂,直吹的我难受。“快快,看下面。”高文远扒着船沿叫道,然后他就傻头傻脑地愣着,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好一会儿都没反应,他呆住了,嘴里倒弄着“好大的一只鱿鱼”。
什么鱿鱼,我也往水下看去,只见水中一大滩黑影,正在持续地扩大扩散,也就是说,它正离我们越来越近,老天爷呐,这下可玩大了。我们的船开始咣当起来,被一个白色的庞然大物顶上天,而且这坨白色玩意儿相当软,把这艘小船都嵌进去了。我们在高于海面的地方看着周围,白色,白色,还是白色。接着又是一股强大的劲儿,整个白色山丘震个不停,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艘可怜的小小扁舟又得高飞了。真是这样的,我们又飞了。
“抓紧!”老渔夫大喊。可是力太大,根本抓不住。仨人飘散在海里,船也落在不远处。我们三个游向小船,赶紧爬上去。未等我缓过神来,就看到一幅震撼的景象。一条龙飞腾在那个白色小山的上空,它一声吼叫,声虽大却不刺耳。那一刻,海变作天,下起雨。几个水龙卷包围那座白山,让它动弹不得。这个时候,高文远却大呼小叫起来,指着那龙说:“龙背上有人,是鸦司!”
什么?我向那里望去。太远,看不清。老渔夫拼命朝那边划去,他从来没有见过这如同神话般的场景,他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发生的一切,不自觉地划动木桨。等到船靠的足够近的时候,我才看见那龙背上的一大堆黑色羽毛,那是鸦司无疑。龙与白山缠斗了好一会儿,渐渐龙开始有些力不从心,露出些许破绽,这下可被白山逮住机会。七八条触须从海里射出,上面像是长了倒钩一样,牢牢地钩在巨龙身上,再使劲往下一拽,又猛地向上一抬,又拽,又抬,这样反反复复好几次,最后那几条用力晃荡,把龙甩出老远。顿时我感觉天都黑了,那龙越过我们头顶。我抬头,有那么一瞬间,时间凝固了,我清楚地看见鸦司,看见她难以置信的表情,看见她的眼神好像是在说你怎么来了。我们就这样看着对方,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在下一秒,她就离开了我的视线,原来这只是十分短暂的一瞬。在这之后,她就狼狈地摔入水中,掀起的水花直拍到我们三人的脸上。
你问我为什么不帮忙?可拉倒吧,我们仨加这船都没那俩大家伙的小指头大,你让我们打什么打?
龙堕入海中,就再也没出现过了。看来这大白家伙是赢了。鸦司冒出水面,游到我们跟前,说:“快点离开这里,快!”
“那你呢?你也快!上来吧!”我伸手要拉她。
“不,我要接着对付那大怪物。”看样子她已经没了力气,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
“你行吗?”我问她。
“行的。”她差点就晕过去。
“你快要虚脱了,赶紧上来吧。”我把她强拉上来,她可真够沉的,不仅拉上来费劲,小船也为此往下沉了老些。她体力耗尽,没有反抗。我把她平放在船板上,说实话这船差点装不下她。
“走吧!”我和老高帮着老渔夫划船,可划着划着,老渔夫突然扔下桨,盯着那大白山,一动不动。
“怎么了,老爷子?”我诧异地看着他。
“水里有动静。”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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