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弟相视无言，同时叹了口气。魔族不喜欢幽怨叹息，但此时此刻，他们却没有别的能做的事情。
弗拉迭戈的二哥看向弗拉迭戈身后的莱茵，微微躬身：“大人。”
他并不认识这个人族是谁，只知道在战斗开始的时候，这个男人也在。当时他正带领着族中的老幼撤退，远远就看到这个男人冲在最前面，与四散的感染魔人战斗。他知道人魔两族已经结盟，再加上被勇武所折服，所以这个称呼是诚心诚意的。
“弟弟，你认识这位大人吗？”
“啊，他是……”
弗拉迭戈转头看向莱茵，挠挠头，不知该不该说“他在我家住过”这种话。
“曾承蒙舍弟关照。”
“这、”弗拉迭戈连忙摆手，“是，是您关照我才对。如果不是您，我现在可能还在混日子呢。”
莱茵也没继续客套。这本来就是场面话，说实话，他本来以为，自己见到患难中互诉衷肠的兄弟俩，会相当感慨才对。可没想到，他的心中居然没什么波澜。
弗拉迭戈的二哥拍了拍弗拉迭戈的肩膀：“你好好招待这位大人，我还得去组织迁徙的准备工作。”
“哥……”
魔人转身走去，又回到了忙碌的状态中。弗拉迭戈远远看着自家二哥的身影，表情复杂地转过身，走到莱茵的面前，微微低头。
“大人。”
“如果你想问，我是不是在对抗异位面入侵者，那我可以告诉你，没错。”
弗拉迭戈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弛了下来。他抬起眼睛，看着莱茵那张平静的脸，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他连续几次欲言又止，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如果。”莱茵冷漠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纠结，“你要说什么‘请让我和您一起对抗入侵者’这样幼稚不堪的话，我劝你还是闭上嘴吧。”
弗拉迭戈脸色一僵，头又低了下来。
“你有什么资格说出这种话？”莱茵冷笑了一下，“你是谁？魔人大领主？魔族将军？你自己心里清楚，就以你实力，看看这片废墟，上十万的魔人在这里丧命，你比他们当中的任何人强多少？”
“我们人族有一个词，叫做飞蛾扑火。在绝境中，奋力一击，值得肯定。但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只要你放下你心里那没用的仇恨，你还可以更好的帮助自己的部族重新生存。有更好的选择，却因为自己的一时之快去扑火，你以为这很帅？根本就是蠢到家了。”
莱茵的声音很平淡，弗拉迭戈的头却一点点低了下去，双手也慢慢攥紧，直到尖锐的指甲刺破手心，流下深色的鲜血。
“你的哥哥，刚刚才把巨大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你现在却要凭着自己心里这点情绪，就轻易挥霍掉这来之不易的生命？你的生命不属于自己，你根本没有资格这么做。”
“你不够强。所以你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这就是事实。”
弗拉迭戈的指尖陷进掌心里，嘴唇也被咬开了一个大口子。他浑身都在颤抖，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突然，一滴水从他的眼眶里涌出，滴落在土地上。他没有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泪水，在他的脑海中，只有莱茵的声音在不断盘旋。
不够强。
不够强。
不够强。
强。
强。
强强强强强强强强强强强强强强强强。
是啊，如果自己够强，强到能够和哥哥一起，扛起复兴部族的重担，自己也不用被置身事外。
哥哥哪里是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身上，纯粹是因为自己帮不上什么忙，留在炎狱永夜，还可能有那么一点奇遇。大人物？靠山？别做梦了，那些人，会看上一个实力贫弱，刚刚遭到灭族之灾的落魄将军次子？
“现在你是多余的。”莱茵靠近弗拉迭戈的耳边，轻柔而缓慢地说道，“哪里都没有你的容身之地。这就是你过去所作所为的代价。你的哥哥，甚至还为你不用承担这些而感到欣慰。”
“跨啦”一声，弗拉迭戈像短线的木偶，跌坐在了地上。莱茵没有后退，而是蹲下身子，凑近他那张死寂的脸，继续用轻柔的语调说道：
“现在，还有一条路摆在你的面前。”
弗拉迭戈抬起头，用失去光泽的眼睛看了一眼莱茵。莱茵抬起一只手，五指张开，一团温暖的神色光团在手心浮动。如此纯粹的神圣力量，对于魔族而言是避之不得的不祥之物。而弗拉迭戈已经没有精力去在意这些，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团光芒，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只有我才能给你带来这条路。除此之外的任何人，包括魔王，都不可能做到。”莱茵的声调像是轻唱圣歌的天使，可实际上却是恶魔的低语，“你有可能获得力量，这股力量不是特别强大，也无法帮你彻底报仇。但是，起码，可以让你站在与我一样的战场上，哪怕只是最低端。”
弗拉迭戈的眼神恢复了一些神采：“你，你是说……？”
“这么说或许不大合适，毕竟我是人族。不过，站在魔族的角度，你可以这么理解……”莱茵的嘴几乎是贴着弗拉迭戈的耳侧，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把你拖进地狱。从这之后，你过去生活的大地将不再有你的容身之地。你可以抗击命运，却没人会称赞你的抗争。你可以帮助自己想帮助的人，他们却只会用除了感激之外的任何目光看你。你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但无论那一条，都是一种终结。缓慢地等待着命运从你身上碾过，还是跳进我给你展示的熔炉，这是你唯一可以选择的，属于你的命运。”
弗拉迭戈凝视着面前这团光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双眼一点点睁大，原本无神的眼睛里也逐渐有了情绪，名为恐惧的情绪。
“五天后，我会到我留下的那间屋子里。到那时候，我想你应该已经充分感受到抉择的痛苦了。”
莱茵扔下这么一句话，五指合握，光芒消失在手心，然后起身离去。弗拉迭戈还坐在地上，睁大双眼，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莱茵走出几十米，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身边响起：“我有一种想法。”
“嗯？”
“你身上是不是有和我类似的血统啊？”茉莉从阴影中浮现而出，“你也是恶魔吧？不不，这种蛊惑人心的手段，和地狱里那些腐臭的恶魔更相似一些……”
“我的同情心只会留给我的朋友。至于别人，我不在意给他一个机会，不过，我也仅仅给出一个机会而已。”
“话说啊，你不会是想做那个吧？”
“一个小小的实验而已。就我的了解，他还比较接近人族，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实验体。”
“那为什么是五天后？你不会真的是要故意折磨他吧？”
“五天之后，魔王陛下拜托的那件事应该也处理完了。到时候，陛下应该不介意给我提供一个小小的素材吧。”
“嘁，一个魔人而已，本姑娘都能做主给你几打随便玩玩儿。承认吧，你就是想折磨他。”
莱茵没有否认，而是耸了耸肩：“斟酌损益的时间越久，往往最后得出的结果是最差的。如果让他马上做决定，估计我只能换个对象实验了。因为我给出的条件，对他来说，绝对要比另一个选择危险一百倍。不过思考的时间越久，脑子也就越糊涂。五天，已经足够他自己折磨自己了。”
“是你折磨他！”
“是他折磨自己。”
“是你！”
“我又不是吸食他人痛苦的邪恶女妖，我为什么要折磨他。”
“喂！谁是女妖！你找死是不是！给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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