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萨斯的恢复虽然值得高兴，但也侧面反映出了约萨斯领受到的惨重打击。集合了领地内的所有村落里的幸存者，约萨斯城的人口还没有恢复到原本的一半。如果统计整个领地内的人口损失情况，约萨斯领的人口起码损失了七成。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比例，如果蓝弧城的反攻再晚一些，很可能这个数字会从七成上升到十成。入侵者在进行不折不扣的种族灭绝，而灭绝的范围，是整个位面。
在作战的时候考虑不到的这些问题，在休整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浮现上了战士们的心头。就从入侵者目前的行动来看，只要城池被攻破，那么城内的人根本不可能幸免。而且因为入侵者的袭击发动的非常突然，绝大多数人应该都没来得及逃离。
就算是具有防御力的城市没有沦陷，城市之外的村镇也难逃厄运。蓝弧城至今为止都固若金汤，但附属的三个村子有两个遭到洗劫。可想而知，整个帝国有多少人的生命被残忍地夺走、身躯血肉还成为制造新的入侵者造物的原料。
光是想想就让人感觉不寒而栗。如果说艾尔斯兰大陆原本是一面棋盘，所有发生的是是非非都是棋盘上的棋子在演绎，那么现在的时局，就好像是棋盘被扔进了火堆里，原本的棋局已经无关紧要了，所有人的容身之所都在摇摇欲坠。
莱茵在脑海中反复咀嚼着“位面入侵”这个词的意味。这个词原本应该不陌生才对，艾尔斯兰位面远在混乱年代，就开始对位面战争有了经验和意识。虽然都只是被动防御的经验，但那个时期，还是有传奇强者穿越晶壁、投身到无尽位面中追寻力量和知识的。
就好像原本认为是世界尽头的大海上出现了来自大洋彼端的袭击者，人们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就会认识到大海并不是世界尽头，并且开始着手研究能远渡重洋的船只。在意识到有无尽位面的存在之后，一个族群就不会再把原生位面当作世界的全部，渐渐也会开始学习掌握跨越位面的方法。
而所有争斗的根源，都是资源。掌握了位面旅行的知识，下一步自然就是位面战争。这是所有生物的天性，生物的本能是生存，生存则需要资源。当位面晶壁不再是阻碍，战争的层次很快就会从种族与种族、国家与国家，上升到位面与位面，这才是应该发生的事情。
但艾尔斯兰不一样。混乱年代结束后，明明有前人曾踏足无尽位面，但之后的传奇强者们，却再也没能踏出位面一步。这是一种诡异的退化，但莱茵隐隐约约知道事情的真相。位面意志的收缩，固化了位面晶壁，加上意识上的潜移默化，逐渐让艾尔斯兰的生物丧失了跨越位面的念头。就算是在格拉夫斯，这种先进知识的孵化场，也很少有关于位面旅行的研究。似乎人们都认为，位面是不可能走出去的，一向如此。
直到异位面入侵者——甚至都还不知道他们真实的称呼——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人们才回想起那些遥远的、古老的，已经被尘封许久的知识。所以人们的应对才会如此被动且仓促。
但这也把事情的真相，逐渐引导向了诡异的一面。位面壁障应该是双向的，里面的人难以出去，外面的人肯定也难以进入。所以，在过去的数百年中，艾尔斯兰没有发生过任何位面入侵事件。但这一次，常规似乎被打破了。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个入侵者的种族太过强大，艾尔斯兰位面被固化的位面壁障都不能阻止他们。可敌人并没有展现出应该有的实力。虽然他们的能量层次很高，但也没有比艾尔斯兰本位面的奥术、圣力更高。虽然入侵者本体的实力很强悍，也并没有比魔王更强。魔王本人都还摆脱不了位面的束缚，敌人又是怎么得已入侵艾尔斯兰的？
这一切都显得太过匪夷所思，以至于让莱茵不由得把这件事和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朦胧模糊的记忆结合在一起。那些记忆虽然还不清晰，但他可以确定的是，其中肯定埋藏了一个黑暗而沉重的秘密。
而这个被深深掩埋的真相，很可能给这个位面，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想啥呢？”
罗蒂的声音把莱茵唤回了现实。莱茵回过神，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应该是在绘制圣术卷轴。在绘制卷轴的时候，不知为什么突然想事情想得出神，炼金附魔笔在卷轴用纸上停留了太长时间，渗出的合剂晕成了一个小圆，这张卷轴算是废了。
“你这么抠门的人，居然还会想事情想到把材料给浪费了。”罗蒂啧啧称奇，“少见。今天是不是该设置一个纪念日？”
“别扯淡。”莱茵摆摆手，“就你闲着了？”
“老娘还真就没什么事儿干。”罗蒂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让莱茵很是恼火。虽然说战事告一段落，但他可从没闲下来。城镇内那些巨大的落石且不论，最麻烦的是炸断山头的入侵者能量附着在落石上，也污染了城镇。要清除这些能量，只靠带来的净化药剂根本不够，而且成本太高，他只能亲历亲为。
还有更累人的。那些从周围村庄里逃难来的村民，因为被战争的阴影笼罩得太久，心理状况很是脆弱。绝大多数人都是虔诚的信徒，这个时候自然对信仰上的宽慰有种很高的需求。约萨斯城被屠杀得干干净净，哪里有神父和牧师来为他们布道礼拜。莱茵在净化污染区域的时候被他们看见，也就暴露了身份，新的市民们都认为他是教会的牧师，纷纷向他寻求神的庇护，其实也就是日常的朝拜之类。
但他哪里知道这些。虽然说确实是和圣光有密切的关系，但他可不像那些牧师，要么业务熟练到随时随地都能歌颂主的光辉，要么就像马丁似的油嘴滑舌、坐下就能编出圣典里没有的圣徒故事。市民们的请求让他很是为难，但他也不好打击这些信徒们的热情，毕竟战争的影响，对手无寸铁的一般人来说，是相当严重的。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出现的怪物杀掉，这样的压力自然需要疏导。
所以他也就强装专业人士，随口说两句经常从马丁嘴里听到的祷告词，然后给前来寻求宽慰的市民们释放一个最低级的祝福术。反正他的圣力是货真价实的。
感受到了主的加护的市民们大受感动，有些心灵脆弱或者信仰虔诚者甚至流下泪来。他们自然知道，除了他们之外，约萨斯领地内的其他人都遭遇了什么。他们本能地认为，自己的生还是主的庇佑下的结果。
虽然只要稍微较真一下，就应该知道，这跟主的庇佑没什么关系。死在入侵者屠刀下的其他人大多也是圣光信徒，也不见他们得到主的“护佑”。但这正是信仰之所以重要的地方，起码幸存下来的人，还能为了自己的幸运而感到幸福。
在这个世道，对于普通人来说，能获得一丝心灵上的慰藉，已经是能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世道越乱，人们对信仰的需求就越大。如果艾尔斯兰能挺过着一场劫难......想必，对于信仰的需求，会上升到一个数百年来前所未有的高度。
也难怪马丁已经着手和圣者教会决裂。那家伙总是喜欢多走一步棋，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很可能再也没法翻身了。
为诸多市民施加了“主的赐福”的莱茵，自然倍感疲惫。很多时候，艰难的任务反而给人动力，而这种避之不及担忧不得不做的事，反而更让人疲劳。莱茵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你可别说什么‘家国有难怎么能放松懈怠’这种鬼话啊。”罗蒂在他身边坐下，“咋回事？”
“不做点什么的话就安不下心。”莱茵长出了一口气，“一个字概括就是‘烦’。”
“怎么？你生理期到了是吧？”
“我希望你现在就步入更年期直接绝经。”
“那可不行。”罗蒂抖抖眉毛，“绝经了谁给你生孩子。”
莱茵一口真气直接从嘴里炸开，剧烈咳嗽说不出话来。罗蒂看到他的反应后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在他还没缓过气来的时候接着说：“你也就想想吧，老娘才不会便宜你。”
“你特么有病是吧。”莱茵好不容易喘上来气，“自己吐槽自己还把锅甩给我的？”
“不过话也说回来......”罗蒂的脸上浮现出标志性的坏笑，“要是你和芙蕾尔有了孩子，你说，孩子出生的时候，是不是会全身上下冒金光啊？”
莱茵又呛到了一口，给呛的脑袋都有些发晕。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不过稍微仔细这么一想，罗蒂说的话也不是毫无道理。莱茵和芙蕾尔都有着仅次于神以下的圣力适应性，如果真的诞生出子嗣，那大概率圣力适应性也会极高。具有强大天赋的幼体在出生的时候引起周围的元素变动，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早有案例。
“拉倒吧。”莱茵再次缓过来，并且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罗蒂再说些什么，他都不会再动摇，“我的圣力适应性是圣光后天给的，跟我自身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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