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违背了与你的约定吗？”
“不，并不是……实际上，他们有在遵守约定，孤儿院的孩子们确实是过上了更好的生活。”
“嗯……你继续说。”
就是说，沈家并没有违背与依依的表面约定。
实际上也确实没有违背约定的必要。
依依都已经达到沈家的要求标准，甚至远远超出了，还为那一点钱，把培养至今的果实给丢掉，着实愚蠢。
精明的商人是不会干赔本买卖的，在利益得失上，沈家人应该比谁都更清楚才对。
那也就是说，他们是从另一层面背叛了依依，比如说……
“对沈家来说，这份约定达成起来不要再简单，因为那家孤儿院本身就是由沈家投资建设的。”
果然啊。
从一开始就是‘挑选’，而非‘领养’的话，从自家建设的‘选拔机构’里选出最优秀的苗子，比从不知名的孤儿院领养要靠谱多了。
而且还能轻松做到信息封锁。
“从一开始，依依你在的那所孤儿院就是‘选拔机构’，没错吧。”
“是的……其实我早该注意到的，因为我们孤儿院里没有男孩子，全部都是女孩子。”
“同样的孤儿院不止一家吧。”
“嗯，后来我去调查才知道，沈家投资建设的孤儿院，全国各地有三四所，并且孤儿院收养的全部都是女孩子，我们这些孤儿全部都是‘沈家女儿’的预备役。”
如此一来，我就明白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
“是在我回国之后……某天晚上，没有倒好时差的我，起床来喝水时，听到了客厅里的他们的对话……”
依依将那段对话告诉了我。
……
——比预期时间还早了三年……这一次的打造出来的是最高杰作啊。
——确实，不仅生了一副好皮囊，连头脑也是一流的。
——那就决定是她了吧。
——嗯。
——那其他的备胎呢？这一批也有不少优秀的……
——有一个就够，其他的没什么用了，处理掉吧。
——可惜了，明明那个叫‘鸥水’的也相当不错呢。
——同期不同命，沈家女儿的‘名额’已经满员了。
——知道了……剩下的，我会去处理的。
……
恐怕就是因为听到了这段对话，依依才会认为沈家背叛了自己吧。
对我讲完这些话的依依也是将额头靠在了我的身上，久久不说话。
握住我的双手在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恐惧……又或许两者都有。
“我不敢去想，他们说的‘处理’究竟指的是什么……”
“依依……”
“但我知道的，我其实是知道的……虽然只是些许的违和感，但我其实是有隐隐察觉到，他们培养的不止我一个……还有数个像我一样的‘沈家女儿’。”
其实很容易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像依依这样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交易而培养的女儿，沈家不可能只养了一名。
将投资全压在一家是不可能的，这是连我这外行人都明白的道理。
也就是说，这是互相不知道竞争者存在的竞争制。
只有最后那个最优秀的才能得到‘沈家女儿’的名号。
“但我却故意忽视了……没有去深究，因为害怕认清真相……”
我握紧了依依的手，同时收紧了另一只搂在她腰上的手，希望靠着这样物理上的贴合，使她获得心灵上的依靠。
“但是当我听到鸥水的名字时，我就崩溃了……”
“鸥水……她就是你提到的，在孤儿院时和你形同姐妹的孩子吗？”
“嗯，她似乎是在我之后被选中的，她与我一样作为沈家的女儿培养，并且一点也不比我逊色……”
“但是真正能‘上架’，成为‘商品’的名额，每一批只有一个，真正能成为‘沈家女儿’的只有最优秀的那一个。”
也就是依依……沈香依。
而其余的被淘汰的就要被‘处理’掉。
如何处理，具体并不知道，但对本人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最终受益的只有沈家而已。
“我只是早了点……比她早了一点点……”
“你试着提出抗议了吗？”
“嗯，我直接找他们当面对峙，摊开来了讲，告诉他们我不稀罕什么沈家女儿的名额，让那孩子，让鸥水来当就好……但我根本没有任何话语权，商品又怎么可能反抗被出卖的命运呢？”
就是因为这个，依依才会一夜白发吗……
不对，只是这样应该还不够。
后面应该还发生了什么，让她真正的伤心欲绝了。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尝试去反抗了，就只有鸥水那孩子也好……我不希望她遭受到更加悲惨的未来……我调查了沈家名下的所有孤儿院，也知道了选拔名单，靠着这些线索继续搜索，最终我成功找到她了。”
是吗，竟然找到了啊……
真不愧是依依呢，那惊人的行动力。
但或许见不到还要更好呢……
“但见到她后，还不等我说什么，鸥水她就扇了我一巴掌，她跟我说……”
……
——你是来向我炫耀的吗！
——这下终于如你所愿了吧！
——亏我还把你当成姐姐……你就是这样对待妹妹的吗！
——滚！
——给我滚！
——滚回去好好享受你的沈家小姐地位吧！
……
被最重视的人痛骂了啊。
那确实是会痛心疾首。
堵在心里，无法说出口的难受。
“我应该追上去的，去和她解释，但看到鸥水她用那种恨之入骨的目光看着我时，我迈不开步子……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反差过于巨大，依依对她的印象还是那个乖巧听话又粘人的妹妹，但这样的妹妹却完全拒绝了自己。
被最重视的人痛恨，是最让人伤心难过的。
但是，或许她并非是真的因为嫉妒或是恨意才会扇依依巴掌的……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我并不认识名叫鸥水的那孩子，不知道她究竟是怎样的性格，又将依依当做了什么样的存在。
但如果……如果鸥水她十分了解依依，并同样将依依当做了亲姐姐一样仰慕的存在的话……
也许，她就是为了依依好，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呢。
但不管缘由为何，就结果来看，这对依依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的展开。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我以为，只要我变得出色，只要我完成了指定的那些目标，孤儿院的大家就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但实际上，我所付出的所有努力，只是在不断地将鸥水她们推向悬崖而已……”
“是了，是我亲手把她们全都推下去了……”
“很可笑吧？”
“一切都是自以为是的自我付出罢了……什么都没做到……什么也做不到……”
带着好意做好事，结果却害了别人。
带着希望去努力，却将他人打入了绝望的深渊。
那会无比的愧疚。
对依依来说更加严重。
因为这相当于她面带着微笑，将她视如妹妹的重要之人推下了悬崖。
这相当于至今为止努力过来的人生全都被否定了。
被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否定了。
同时，还失去了自己的归属。
所以她才会说自己已经没有能回去的地方了吧。
“后来，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很久……被强制性地从房间里拖出来时，发现头发已经全白了。”
极度的悲伤和愧疚之情，无法改变现状的无力感，所有努力付之东流的失望感，间接坑害视如妹妹的好友的绝望感，这一切的一切结合在一起，让心灵受到了严重的创伤。
这便是让依依头发变白的根本原因。
“对不起呢，亲爱的，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
说完这些事情的依依并没有哭，或许是眼泪早就已经流干了。
结果就只剩下苦涩的笑容了。
看她这样子，我心疼得不得了。
摸了摸她的头，亲吻她的秀发，我说道。
“依依，如果你希望的话……唔。”
她忽然仰头，用嘴唇堵住了我要说出的话。
良久，她与我分开并说道。
“已经够了……亲爱的，已经够了……我已经和沈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真的没关系吗？”
“头发全都变白后的那段时间，我很茫然，觉得怎样都无所谓了……但是我遇到了你。”
“我改变了你的想法吗？”
“是的，我获得救赎了，因为你对素不相识的我告白了……亲爱的，你喜欢的是我的外貌对吧？”
“呃，虽然一开始是那样没错……”
“就算只是这头白发被亲爱的你中意也好，只是外貌合你口味也好，你想要的就是‘我’本身，而非其他任何附属成分，是这样没错吧。”
“对，我想要的只有你。”
“那就足够了，亲爱的……你甚至愿意因此为我伸出援手，当二货先生问我‘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我并不是想要什么，而是想‘被要’。”
“也就是说，你想要依赖吗？”
“依赖吗……或许是这样没错呢。”
依依她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将我的手埋入胸口中，额头贴着我的胸口，再一次肯定道。
“是的，我想要依赖。”
看来是我误打误撞的告白，刚好填补了她被挖空了的心灵呢。
其实换个角度来想，这也算是趁虚而入吧……
毕竟，如果依依没有遭遇过那些事情的话，我根本就没机会走到她心里去。
但话又说回来，就在她最无助的时候遇到了我……
“成为你的女友，就能重新获得属于我自身的归属了。”
“我很荣幸能成为你的归属。”
这就是我与依依的缘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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