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为什么要害怕神的怒火？”马丁抬起头，“神的怒火让人恐惧，可若是神根本不会发怒呢？”
“......何出此言。”
“人们一边信奉着神，认为神是拥有远高于人类之伟力的高等存在，一边又认为神和自己一样，有七情六欲，有喜怒哀乐。这不是可笑吗？”
“因为人们只能以自己理解范围的极限来认知事物。你不能指望人人皆是智者。”
“可神真的是超出人们理解范围之外的吗？”马丁反问道，“人们认为是神的怒火招致了神罚。可为什么不简单思考一下？会招致神罚的行为，无不例外都是与圣光的教义相悖的行为。圣光是象征着神圣的力量，一切高洁的行为都受到神的肯定，而一切卑劣的行为都受到神的鄙夷。可从没有哪个人因为偷盗就招致神罚，更别说缴不缴什一税。真正会招致神罚的只有神的敌人，邪恶而混沌的力量才是圣光真正的敌人。至于凡生的罪孽，是凡生自身要背负的孽障。”
面对马丁的长篇大论，七爷爷闭口不言。他似乎就是在等马丁说出这些话。
“总结原因，人们并不畏惧圣者教会，仅仅是畏惧着神的力量。教会一切的罪恶都始于我们宣称我们可以解读神的意志，来自于我们厚颜无耻地将自己与神绑定在一起。若是人们自身拥有能分辨是非善恶的能力，还需要所谓的‘代言人’来代表神吗？若是每个人都能深刻的知道，什么样的行为会获得神眷，什么样的行为会获得神罚，而什么样的行为是神所默许的，也就再也没有人能够以神之名欺瞒他们。”马丁右手抚上自己的胸膛，“人类行动的标尺应该存在于自己的心中，而不是他人编撰的语言或文字当中。”
“我想要得到的，那个崭新的圣者教会，不再是将神谕传达给众生，而是将一切良善传授给众生。神也不再是一个有着人性外壳的虚假偶像，而是一种理念，一种态度，一种应该以实际行动去践行的道德准则。”
七爷爷依旧沉默不语。马丁也合上嘴，似乎在静静等着对方的答案。一段时间的沉默过后，七爷爷转头看向我。
“你觉得如何呢，圣骑士。作为神眷者而言，神对你来说代表着什么。”
“我没想的那么多。”我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我只认为人不该以同样具有人性的存在作为信仰。人性是两面的，人性的善同时也是人性的恶。信仰人性，就无可避免要面对善恶之间的矛盾。神只应该作为纯粹的善意，一种符号与一种象征而存在。如果神也拥有了人性......”
我闭上眼，脑海中出现两幅画面。一幅是芙蕾尔孤身一人在入侵者的半位面中殊死拼杀，一幅是庞大的奥术爆炸将整个大陆撼动。
“神也拥有人性的那一刻起，一切就注定以悲剧收场。”
七爷爷看着我的眼睛：“即使是亲眼见过神祇存在的你，也这么认为吗？”
“不管神祇以自身的意志干扰凡间是好事还是坏事，那都已经不会再发生了。”我笃定地说道，“从今以后，艾尔斯兰只会是凡生的艾尔斯兰。”
“......好。我明白你们的想法了。”
语毕，七爷爷转头看向马丁，身上那股慈祥而亲和的气质又散发出来，就好像刚才的争论从未发生一样：“那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传奇了吧。教团的四名传奇，有谁是在你这边的？”
“除了白衣辉者以外，没人支持我。”马丁的脸上也出现了那熟悉的笑容，“不过不支持我的三个人里，除了翡翠权杖明确站在威廉那边以外，另外两人的态度都很暧昧。”
“所以达成了平衡是吗。”七爷爷也笑笑，“以绪尔跟我也算相识。等绝息归元图构建完后，我把这本圣典托付给你，她看到之后，等你真的杀到玉座前，她不会太为难你的。”
我在一旁默默竖着耳朵听。教会的传奇强者出了名的神秘，就连名号都极少被外界所闻，我可以说几乎毫无了解。如果未来真的有直面教会的那一天，我也肯定会跟这些人面对面。
“诶？圣典给我......那您怎么办？就算不是传奇，圣典对您而言是助力也是陪伴吧。”
“如果一切尘埃落定，我想做一个云游牧师。”七爷爷苍老的脸上浮现出轻松的笑容，“漫步走过每一个被战争璀璨的地方，替路途上的人们治愈身体与心里上的伤痛，直到迎来生命的极限。对一个云有牧师而言，圣典有些太过奢侈了。”
“等你晋升传奇，那就是拥有四名天选卫士的圣者了。”七爷爷点点头，“到那时候，就算以少对多，你也会有足够的话语权。只要不急于大刀阔斧地改革，慢慢培养支持你理念的圣徒，徐徐图之即可。”
“那必须大刀阔斧啊！”马丁拍拍我的肩膀，“等我是传奇了，他肯定也是传奇了，芙蕾尔更是传奇，他俩可欠我一个人情呢，到时候就算是哪个传奇不听话，也给他咔嚓了！”
“就算加上我俩那也才三个人啊。”我戏谑地挑挑眉毛，“你还是赶紧想想怎么把小蓝拉上你这艘破船吧。”
“呃......”
面对我话语中的暗示，他选择了最没出息却也最有用的应对方式：装傻。
“也许这场战争之后，等待艾尔斯兰的不是天下大乱，而是三圣的重新崛起呢。”七爷爷笑笑，“但在那之前，我们得先打赢这场仗。”
“......绝息归元图。”我和马丁对视一眼，“虽然您这个境界，我们帮不上什么忙，但......”
“不用说了。”七爷爷打断了我们，“虽然这样说并不正确，但如果在这半位面中谁最应该活下去，那应该是你们这些年轻人。艾尔斯兰的未来需要你们。走吧，我想问的都问完了。好好准备最后的战斗吧。”
“那个......”我站起身，“虽然我知道她肯定不想见我，但穹云隐冢前辈在哪？”
“她的确不想见你和她的弟子，但她也没说不让你们去见她。”七爷爷指向右边的方向，“出门右转，你应该感觉得到。”
“那我们就告退了。”
我和马丁退出房间。七爷爷体内的法则之力依旧相当紊乱，他需要尽快调整状态，以主导绝息归元图。退出楼阁之后，马丁看了我一眼，一个眼神示意后就很识趣的自己离开了。我则顺着七爷爷指的方向，走了没多久，就感受到那股熟悉的、令我胸口幻痛的气息。
“呼......”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到来，日暮之力收敛了许多。穹云隐冢正在盘膝打坐，似乎正在与体内肆虐的不祥能量作斗争。
“前辈。”
她没有回答我，却也没有赶我走的意思。我取出那枚“鞘”的项链，一字一顿地说道：
“在您没有给她最后的交代之前，她是不会戴上的。”
穹云隐冢依旧没有回应。我也没指望能得到确切的回复，收起项链后，我接着说道：
“芙蕾尔的问题我可以解决。虽然那个时候她还很弱，但那时候的我也很弱。我们俩迟早有一天会变强，而且很快就会。所以如果一切结束后我们还能活下来，就麻烦您耐心等待。”
我顿了顿，接着说道：“如果您离开的话，芙蕾尔就没有娘家可以回了。”
这句话说完，我似乎看到穹云隐冢的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没有过多停留，我转身离开。说实话，我就是想待我也待不下去了。传奇级别的日暮之力，就算前辈压制着我也如置冰窖一般难受。
......
决战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在付出了那么多牺牲、见证了那么多悲剧之后，这场漫长而又痛苦的折磨终于即将迎来终点。
但是......我们能赢吗？
“喂，想啥呢？”
“啊？哦没啥。”
“不会是大战在即，怂了吧~”
“放屁。”
“没事的。不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一起去面对。”
“一起死了得了，活着多没意思~”
“欠揍！”
......我们真的准备好了吗？
每到重要的关口，我都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事实证明，没有人总是准备好的。
风暴不会管你准备的如何。它只会将你的生活刮得七零八落。
“诶......肚子饿了......”
“饭桶。”
“你丫挺的......”
......那又有什么所谓呢。
“想吃什么？”
“爆米花。”
“？那给你做一份宫爆爆米花。”
“喂喂喂你住......等等，好像感觉还不错？”
“那我要吃红烧鸡米花。”
“两位祖宗饶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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