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车里的灯光映照在车窗上形成了一面镜子，刘博文看着窗户上自己的脸。他才45岁，可他的脸看起来已经像是60岁的老头子的脸了，再配上因病引起的消瘦，他现在就像是一具恐怖的活骷髅。
客车的引擎开始发动，灯光也随之熄灭，窗外的夜景瞬间变得清晰。刘博文看着窗外的夜空，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梦想——那是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学校组织了一次全校观看关于宇宙的纪录片的活动。他那个时候就对宇宙着了迷，整天梦想着能够当上宇航员，能在太空中遨游。
可惜的是他的智商并不高，分数不够，初中毕业后只上了一个职业高中，再毕业后就直接参加了工作。
毕竟家里的条件不好，很需要他来工作赚钱，家里的人都在等着自己呢。
梦想什么的，对于我这样的人只要想想就好。
他抱着这样的心态，没有任何怨言地进入了社会打拼。
刘博文的学历不高，人也不聪明，只能干一些低端的工作。他在工地搬过砖，在酒店当过保洁，在超市当过收银员，最后的一份工作是送外卖。
生活很苦，但是他没有想过会这么苦。
搬砖的那份工作工资被包工头吞走一大半，为了不让父母担心，他把工资全都寄了回去，自己大半夜蹲在路边挨饿。当保洁的时候因为不小心碰倒了客人拿着的饮料，搭上了两个月的工资。当收银员的时候倒还好，只可惜超市的生意不景气，没过多久就倒闭了。
“老刘啊，太对不起了，我实在开不动这个店了。当初我说要自己出来打拼出一番事业来……可惜啊，太难了，我真的累了，我知道你也不容易，这是我最后剩下的一点钱，你拿一半吧。”
超市倒闭那天，年龄相仿的老板请他吃了一顿饭，并给了他几百块钱。没过多久，他就听说了老板自杀的消息——在开超市之前，老板的父母就去世了，超市不景气的时候，他的老婆也和别人跑了。
或许没有最后那件事的话，老板还能有心力把超市撑下去吧？
高中的时候，刘博文看到过小说上写过，自杀的人是要在地狱里被判重罪的。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有点担心老板会在另一个世界继续受苦。
接着就是送外卖的工作，这份工作比他想象中的更艰难。每一份外卖都是有时间限制的，一旦遇上不好的天气就有可能迟到。单主人好的话还好说，不好的话开了门就是一顿痛骂，还要给差评——这可是能给他工资重重一击的东西。
有一次，一个同事在冬天送餐，摩托车在地上打了滑，后备箱的餐洒在了地上，那个同事就慌了神，跪在地上一直哭。他去把同事扶起来，心里也一阵着急。
大家都不容易，谁也没法补偿同事这份意外的损失。
生活要一直向前，就和送餐一样，不论是失误还是意外造成的，只要停下来就会损失惨重，甚至可能会死。
不过就算你从未停下过，还是可能会死。
为了治疗母亲越来越差的身体，刘博文早出晚归，不论寒暑地跑单。直到有一天，他的腹部开始疼痛，并且越来越严重，最后到了没法工作的情况。
他不得不请了假，去医院检查，结果是肚子里长了肿瘤。
他的父亲就是这么死的，现在他因为日夜操劳，也得了一样的病。
对于这种病，刘博文从身边的人口中听过太多，治疗的过程要花多少钱，要受多大的痛苦他都明白。
在超市工作的时候，他就按那个老板的建议买了保险，在医院确诊后保险就已经生效了。他把钱全都寄回了家里，自己不打算再治疗了。
剩下的时间，刘博文都用来旅行。没有明确的方向，只要能在死之前尽量见到更多的东西就行。
刘博文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在回想中睡着了。
他梦见自己被封闭在一个漆黑一片的空间中，从外面不时地传来声声炸响。不知过了多久，面前又突然出现了一道横向的切口，漆黑被这道切口劈开，他从里面掉了出去。
但是在掉出去之后，他却没有摔在地上，而是浮在了空中。就像小学时看到的纪录片里的场景一样，宇航员们会在空间站里进入失重状态，要一蹦一跳地移动。
刘博文惊讶地跳动着，把脸贴在了舷窗上，展现在他面前的正是无垠的宇宙。
身后好像正发生着什么激烈的战斗，但他的目光已经被窗外的景色吸引了。在最后的最后，他终于亲眼看到了浩瀚又深邃的宇宙，能看到这一幕，此生也无憾了啊。
看来梦想，果然并不只是只能想想的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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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原一剑劈开了肉块，一个男人从里面掉了出来。男人好奇地看了看周围后，就跑到了一旁的舷窗边，瞪大了眼睛看着外面的景象。
南风原和十六夜也无暇顾及他，被劈开的肉块正以极快的速度再生着。
“这样下去的话怎么打也没有用啊！”
十六夜一边举起右手腕对着肉块释放出光弹，一边焦急地说道。
“在它再生之前就要把它彻底打碎！用你的能力的话应该能做得到！”
南风原切断了肉块连接在舱室上的触手，用念力把它固定在了半空中。
“用……用手么？有点恶心……”
“那就用别的什么方式，总之要瞬间就解决它才行。”
“好！”
“Cut！”
十六夜立刻按下了驱动器上的按钮，一道极细的激光从驱动器里发出。由于十六夜抬着手，激光射向了舱室斜上方。
看到激光和舱室接触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焦黑的小孔，南风原觉得有些不妙：
“等……”
话音未落，十六夜就已经动了起来，激光快速闪过形成一道转瞬即逝的光屏，肉块立刻被切成了细小的肉沫。但是舱室也一起被切成了碎片，在瞬间分崩离析。
“Fire！”
南风原急忙操控着剑把肉沫都烧成了飞灰，接着又转头看向旁边的男人。
好在男人身上不知何时已经穿上了一套宇航服，看起来并无大碍，他在宇宙空间中飘动着，离南风原两人越来越远。
“那个人，好像很喜欢这里啊。”
十六夜看着伸出双臂，像游泳一样在宇宙中飘荡的男人，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想法。
“嗯……等下，刚才很危险啊！你把整个船舱都切碎了，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
“啊，不、不好意思，只想着把魇解决掉了。”
十六夜低着头道歉。
这时，周围的场景开始发生了变化，漆黑的宇宙空间就像屏幕一样映出了无数的画面，每个画面中都有不同的场景和不同的人一一闪过。
南风原和十六夜都没在梦境中见过这种场面，两人都盯着那些画面看了起来。
“这些……好像是这个人的记忆？”
看了一阵，南风原察觉到了什么，所有的画面都是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展现的，画面中的人经常会把目光投射过来，就像是看着画面另一边的他们一样。
很快，那些画面开始逐个消散，紧接着出现的，则是一道又一道发光的裂纹。与此同时，远处的男人身上也出现了裂纹，但他还在向着更远处飘去。
“不对！这些裂纹不是……！？”
南风原立刻警觉起来，之前被相川杀死的人的梦境中都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但不等他想出什么措施，梦境和远处的男人就都开始了崩解，一点点地消失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十六夜也慌了神，不能理解眼前的情况。明明没看到Owl，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咲！我们所在的梦境突然开始消失了，这是怎么回事！？魇已经被我们打败了！”
“没看到阿德里斯么？”
“没有，他不在这里。”
“这样的话，是现实里这个人死了也说不定……这也是很正常的事，这个世界每分每秒都有人死的。消灭魇也阻止不了他们在现实里遇到的情况，不要想太多了，回去吧。”
“诶！？但，但是……”
十六夜急得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但是对于梦境的崩解，她根本就无能为力。
终于，这个梦境和那个男人都彻底地消失了，十六夜解除掉了变身，在原地抹起了眼泪。
“那个人刚才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不管他遇到了什么，他是在快乐的梦里没有痛苦地死去的，先回去吧，说不定、这是这个人最好的结局呢……”
十六夜点了点头，重新启动了驱动器后转身离开了。
南风原站在原地，抓了抓脑后的鬃毛，随后也解除了变身，庆幸了一下刚才说最后一句话时声音的抖动没被听出来。
接着，南风原坐在了地上，他的眼泪也已经止不住了。
或许是最近的烂事太多了吧，要是刚成为战士的时候，就算遇到这种事也不至于会这样才是。
但是现在，想到自己刚才做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意义，南风原就抑制不住悲伤的情绪。
在现实里，自己无论怎么做都阻止不了成绩的下降，在梦里，自己怎么做也一样阻挡不了人的死亡。
所以，我到底有什么用？
父亲死后，全家都把希望放在了我的身上，可是我的成绩却一直下降，情绪也变得不受控制。
潘多拉找到我是为了让我帮忙，可现在局势都被阿德里斯掌控住了，我就像是狗一样被溜来溜去。
“啊啊啊啊！！！”
南风原一拳锤在了地上，宣泄着无用的悲愤。
等到南风原回到自己的梦境里，立刻就被倾盆的大雨浇得浑身湿透。
梦境里正下着雨，大概是和自己的情绪有关吧。
抬起头，还是能看到那颗巨大的星球的影子。
潘多拉正在公园的树下站着，看到南风原，她迈步走进了雨里，朝着南风原这边过来。
“这么大的雨……真不好意思，但是我不知道怎么把它停下来。”
南风原低着头，看着潘多拉被淋湿的头发。
“这些对我都没有什么影响的……有些事只要你去做了就好，就算没有做到也是一样。”
“但是……没做到不就和没做一样么，还为此花费了时间和精力，失望的感觉也更强了。”
“这个……”
潘多拉又和之前想要劝服自杀的南风原时一样支支吾吾。
南风原看出，她那时和现在都是很努力地想要安慰自己，但是一直都存在于梦境空间，只能看见人类其中一面的她，说出这些就已经是极限了。虽然平时看着难以接近，但其实潘多拉是内心很柔软的。
而且，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安慰过自己了。
“谢谢你。”
南风原感觉心里有暖流划过，雨势也跟着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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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粉色的天空和绿色的地面之间，四处都是软乎乎的抱枕和巨大的玩偶。
这里是十六夜的梦境。
刚回到梦境的十六夜还在为刚才的事难受，躺在一堆抱枕里撅着嘴压制着眼泪。
而在她的背后，阿德里斯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又缓缓睁开。
“你是为逝去的人感到悲伤么？”
接着，他突然开口问道。
“！？”
十六夜一下跳了起来，警觉地盯着阿德里斯。
“你可以告诉咲她们我就在这里，不过谁都抓不到我。比起那个，你要不要听听我想说的话呢？”
“你想说什么？”
十六夜把手放在了驱动器的发条上。
“你只是看到了一个人的死亡，你知道我曾经看见无数的梦境在我眼前破灭的感觉么？那就是战争，每当战争发生的时候，都会有很多很多的梦境消失……我还没有亲眼看到过那两次世界级战争发生时梦境空间里的景象，一定比我所看到过的更残酷吧。”
“那，那又怎么了？你不也出手杀了人！”
“当一个人的肢体受了感染，再拖下去就可能影响到全身的时候，人类就会在医院截肢；如果身体里长了肿瘤，人类就会想办法把它切掉。而我杀掉的那些人就是被感染的肢体，就是人类中的肿瘤。”
“……”
十六夜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回答，阿德里斯则又继续说道：
“你经历的还不够多，当你很重要的人被别人因自己的利益或者其他害死，而你又拿那人无可奈何的时候，你或许才会懂得这些……但是我要做的就是让更多的人不去经历这些。”
说着，阿德里斯掏出了他的那块怀表，一些发出金黄的古怪字符从十六夜的驱动器中飘出，汇聚到了怀表上。
“要不要站在我这边，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Cannon！”
话音刚落，几枚火焰弹就朝着阿德里斯飞来。阿德里斯立刻收回了怀表，启动了腰间的驱动器——
“Good night！Owl！”
从驱动器里弹出的铠甲有惊无险地挡下了火焰弹的攻击。
“Illusion，你以为我不清楚你没死么？我对你留手，你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来自寻死路！？”
阿德里斯扭头看向突然出现的最上，语气里夹杂着愤怒。
“别说的你好像是我的恩人一样！你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杀人狂魔罢了，这次来到这里是为了十六夜的驱动器吧？你在梦男的事件里硬塞给她冥想驱动器的未完成版，就是想要让她帮你测试驱动器，现在来这里是为了收集驱动器的数据对吧！”
最上解决了另一边和魇的战斗之后想到了这些，所以准备来十六夜的梦境看一下，没想到正好就碰到了阿德里斯。
“A good night's dream by Owl！”
阿德里斯没有回答，直接按下了驱动器的按钮，背后生出的双翼立刻把自己和最上封闭在了黑色的领域里。
“在这里别指望有任何人能帮你！”
“Claw！”
阿德里斯的双手装上了能量凝聚成的利爪，准备亲自把最上解决掉。
“嗖嗖嗖嗖——”
最上举着双炮，一边对着阿德里斯开火一边冲了过去。阿德里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强行顶着他的攻击走了过去。
很快，两人的距离就只有最上的加农炮的长度那么远了。最上朝阿德里斯挥动起了加农炮，阿德里斯则用右手一挡，紧接着又对着最上胸口一抓，五道漆黑的抓痕划过，最上被打倒在一边，连着滚了好几圈。
“你能活下来，是因为驱动器升级了吧？不用新的力量和我打么？”
看到最上狼狈的模样，阿德里斯轻蔑地说道。
“这不是，正在用么！”
最上用加农炮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接着又把它们收回了驱动器中。
“！？”
阿德里斯看到最上的胸口处出现了被抓碎一样的裂痕，心里感到一阵疑惑。最上刚才的模样让他以为最上没有用上新的力量，现在他才发现事情似乎不简单。
“啊啊啊！！！”
最上大吼着再次朝阿德里斯冲了过来，阿德里斯先是闪身躲开，随后又对着最上的后背踢了一脚。
这家伙身手没有这么笨，攻击方式也没这么莽撞愚蠢才对，难道他是故意想让我攻击他！？
再次交手一回合，阿德里斯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而他的这一脚又让最上的背后也出现了裂痕，重新站起身时，裂痕已经蔓延到了最上的全身。
“咔嚓！”
接着，最上全身的铠甲都碎裂掉落，露出了全新的样貌，身上的金色条纹都发出了耀眼了金光。
“这才是你的新力量真正的样子么……”
阿德里斯扭了扭脖子，关节处发出了“咔咔”的声响。
最上也不答话，迈步朝阿德里斯跑了过来。在离阿德里斯只有几步远的位置时，他纵身起跳，借势对着阿德里斯的脑袋挥出了一拳。
阿德里斯立刻伸手去挡，然而最上的力量却超出了他的想象。这一下没有挡住，阿德里斯被打的退后了几步。
“喝！”
最上并没有停止攻击，落地之后又抬起右腿踢出，阿德里斯也一样用踢击抵挡。
“嘭！”
金色和黑色两股能量互相碰撞，阿德里斯又退后了几步。
最上的力量似乎在各个方面都超越了阿德里斯。
“现在，你还觉得我有逃跑的必要么！？”
最上看着阿德里斯，按下了驱动器上的按钮。
“It's your last night！”
“啧。”
阿德里斯扭了一下头。
最上身上的金色条纹再次发出了耀眼的光，右脚上环绕起了金色的涡流，从他的背后伸出了半透明的金色翅膀，带着他飞上了半空。
“呼——”
紧接着，最上的身形一闪，以伸出右脚飞踢的动作飞向了阿德里斯。
漆黑的领域瞬间化为了翅膀收回到了阿德里斯身后，接着，阿德里斯双手一抓，交叉的十道抓痕在身前浮现。
不过最上的飞踢瞬间就击碎了那抓痕，踢在了阿德里斯胸前——
“嘭！！！”
阿德里斯双手交叉在胸前抵挡，他被最上踢得向后平移了数米远，不过动作却并未改变，双腿如同钉在地上一样，硬生生划出了两道深深的痕迹。
“很快你就不能这么嚣张了！”
阿德里斯哼了一声，背后的双翼立刻将他包裹住，和之前一样瞬间消失不见了。
“该死的！跑的可真快！”
见阿德里斯一下没了影，看来在十六夜的驱动器上收集信息的目的他也已经达到了，最上无可奈何，也只能咒骂了一句。
……………………………………………………………………………………………………
“喂，喂？下车了，别睡了。”
客车终于到达了终点，别的乘客都已经走光，司机看到刘博文还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便走过来提醒。
刘博文的嘴上挂着微笑，似乎正在做什么美梦。
“喂，喂？”
又反复摇了两下后，司机开始觉得不对劲，他把手放在刘博文鼻子前探了探，又摸了摸他的手腕。
没有呼吸，也没有脉搏。
“这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司机一边拨通了120，一边看着刘博文的脸。
“唉……脸上还带着笑，看来死的也没那么难受吧。”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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