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这个魔人庆幸的是，这两个人真的只是来询问情况的。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魔人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他曾在军团中服役，给炊事班打过下手。炊事班的厨师长是个人族，所以他可以从背影看出……
回到宿营地，莱茵坐在篝火边，对着天上的月亮打了个哈欠。魔域的月亮因为能量的差异，肉眼看上去要灰暗得多。
“莱茵，按照他们的进度，我们可能明天就必须逮住他们了。”莫风有些着急，“最多一天，他们就能把附近最后一个祭坛洗劫干净。要是他们跑了，我们是不是就任务失败了？”
莱茵点点头，然后又打了个哈欠。还不等莫风接着说，他就钻回到睡袋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
“呃？”
“先睡觉。”
“可是……”
“什么都没有睡觉重要。”
莫风不再辩驳，也躺进了睡袋里。他的体能还能支撑他一个晚上的奔袭，但如果莱茵坚持，那么他也会一起休息，恢复体力。
……
……
遥远的艾尔斯兰南部，一男一女轻装快马，行走在山间小道上。男的一头金发，身上的便装清爽简洁。女的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一头水蓝色的长发十分惹眼。
“到了。”
马丁翻身下马，蓝清沐也飘落地面。虽然她不会骑马，但可以凭借浮空术保持在马背上。两人把马拴在一边，继续朝马难以前进的树林深处走去。
“我说。”马丁伸手拨开挡路的灌木丛，“我的小姑奶奶，你这是带我野营来了？”
“就在前面不远了。”
走过这片复杂的灌木丛，一处隐蔽的小谭出现在两人面前。这个地方僻远幽静，树枝掩映泉声清吟，颇有一分秘境的味道。
“我们这是观光来了还是保护环境来了？”马丁一头雾水。他放出神力，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这就是一处普通的泉水，怎么看都不像和入侵者有关系。
蓝清沐走到泉水边，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朝潭中央扔去。石子与水面接触，发出一声清越的轻响，激起一点水花，然后慢慢地朝潭底沉入。马丁没弄明白，索性由着蓝清沐来，便也捡了个石子，打了一个漂亮的水花。
蓝清沐又捡了个石子。这次，她施了个简单的法术，石子上包裹着一层奥术的光辉。她再次把石子朝小潭扔去。这次……这次什么也没有发生。
马丁睁大了眼睛。问题就在于，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声响，没有水花，清澈的水面也映不出渐渐下沉的石子。石子就像是凭空消失了，融化在水面了，哪里都没有它存在的证据。
他也不打水漂了，看了一眼蓝清沐。蓝清沐指指水面，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你不会是……叫我跳下去？”
“嗯呢。”
“我？”马丁苦笑不得，“为什么是我？我又不是奥术使！”
“你不是会用圣力么？”
马丁一时语塞，说不出一个字。纠结了好几秒，他才煞有介事地说道：“把神力转换成圣力，这一招也是需要条件的！”
“哦？”蓝清沐站起身，用平淡到令人窒息的眼光看着马丁，“我之前就一直很好奇。神力跟圣力，本质上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你是怎么做到‘切换’的。把蜗牛变成智慧生物都要比这更轻松。”
“还真是恰如其分的比喻啊……”
马丁放弃了装腔作势的打算。他看着蓝清沐，突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
在他过去的人生中，与“人”打交道，从来就是一件如呼吸般自然的事情。他在教会中被人广为议论的天赋，正是随时随地可以产生的亲和力。这种亲和力最终为他自身所累，才导致了他面对真正的朋友时的不正经。
一个天生有着与人相处的才能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对人类的目光，或者说任何种族的目光产生畏惧感。可他此时却感觉到了，感觉到了自己一生中从未有过的新鲜感受。
那种打心底回避的冲动，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于是他少见地采取了这种决策：他决定把事实说出来，不加以任何的润色和修饰。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但这是直觉告诉他的全部。
“神力和圣力的区别，你应该清楚吧？”
“嗯。把广大信徒产生的信仰之力通过教堂里的圣物进行拦截，最终形成类似于圣力的能量。不过与其说类似于圣力，倒不如说和魔族的先祖崇拜之力更接近，都是对信仰之力的借用。”
“嗯，完全正确。”对于她的这份了解，马丁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圣光的黯淡，导致这份来自民众的信仰之力无处可去，圣者教会就利用留存在教会里的圣物进行回收利用，这就是教会壮大的真相。”
蓝清沐理了下衣裙，在草地上坐了下来：“没错。而要使用圣力，就必须和圣光产生足够强的联系。要把虚假的信仰转换成真正的圣力，就算你天赋再高，也得起码和圣光意志直接接触过。可我在你身上并没有看到这样的痕迹，这是不合理的。”
马丁突然出了一些冷汗。一个奥术使，怎么看得到一个牧师身上有没有圣光本体意志的痕迹？如果是圣者级别的牧师，像七爷那种级别，也要通过神术来判断。可蓝清沐，她是怎么……
“嗯。原本这确实是不应该成功的，但前段时间，莱茵给了我启发。”
“启发？”
马丁看向东方，那是魔域的方向。他脑子里出现了那个人平凡无奇的脸，不由得小小地感叹了一下。
“在他复活之后，我再见到他的时候，我感到他圣力中缺少了一些什么东西，但他的能力并没有变弱。我探寻和思考了很长时间，得出来的结果，是我从来不敢想象的。”
“是什么？”蓝清沐苏醒以来，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兴趣。
“神性。他体内圣力中的神性变少了，而且在不断地变少。圣力是来自神的恩赐，神性变少，怎么可能不变弱？能不能成立都是个问题。但事实就是如此，他体内那种‘神’的气息越来越淡，可他却在不断变强，正如以前一样。”
蓝清沐沉默了。她想起了什么一样，微微皱着眉头，看着水面上天空的倒影。
“所以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圣光并不是神明的恩赐。就算没有神明，圣力一样可以成立。这和我很久以前产生的荒谬想法不谋而合，所以我做了一个实验，或者说一个赌注。结果你是知道的，我成功能在短时间内把神力转换成圣力。但我的实验并不完整，因为就算是莱茵体内的圣力，还是留存着很多神性，他和圣光的关系还是不可分割。所以我只能在短时间内完成，而且每次转换，我都会失去一部分积累的神力，大概一两个月的修行就报废了。最重要的是，如果没有在一段时间内接触过莱茵，我就无法以准确的蓝本来转换神力。所以结果显而易见，你现在要我打破这层幻境，我凭神力是做不到的。”
蓝清沐还在沉默。她看向水面的眼神变得难以言喻起来。那似乎是穿越了漫长时光的一次回溯，有似乎是……马丁读不出她的心理活动，读不出她的情感。并不是她做了伪装，而是马丁单纯的无法理解这种情感，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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