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先生——”
“来了来了!”
我关掉正在嗡嗡作响的药剂仪,快步来到柜台前。
“我家毛孩子爬树摔伤了腿,蹭破了皮,还有些淤青,有没有什么方便的药?”
“有。”我弯腰从柜子里取出两瓶药剂,“这一瓶涂在伤口上,一两天就能好。不过这药有点刺激,这一瓶是止痛的,晚上睡觉的时候给他涂上。”
“这止痛的白天也能涂吗?”
“当然能,但我建议您给他个教训。”
“哈哈,好,我看这臭小子下次还敢不敢乱爬。多少钱?”
“两瓶收您十五银币。”
“好嘞。”
送走一位客人,还没来得及把银币收起来,店铺里就又来了新的客人。而且还不止一位。
“莱茵先生!”
“小林。你要的药都在这。”我把早就准备好的包裹放在柜台上,“汤姆,有什么需要的?”
“下午好啊!”猎人汤姆跟我打起招呼,“我想看看上次买的那个可以增强视力的药还有没有!”
“当然。不过不能频繁用,对眼睛负担很大。”
“我知道我知道。”他挠挠头,“不过最近实在没什么收获。经常有些外来者走到兽道去,猎物都被惊了。”
“你们有碰见吗?”
“没有。但我想那可能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会面。我买四瓶,六十银币对吧?”
“给五十就行。下次帮我带张小块的皮来,我熏蒸用的袋子破了。”
“没问题。谢了!”
汤姆带着药出门去,店里就剩下小林一个人。她倒是不急着走,悠哉地打量着店里的商品。我也放任她看,转身继续操作起炼金仪器。
“伤员都恢复得怎么样了?”
“托芙蕾尔和你福,基本是没什么大碍。”小林笑笑,“这次等她回来,山下的路应该就会安全许多吧?”
小林是知道芙蕾尔身份的人之一,而且她还知道芙蕾尔不是什么普通冒险者的水平。毕竟她和这村子里的大多数人不同,四处游商的经历让她见识匪浅。这个村子的其他人完全意识不到我正在操作的这台炼金仪器有多大的价值,只以为这是和巫医的坩埚类似的东西。所以有什么零件需要更换的时候,我只能拜托小林从山下给我带。
“等她回来,一段时间之内你是不会再遇到强盗了。”我淡淡地说道,“但那不过是一时的。我们并没有彻底改变现状的能力。”
“也是呢。”小林用手撑着头,“不过芙蕾尔很强我还是知道的。看你就知道了。”
“我?”
“你明明很谨慎,但她每次下山,你从来都不会担心。”
“呵呵。”我笑着摇摇头,“你要是知道她多强,你也不会担心。”
“所以嘛。不过照理说的话,你也应该很强才对啊。不然你怎么当她的扈从啊?”
我转过身,举起左手小臂给她看:“你觉得很强的人会被炼金蒸汽烫伤手吗?”
“喂,这伤有点不妙吧?你可是开药店的诶,就不能自己治一下吗?”
“我要留着让芙蕾尔给我治哦。”
“咦,这是什么play啊。”
小林啧啧嘴,然后又坏笑起来。这孩子真的很擅长这种不怀好意的笑容,总是能让我想起某人。
“话说啊,这次嘞,我突破了最远的记录哦。”
“哦?到哪了?”
“嗯......好像是叫蓝弧城吧。”
这个熟悉的名字让我心尖一颤,但身体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哦,那还挺远的啊。干得不错嘛。”
“......”
小林直勾勾盯着我,不知所以地沉默了几秒,然后突然大笑起来。
“你还演的真的很像诶!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你以前去过那个地方吧?”
“嗯。有些缘分。”
“那地方真挺牛的啊。”小林感叹地点点头,“到了那附近,商路就变得很通畅,别说强盗了,流民乞丐都看不见。多亏这个,才有办法走这么远。来往的商队也不少,我第一次见到那么热闹的地方。然后啊,我把你的药卖给当地的教会,结果被人认出来了。”
我嘴角一抽。我的药剂配方基本都脱胎于之前马丁给我的那本记载着圣衍洗髓丹的典籍,简化了流程减少了剂量减轻了效果,让一般人也能正常使用。
那本典籍是原本辉煌圣殿的药剂书,其中大部分配方都需要圣力持有者才能制作。而马丁肯定是知道其中大部分内容的,但在蓝弧城的肯定又不是他。
一定是灵儿。能从这种蛛丝马迹里察觉到问题,倒也的确是那丫头的优点之一。
“弄得好像还挺轰动呢。”小林又贼笑起来,“听到好多人提到你的名字呢。还说你没什么本事?”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我的确只是个普通药剂师。”
“随你怎么说吧。”小林从怀里摸出来一封信笺,“反正你的一个老熟人让我把这个捎给你。”
我下意识瞟了一眼那封信,又逃避似的挪开目光。从信封的火漆我就能知道是出自谁的手笔,但我没有勇气去触碰它。触碰它,意味着要和我阔别两年的过往再次连结,要和那些我已经无力承受的笑与泪再次会面。
“不拆了看看?还是说我在的话不方便?”
“没那回事。”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接过信封。信封并不厚实,根据手感,里面应该是某种质地比较硬的纸,应该不是普通的信纸。
会长会说什么呢?
以他的性格,肯定是一些大道理和明里暗里的责备吧。毕竟是我抛下了蓝弧城不管。不,其实那家伙也没那么木讷。这种时候,说不定会罕见地说一些好听的话吧。
我倒是希望能有人来骂我一顿啊。
用切药材的刀划开信封,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没事的,只是朋友之间的问候而已。跟那场战无关,更跟什么狗屁的命运无关......
里面是一张很是厚实的......画纸?我取出信封里的东西,赫然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写实画。粗略扫一眼,画里的人正是会长和馨儿。
什么嘛,小两口的画像啊。
在照相机还不存在、魔法影像难以记录且并不清晰的艾尔斯兰,不少画师专门为贵族们绘制肖像,而且水平非常成熟,技术好的完全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水平。我的心情轻松了许多,拿起画像端详起来。小林这家伙在偷偷观察我的反应。女孩子太过机灵还真让人挺困扰的。
会长给人的感觉有些不一样了。以前那种总是有些阴仄仄的气息少了许多。虽然乍看一眼还是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但眉宇间柔和了许多。新婚生活一定很幸福吧混蛋。穿着南部风格,也就是我所熟知的古装的他的确是个美男子。多半是因为做了几年城主的缘故,现在已经不是阴柔,完全称得上器宇轩昂。
馨儿的变化就更大了。她留着半长的披肩发,似乎是想留长头发?反正也没必要再扮男装了吧。身上穿的衣服也彻底女性化了,也是一身南方衣裙。简单的发髻首饰,这些东西以前从不会在她身上见到。她的眉宇和会长一样,也柔和了许多,不再似以前那样英气逼人,根本就是一名幸福的妻子嘛。
诶,这个画师的功夫是真不错,把两个人身上的气质体现的活灵活现。会长背手站着,馨儿端坐在梨花木椅上,构图也非常和谐。不过手的位置似乎有点奇怪,馨儿手为啥放在肚子上?
......不对。不是这么一回事。如果画师的水平真的高超,而不是作画失误的话,那馨儿的肚子......有些微妙的隆起?
诶?诶??这么看来,她脸上那种柔和的笑容似乎也有些更深的韵味。明明还属于少女的眉目间暗含着不易察觉的母性的光辉,那种俨然已经成神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诶?诶?!
突然某种强烈的感情冲上了我的大脑,扼住我的喉咙一般让我难以呼吸。我一时没法分辨这到底是什么情绪,只是有些手忙脚乱地查看着画纸的各个角落,试图在上面找到只言片语。翻到背面,我终于找到了一行隽永清秀的小字:
“我等你来做孩子的教父”
“......”
“诶?莱茵?你怎么了?!”
视线模糊之后,我才发现泪珠打在了画纸上。我连忙擦干画纸,却让那行字迹微微晕开。胡乱抹掉眼里的泪水,我重新把画纸翻回正面,来回看着馨儿和会长的脸,视线很快再次模糊起来。
“喂,喂,不至于吧!”小林掏出手帕,凑上前替我擦去满脸的湿润,“怎么了?没事吧?”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太好了——”
“诶?什么太好了?”
我低下头,咬着牙,任凭眼泪从眼眶里不争气地涌出来。那一瞬间,她安慰人时笨拙的态度和替我擦拭眼泪的那双娇小纤细的手,让我在一瞬间把她当成了某个人。
——太好了,罗蒂。
生命在延续。会长和馨儿,他们正在孕育新的生命。我身边的人,我亲近的人,我曾经帮助过也帮助过我的人,正在将生命的轮回延续下去。在这一瞬间,我确切地相信,我为他们提供的、付出的东西,最终也是促成这个生命诞生的机缘之一。
在我停滞不前的这段时间里,我帮助过的人有好好的、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我难以看清的未来,在他们的携手努力下,在馨儿的腹中悄然诞生了。
太好了。
被救赎的感觉、所做的一切努力突然在某一瞬间得到了肯定与回报的感觉全部涌上我的心头。我终于控制不住声音,紧握着小林的手腕,伏在柜台上痛哭起来。
如果你在的话,如果你能看到这幅画的话——你一定会比谁都高兴吧。
我知道的,虽然总是摆出一副嫌恶的表情。你其实很喜欢孩子的。
和我一样,在没有亲情可言的环境下长大的你,虽然嘴上说着“亲人这种东西完全不需要”这种话,但其实心底依旧渴望着拥有真正的亲情。
“毕竟要给你生孩子的嘛。”这是你多少次有意无意地说出,然后再一脸坏笑地否定掉的话。
要是能再听一次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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