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侍奉圣光的这漫长的年岁里,你又得到了什么?”
穹云隐冢没有说话,抬起头,看着漆黑一片的神殿穹顶,眼中只有淡然。
“我什么都不曾拥有。”
“如果说,你们踏上找寻真相的这条路,是因为对信仰的好奇与怀疑,那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出与你们相似的事情。你们曾经见识过吾主光辉荣耀的岁月,曾坚定不移地相信着所信仰的一切。正是因为这样,你们才会踏上这条道路。”
“而我,在我到达与你们相同的境界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什么?除我之外,我只能看到一片死寂的神殿,光芒不复的神龛。偌大的圣堂,除我之外再无一人。我虽然达到了苍穹的云端,却同时身处陵墓。我不曾相信,在我的时代,有神的光辉会赐福在这片大地上。我所信仰的,是我假想中存在的那个主,是这个时代不曾出现,但存在于过去和我的想象中的那个主。”
“所以,可以说我信仰坚定,也可以说我毫无信仰。我无所谓吾主的真相是什么,我只要信奉着我的那个主,也只能信奉者我的那个主。这已经是我的道心,如果违背,那我就会连当下仅有的信仰都消失殆尽。”
虚幻的男子凝视着穹云隐冢那张略显苍老的脸,叹了口气。他本以为,芙蕾尔才是圣堂武士的末裔。可实际上,圣光的年代,圣堂武士的年代,原本在这个人身上,就已经真正断绝了。
“我本无意寻找继任者。但只是在一次普普通通,甚至现在我都忘了起因的出行途中,我发现了她。就算我告诉我自己,圣堂不再需要继承人,可我还是没办法抗拒。她的那份天赋,那份契合,仿佛她天生就是为了圣堂而生的一样。所以我仅仅将她一人培养成最后的圣堂。如果说,她的出现,是命运的旨意,那么她一人就足以光复吾等。如果说,这只不过是一个将死的时代最后的挣扎,那么再多的武士,也挽救不了吾辈的命运。”
“我相信她会是那个光复的节点。”男子的脸色坚毅如铁,“如你所说,就连圣骑士都重新出现在了大陆上。而且,还是个与众不同,前所未见的圣骑士。我相信,我们不仅距离光复更近,而且,距离真相也更近了。”
“若是真能光复,我希望,今后的圣堂与圣殿,甚至教会,都只是人类信仰的集合体,而不再是神祗信仰的集合体。”
穹云隐冢看向神殿之外,原本淡然的眼神出现了一丝威严。
“其实你也不用过于苛求。若不是他们战斗的余波被神殿吸收,我也难以苏醒。”
“这只是结果而已。他们的动机,依旧不值得任何形式的原谅。”
睁开双眼,神殿恢复了正常,也不见那虚无男子的存在。穹云隐冢踏出一步,瞬间出现在芙蕾尔的身旁,抚摸着她的长发,语气威严中带着柔和。
“你能完成这一步,我不奇怪,那位前辈也不奇怪。只是你所展现出来的,依旧让他倍感欣慰。去吧,你将学到一个早已失传的圣堂秘传。”
“至于我,还得去把客人请出家门。”
下一瞬,穹云隐冢消失在了神殿中,转而出现在了神殿之外。海拔千米之高的山脊上,来自天罡主峰的风雪终年不息地环绕着。在这片风雪之中,一个挺拔如剑的男人正伫立在一处尖峰上,眼中倒映出穹云隐冢的身影。
“鄙人所追求的,独有武道而已。不论这武道是出自何人之手,只要可能,就会去索取。哪怕此地是你圣堂的神殿,那又如何?”
男人双手负在身后,身上的蓝衣随着风雪微微飘动。他站在那里,居然不像是生物,而是漫天飘舞的无数雪花当中最大的那一片。
“鄙人之徒,并未让鄙人失望。哪怕知道神殿中必有加持,依旧无畏地选择与你那传人对决。徒儿尚且如此,鄙人又怎么会因为小小外因而退缩。”
“哦。”穹云隐冢的声音似乎要被风雪掩盖,可其中的淡漠,在蓝衣男子听来却无比刺耳,“按汝之言,吾之传人借神殿加持而险胜汝那徒儿?然吾之传人今不过七阶中段之力,而汝之徒儿却为七阶巅峰强者。可有不公?”
男人细长的眉毛略微挑动了一下。实力?就算是个瞎子都看得出来,那圣堂传人分明就是压制了等级,实际上的实力水平何止七阶巅峰。可他却无法说出什么反驳的话。压制实力,那也得有本事压制。同为七阶,他那深蓝传承弟子也就只能压个一两级。而那圣堂传人却压制了足足半阶。这话若是说出来,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好。鄙人承认,你那传人实属天资过人。鄙人的徒儿争不过,却不代表鄙人也要认输于你吧。”
刹那间,天地之间光芒失色。漫天飘舞的雪花,似乎在一瞬间停滞在了空中,原本淡淡的月光,此刻也全部只剩下黑暗。男人的手中,多出了一柄剑,一柄宛如冰晶的细剑。那柄剑上逸散出来的丝丝寒意,就是整座山峰的寒冷与之相比,都犹如温暖的篝火一般。男人双眸微闭,缓缓抬起手中之剑,再度睁眼,一道剑芒已朝穹云隐冢而去。
深蓝之色的剑芒,并没有多少威势,甚至似乎什么威力都没有,连途中碰撞的雪花都未能击碎。穹云隐冢面无表情,抬手一招,一杆长枪跃然手中,然后往前一掷,长枪正对着那深蓝剑芒遥遥飞去。
一道电光火石之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漫天的雪花继续飞舞,连轨迹都不曾被扰乱半分。男人的手中没有剑,穹云隐冢的手中也没有枪。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两人就这样静静对峙。
“刺啦。”
一声微微的衣帛破裂声响起。男人微微转头,看向自己的右臂。那里的蓝衣破开了一个口子,似乎是被细小的刀片划破一般,露出了一抹苍白的肤色。
男人脸色不变,呼吸却停滞了那么零点零几秒。这一招,两人都未曾使出任何招数,不过是规则层面上的对决,没有附带任何实质性的能量,就连雪花都不会击碎。
可是,自己的那道剑芒,在长枪的枪尖下无影无踪。而自己右臂的衣物,却好似被枪尖微微划破一般。
孰强孰弱,已经无需用思考和语言来表达。若刚才那招,男人使出的是深蓝秘剑,威势可以削平半个山峰,却伤不到那圣堂武士分毫。若那一枪,是极光圣枪,也许自己的右臂已经不复存在。
“给自己找再多好听的理由,贪婪就是贪婪。我不否认你的贪婪也许具有某种高尚,但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把你这份贪婪放在我等的传承之上。”
穹云隐冢就连那一丝威严都懒得维持了,言语也不再复杂,可却一样刻薄。
“也不奇怪。在极北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待着,你的眼界也就只有这么点了。我听说,你过去是叫极北剑圣的。只是因为某人的关系,所以改叫极北秘剑。怎么,你觉得藏剑老头不好惹,我就好惹了?”
“我等不是圣殿,更不是教会。觊觎圣堂传承的,从来都只有一种解决方案。”
“杀。”
男人的身影已经悄悄消失在了风雪中。他输了,不仅输在了实力,更输在了眼界上。常年身处极北荒漠,他觉得论武道,除了藏剑以外,自己能与任何人一较高下。他也不知道,那个传闻中的圣堂,其风格没有半分圣者教堂与辉煌圣殿的谦让与柔和,根本就是一块铁板。
“唉,可惜了一个好胚子。”男人已经消失,穹云隐冢的声音还在风雪中回响,“原本是块使枪的好料。只可惜师傅心眼狭隘,居然跟着一起练剑。可笑,可笑。”
回到神殿中,芙蕾尔已经盘腿坐在石阶的最高处,双眸紧闭,一层光晕笼罩着她的身体。身体虚无的男人漂浮在她的身后,眼中充满了赞赏之色。
“不错,她完全有资格继承极光迁跃。只不过她还是有些偏向剑术和圣力轰炸,对于身法的感悟时间可能要比预期的长。”
穹云隐冢看着芙蕾尔,她的眼中只有这时候才会有一丝柔情:“如果说,一般天才是六十分,那么她的剑术和圣力就是一百分,而身法是八十分。只可惜……”
她在心中计算了一下日期。再过一天,就是人魔两族贸易开启的日子。这里离两族边境不远,原本应该可以及时赶到。可看现在,没有三天,芙蕾尔都不能从深度感悟状态里结束。
“她在这安全吗?”
“就连那什么极北秘剑都被你打跑了,估计也没人敢来。只要来者不是传奇,神殿的防御系统都可以对付。如果真的有传奇,你也可以通过空间锚点传送回来,只消几十秒。”
“那就拜托了。”
穹云隐冢抓起一件破旧的斗篷,披在身上,朝着神殿之外走去。
如果说,在一年前,她无论有多安全,都一定会守在神殿里,直到芙蕾尔苏醒。但现在,还有一个值得她关照的人身处魔域。他的处境远比芙蕾尔要更加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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