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人流很少。现在已是夜晚，很少有局面会选择出门。这段时间全城戒严，据说入侵者能伪装成人类的样子混进城，所以人人自危，除了采购必需品，几乎都闭门不出，只有街上那些巡逻的警卫队给了市民一些安全感。
蓝清沐在街上漫步。不少店铺都关门了，街上的人很少有表情轻松的。一种名为紧张和恐惧的气氛隐隐弥漫在空气中，而水蓝色的少女正在感受着这种气氛。
她突然站定在原地。身后传来了熟悉的气息，那是老熟人的气息。不过，那个孩子似乎有不少想说的。
她看了眼周围，有一间小酒馆，里面只有几个冒险者在喝酒。她推开门，进门的时候引起了冒险者们的注意。她在角落里坐下，几个身上带着酒气的男人晃晃悠悠地围到她的桌前。
“小姐姐。”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在蓝清沐对面坐下，“怎么一个人来这招地方啊。怎么了，和家里人吵架了？”
“喂。”正在吧台后面擦酒杯的大叔出声，“别乱来啊。你小子不长记性。”
“不能不能，老板，我老关啥时候乱来过。”男人说完，又笑嘻嘻地看着蓝清沐，“别害怕，我们都是冒险者，在城里注册登记过的。没别的意思，小姐姐你一个人，我请你喝两杯。你要是不感兴趣，那我也不可能逼你。相逢既是缘嘛。”
“就是就是。”旁边的几个男人起哄，“一起喝两杯嘛。”
蓝清沐不说话，她的视线扫过这些因为酒精而兴奋起来的男人，眼神依旧是清冷，带着有些恐怖的无机感。不过嗨起来的男人们显然注意不到这点，吵闹着给蓝清沐点了杯不大烈的鸡尾酒。
老板叹了口气，决定这些家伙要是喝高了乱来就立刻叫卫兵，不过还是调了他们点的酒。那小姑娘面对这些醉汉，也没表现出一丝丝害怕，要么就是习惯了这种场面，要么就是压根不怕他们。不管是哪种情况，他都没必要管太多，只要这些常客不乱来。
酒杯端到蓝清沐面前，男人笑着劝酒，还没说两句，就感觉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两下。回头一看，一个黑发的年轻人站在他身后，脸上带着微笑。
“不好意思，能不能让我插个队呢？”
男人们看看蓝清沐，看看这个少年，劝酒的男人问了一句：“小姐姐，你认识？”
蓝清沐没说话，只是看着那黑发少年。男人有些不耐烦了，张嘴嚷嚷了一句：“不认识就一边去，毛都没长齐来这里玩儿什么英雄救美呢，我老关对小姐姐不客气了吗？一边去一边去！”
他抬手想推开少年，却被另一个人拦了下来。这个男人也一身酒气，不过显然算是这群人里比较清醒的。
“大哥，别这样。”他转头看向少年，“你跟这姑娘认识？”
少年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男人立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哥几个今天高兴，喝的有点多。”
少年脸上还是带着微微的笑容，似乎完全不在意。男人把劝酒的男人从椅子上拽了起来，一边说：“大哥，得了得了，说不定人家小两口吵架呢。”
“嘁。”男人嘴里嘟囔着，不过也没多说什么，跟同伴们一起离开了。
在他们走之前，少年拉住男人。男人还以为他要找茬，结果却看到几颗明晃晃的晶核递到自己面前。
“大哥，不好意思，我们想说两句话。这是酒钱。”
男人怀疑自己眼花了，这些晶核什么纯度？几阶的？不过他也没细看，把少年的手推了回去：“得了得了，哥几个也喝差不多了。请小姐姐喝一杯，别跟我客气。”
少年点点头，看着一身酒气的男人们走出酒馆的门。老板从壁柜上取下一瓶酒，倒了一杯，放在吧台上。
“不好意思，小伙子。那几个是我常客，今天喝多了而已，别放心上。这杯请你。”
“没事。”少年走到吧台前，端起酒一饮而尽，然后把刚才要给男人的晶核放在了吧台上。
“借贵地一用，我们说两句话就走。”
老板看着柜台上五颜六色的几枚晶核，揉了揉眼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他没拿这些有点吓着他的晶核，摆摆手，转身进了后厨。
少年收回晶核，回到蓝清沐桌边，在她对面坐下。蓝清沐凝视着她，眼神依旧是带着那种令人有些恶寒的无机质感。
“不尝一口吗。”莱茵把鸡尾酒酒推到她面前，“这可是她的美貌赢来的酒。”
蓝清沐看着面前这杯酒，端了起来，轻轻抿了一口。水果的香甜气息和酒精充斥着味觉。她浅尝辄止，放下酒杯。
“为什么人类会喜欢用酒精把自己的脑子弄乱呢。”
“因为对人类来说，思考有时候是一种负担。”莱茵倾过身子，双手靠在桌面上，“所以卸下这种负担，有时候会给人带来轻松。”
“思考都是负担的话，未免也太脆弱了一些。”
“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我想，就算是神，有时也有这种负担吧。”
两人沉默了。半晌，莱茵又靠回椅背上。
“她怎么样了。”
“很快就没有‘她’了。”蓝清沐微微歪着头，“很快，她就会成为我的一部分。她的意识，她的灵魂，她的一切。而我会成为更完全的、更丰富的她。”
莱茵的嘴角一抖，呼吸混乱了那么一下。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你又怎么阻止我呢？”蓝清沐笑了，这是重逢之后，莱茵第一次见她真正地笑，“换句话说，你有什么理由阻止我呢？”
“我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可这个世界需要。”蓝清沐的笑微微收敛了一些，“我的降临，对这个世界，对这个位面目前所蒙受的灾害，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不是吗？”
“但这个世界还没有脆弱到需要牺牲她来换得你。”莱茵身上的气息凌厉了几分，“况且，你根本不能称之为降临。只有神识的神根本不是神。你没有增强她的任何能力，你只不过是变成了人的神而已。”
“没有增强吗？”蓝清沐收起了笑容，“属于我所管辖的力量，由我来使用，不是最合适的吗？况且，漫长岁月中的记忆，又有谁比我更了解位面入侵呢。”
她也倾过身子，双手靠在桌面上，往日那种清丽高洁的美丽，此时充满了危险的气息：“你的执着毫无道理。你只不够是无法接受而已。在你眼中，我把她当成了容器，当成了牺牲品。但实际上，我与她的融合，对她而言是一种恩赐。她并不是被我所消灭，而是成为我的一部分。换句话说，她成为了神识的一部分，她迈向了更高层次的生命。这不仅仅是我的意志，也是她的意志之下诞生的结果。”
莱茵放在桌子下的拳头不由得握紧了。他深呼吸一口气，来平复波动的心绪。
“这不过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你不是真正为了她着想，你只是在为了芙蕾尔曾经所遭受过的而愤怒。你提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案，你只会单方面的反对而已，不是吗。”
“你接受不了的，是神明干涉凡人的命运。而实际上，你自己，不过也是被神明玩弄的一员而已。看看你一身的圣力吧，它们可本不该属于你。”
“而她更不该属于你。”莱茵的眼角似乎有什么在燃烧，“没错，我就是只会反对。我找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案，但我不会允许在我的眼前再有这种事情的发生。哪怕她会因此而怨恨我，我也一定要这么做。”
“因为我很清楚，我曾经亲眼所见。她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她对法师塔之外的生活的热爱，我全都看在眼里。也许你给了她通往神国的阶梯，但我不相信她这么简单就熄灭了对生活的渴望。”
“我们是凡生。我们要追求的是凡生的幸福。在她获得她应有的之前，我不会让你夺走她的人生。”
“说的很不错嘛。”蓝清沐轻笑一声，“但看看现实，你又怎么阻止我呢。正如你所说，我以神识的形式降临，所以就算是你能压制这具身体的力量，你又怎么影响到我呢？你那属于人类的小小的精神之海，对我而言，可是一碰就碎。”
“确实没有合适的解决方案，而在这个方案得到解决之前，我原本是不想和你摊牌的。”莱茵又把手靠在了桌上，和蓝清沐拉近了距离，毫不相让地对视，“但我今天找你说这些，是让你知道，我的态度是不会改变的。”
“没有资本的叫嚣。愚蠢。”
“人类在你眼里总是愚蠢的吧。就和精灵一样。”
蓝清沐的嘴角一抽，脸上变得阴云密布。
“虽然我那老朋友很喜欢你，但你也似乎太过放肆了。”
“还有更放肆的呢。”莱茵一笑，“你可就瞧好吧。别看不起凡人。”
蓝清沐收起了脸上的所有表情，和莱茵对峙了三十秒后，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你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之后，不仅是她，我还会把你的存在也彻底抹去。”
酒馆里就剩下莱茵一个人。他保持着原本的坐姿，像一尊雕塑一样坐了五分钟。他终于移动了身子，伸出手，捏过还剩大半杯的鸡尾酒，一饮而尽。
真是操了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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