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众人疲惫与饥渴加身,面上也只是略露出欣笑,又像是干笑。
这条溪谷正好有一处避风雨的好地作休整,一队人也不忌惮夜林中藏匿得异兽,生起了火。鲁芒带着几名血亡武士出去狩猎。
铁煜捂着血迹斑斑的腰间,在对战死亡蠕时若不是熬渊他的腹部险些被触手贯穿,触手如利刃擦过腰间的皮肉,留下一条颀长的伤口。
他的脸色煞白凝重,伤口并未处理,只是简单得用布条缠住。
熬渊来到他的身边,担忧地看着他:“接下来的路让我来背你吧。”
铁煜微微掀开布条,看见里面发紫腐烂的皮肉,神情中流露着一股倔强的坚毅,干笑道:“马上就要到达城邦了,舵主出去狩猎顺便采些治疗伤口的草药,我还撑得住。”
“你的伤势再拖下去可不利。”一名武士似乎远远就瞥见他开始腐败的伤口,“我先用简单的方法给你处理一下。”
铁煜怔了一怔,清楚简单的方法就是割去伤口上的烂肉,迟疑了一下,缄默地点了点头。
挲罗的目光斜斜瞥视着小白羸弱的身子,他的眸子映着篝火的焰光,似乎回想到什么。
熬渊来到他的身边。
他倏然道:“追风小的时候也这样,经常趁我不注意扑到我的怀里舔着我的脸。”
“追风?”熬渊诧异地看着他。
“它从小就喜欢追着风跑,总想跑得比风还快。”挲罗神情中流露出默默的凄凉与悲伤,“他很幸运,就连狼君梦寐以求得到的长月狼王都被他驯化。”
“你们是如何驯化一头风狼?是从小吗?”熬渊问道。
挲罗思忖了一下,说:“每支狼群都会繁衍出一只领主,我们只需驯化了领主,就能通过领主号令狼群。也不能称为驯化。”
他顿了顿:“他就像我的孩子。”
熬渊沉默着,内心十分沉重,或是因挲罗口述他与狼群领主之间深厚的感情所感染,或是因此时不省人事的白尚武。
“狼君曾说他是个孱弱的国主,在现在我看来他并不凡。如果没有他,我们都早已死在大墓里。”挲罗低声道,目光倏然与熬渊对视,“你也一样,你这般年纪的勇气与能力另我钦佩。”
熬渊淡笑了笑,继续问他:“我一直不解他身为一名国主为何会沦落到这般地步?而你又为何要追杀于他?”
挲罗顿了顿,干笑道:“追杀?如果我真要杀他,现在就可以动手。”
熬渊疑惑地看着他,“嗯?”
“如今告诉你也无妨。”挲罗丝毫不再忌惮什么,继续道,“他乃一国之君,在长月岭狩猎时遭人叛变,叛军嫁祸于我们狼军。我们需要他还活着帮我们去澄清。”
熬渊感到震惊,没想到白尚武的处境比他想象得还要危险:“之前与他同行的那名叫霄堂山的人是谁?我只知道他喊他将军。”
“霄堂山,岙北国昔日的御殿统将,霄世家的侯主。”挲罗略有讥诮地轻笑道,“却没想到为了护国主死在了那无名大墓。白尚武一旦回到国中,岙北国必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也不知到时候他是否还能活下去。”
“他会的。”熬渊盯着白尚武,语气十分肯定,“我们都看见了,他并不是一个普通人,他并不凡。”
白尚武站在一片漆黑的空间,没有一丝光缕照进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奇迹的是他能看见对面的另一个自己,那个人就是之前在大墓的环室内见到的雕像一样。
只不过此时的另一个自己是活得,目光犹如发硎得刀刃冷冽得看着他,眸子中映照着他狼狈的模样。
有好几次他想上前去问那个自己究竟是谁,可都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任凭他如何叫喊,那个自己似乎对他恍若未闻,只是无声地与他对视着。
许久,白尚武不再挣扎,眼中渐渐浮现出恐惧。他不想再看见那个自己,可是无论他如果躲避都无法抹去那个自己就在眼前,即使闭上眼,又如梦惊醒看见那个自己。
“你一直活在我的精神里对吗?”他恍然想到这个可怕的念头,可不敢确定。
他不清楚这里是哪,可以肯定不是现实,也许是深层的精神空间,也许只是梦境。
那个自己缓缓抬起手朝着他,仿佛要抓住他,又像是要捏碎什么。
当那个自己手掌握拳,他眼前的一切犹如一面镜子碎裂成一片片的碎片,一片片的碎片映照出千千万万他狼狈不堪的模样。那个自己就在此时消失。
他惊极地环顾着四周,歇斯底里地对着那些镜片中自己的真实模样喊道:“你究竟是谁?你究竟是谁?”
可那个自己始终没有回他。
此时他已经不相信这是一场梦境,那个自己确实活着,像是从出世就与他伴生。
那些镜像开始支离破碎,微弱的光芒从一点渐渐放大,黑暗的空间迤逦开始变化。
白尚武朦朦胧胧地看见高大的小白正出现在头顶。
他缓缓睁开惺忪的眼,第一眼看见得正是小白舔着他的鼻尖。接着,他猛得坐起身,迷惑地瞥见众人诧异的目光。
小白兴高采烈地对他嚎叫。
白尚武愣了一愣,把它抱在怀里,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你终于醒了,我们已经走出了地底大墓到达你的国家境内,还有一天就能赶到最近的城邦。”熬渊兴奋地看着他。
白尚武似乎高兴不起来,微微蹙起眉思索着什么。
挲罗凝视着他:“你可知道我为何来找你?”
白尚武点了点头,轻叹道:“知道,我回到国中必然会澄清事实。”
“袁世家侯主袁息死了!”挲罗神色凝重地继续说。
白尚武浑身一颤,嘴唇翕动着,震惊地看着他:“怎么会?”
“他是因你自刎谢罪!”挲罗道,“国军接掌了风城的兵权,显然他是被逼死。”
白尚武明白他话中的含义,袁息救驾宕延已是重罪,再加上有人暗中刻意推了一把。国军接掌风城兵权是对于袁世家的不信任,袁息自刎谢罪可想而知当时情况有多么极端,足以表明他世家的忠诚,可就是这忠诚却导致了他的死,限制了他的世家。
“接掌风城的国军我想如今都是叛军。”挲罗若有所思地说。
“狼主何出此言?”白尚武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你的一枚玉镯让我们知道了你就藏匿于劉镇。同时国军也知道了,若是他们拥护你,而不会逼死袁世家侯主,限制袁世家兵权,并派人暗中尾随于我们去找你,显然是找到你再杀了你!”挲罗一字一句地沉重道。
白尚武感到不可思议,没想到当初自己那枚玉镯暴露了他的行踪,险些令他因此丧命。
他思忖着,暗暗握紧了双拳。如今袁世家的处境十分不利,以及他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现在唯一能够肯定霄堂山的霄世家是站在他的一边,袁世家毋容置疑,可袁世家如今被限制了兵权,其它世家就不得而知其心。不用想拥护白夙的势力占他之上 ,两个大宗不清楚究竟站在谁的一边。他不确定那夜那名老者究竟属于长云还是大荒。
良久,白尚武终于对挲罗开口道:“我有一事想请求狼君,还请狼主替我带话。”
挲罗微微皱了皱眉,点了点头:“好,你说。”
“若是狼军与袁世家联手如何?我需要你们狼军的力量助我一臂之力。”白尚武目光炯炯地看着挲罗。
挲罗怔怔地看着他。他此时就不再像个常人眼中羸弱的少年,俨然是一名真正万人之上的国主。
挲罗踌躇了良久,熟虑道:“话我会提国主带到狼君那,但我不可肯定狼君是否愿意助国主一臂之力。”
白尚武点了点头:“多谢狼主。”
“我想问你,你有多少把握?”挲罗有意无意地问他。
白尚武目光坚定,决然道:“属于我的谁也夺不走。”
熬渊倏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坚信道:“我相信你!”
白尚武怔了一下,笑着点了点头。
二人彼此的目光对视着。
白尚武从未想到眼前这位平生素不相识的人在明天会毅然决然选择留下来,对他伸出一只手。
两道紫雷犹如雷龙出云劈打在山峭,紧接着峡谷“隆隆”震颤,从上方簌簌落下碎石沙砾。
众人闻声惊悸地抬头看去,似獠牙的尖岭被雷电劈断摇摇欲坠。
鲁芒仓猝催促着众人:“快往里面走啊!”
拉动着车辇的狮虎躁动不安,武士挥动着粗鞭竭力驱赶着它们朝谷内行进。
熬渊赶忙背起白尚武躲避着上方坠落下来的石块朝谷内避去。
商队惊惶匆忙地奔驰在谷间,却听身后震耳欲聋地震荡声,地面猛然颤动了一下,仿佛下坠了一尺。激起得尘埃扬扬飘来淹没了整个队伍。
当尘埃迤逦褪去。鲁芒骑着狮虎从前头疾驰到后面查探伤亡,好在有惊无险,商队反应得快,并没有什么伤亡。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怔怔地望着被断裂坠落下来的尖岭封死的峡谷入口。
沙暴依旧未平,反而愈演愈烈。
挲罗骑着狼群领主攀登到碎石上,眺望着沙砾累成得高丘。
他部下骑着风狼带着鲁芒来到他旁边。
鲁芒惶惶地望着沙丘倏然道:“你们的风狼不是可以攀登岩壁吗?待沙暴停了,你就带着你的人先出去搬救兵回来救我们。”
挲罗捡起一块碎石抛了出去。碎石落在沙丘上立即被吞没。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流沙,出去死路一条。只能从亡灵峡找到另一条出去的路,你应该有地图吧。”
鲁芒喘着粗气,掏出了亡灵峡的地图递给了挲罗。
挲罗看了一眼上面粗略的地位皱起了眉。也不知是何人所画,地图上亡灵峡进入口内总共有其余两条路,一条是死路,一条直通外界,也就是岙北国境内。
他把地图还给了霄堂山,骑着狼群领主回到了下面:“我们不能在这待太久,得尽快出去。”
鲁芒命商队整顿了片刻。商队沿着另一条出口的路线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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