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
感官似乎已经被麻痹了。我在重复执行着机械的任务。突进,杀敌,治疗,突围。
手边已经一把能用的飞锤都没有了。为了节省能救人的圣力,我不停挥舞着割裂保护者。可是从中途开始,就已经来不及救下每个人了。
我很快面对不得不放弃重伤员的抉择:就算救治重伤员,他们也没有突破重围的能力了。照顾重伤员只会拖慢整个队伍的机动性,最后让我们所有人深陷泥沼。
然而骑士们没有给我抉择的机会。遭受重伤的骑士判断自己无法突围之后,就会主动脱离队伍,和尽可能多的敌人同归于尽。
我身边的骑士在一个一个减少。每当我们突入一次敌阵,再突围时,就会有人消失。但需要救援的目标只多不少,就算不去支援,我们也没有可以落脚喘息的地方。
渐渐地,从耳朵里传来的通讯声听不见了。我不知道是通讯装置损坏了,还是我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听从任何命令了。我剩下的最后一些圣力全部花在维持突击队的祝福上,再也没有余力去支援芙蕾尔他们的战斗。偶尔会和马丁的圣光车骑碰个照面,我也无心去数车骑的数量有没有减少。
莫风已经彻底没有力气挥舞旗帜了。他也把最后的圣力花在了死地圣盟的维持上,但即使筋疲力尽,他依旧让旗帜挺立着,飘动在队伍的上方。独角兽的身上也伤痕累累,虽然它依旧战意高昂,但发出的啸声早已不再有力。
帝国铁骑试作铠甲发挥了它高超的性能,直到现在也没有部件损坏。但装甲自愈的速度早就远远不及破损的速度,而且我也没有多余的能量去供应,只能依靠魔晶维持运作。割裂保护者丝毫不逊色于铁骑试作装甲,表面甚至连划痕都看不见几道。但在我手中,这件卡昂锻造的兵器越来越沉重,甚至快要挥舞不动。
实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了。
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在蓝弧城的时候。但那时候只图自保,现在却是杀的麻木了。一路上很少碰见需要我全力出手的敌人,这一定都是多亏了芙蕾尔和阿托他们。
所以,到底过了多久呢.....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需要支援的地方好像慢慢变少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身后不再紧紧跟着入侵者那獒犬一般的高速单位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突围时一位骑士都没有失去。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
视线内没有敌人了。
失去了下一次冲锋的目标,战马们和我们一样迷茫地原地踱步。环顾四周,只能看见依旧摇摇欲坠的防线,正在一点点被大地吞没的入侵者尸体。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熟悉的圣光颜色和深渊魔力一闪而过,伴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大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就再也听不见任何战斗的声响了。
结束了?
身后的突击队突然传来骚乱的声音。我回头看去,二三十匹战马突然毫无预兆的倒下,连同身上的骑士一起重重砸在黑紫色的大地上。在战友的搀扶下,有一半的骑士重新站了起来。
剩下的十几人,和他们的战马一起,再也没有了动静。
这些能和五阶精锐战士并肩作战的特种战马,有许多早就透支了最后一丝体力。实际上作战时,突然有马匹暴毙,将背上的骑士摔进敌潮之中被一起吞没,已经发生过许多次了。但也有些撑到了最后一刻,直到冲锋的脚步停下来的那一刻才倒地而亡的,无论是坐骑还是骑士。
我的意识有些昏沉,精神力消耗有些过度,但还没到最坏的程度。我打起精神,大概清点了一下身后还挺立着的突击队员。
不到一半。
这时,耳中传来的声音提醒我通讯装置依旧完好:“清点伤员,收拢队伍。”
死寂的战场再次开始活动。还有行动能力的战士们在军官们的指挥下开始分批行动,伤势较重的伤员被安排到防线最中央安置,那里有圣力早已枯竭的一些牧师。
我带着剩下的突击队朝军阵返回。返回到半途,我们的马蹄就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这片大地还在不断地吞噬造物的血肉,否则尸体早就堆积成山了。但阵亡将士的尸体也在被缓慢的吞噬着,逐渐和大地融为一体。
“多利亚,维吉德里,秦岚......”我报出三十多人的名字,“回到军阵,接受优先治疗,不得拖延。”
被念到名字的骑士沉默地离开队伍。他们都是最重的伤员,再不接受救治,逃不开死亡或残疾。是顽强的意志支撑着他们依旧挺立在马背上。
“其他人,为战友收尸。”
剩下的所有人和我一起朝一路阵亡的战友缓驰,拔出备用的短刀,来到他们的面前,割断他们与大地已经融为一体的部分,让他们摆脱这邪恶之地的纠缠,然后安置在马背上,牵着早已不堪重负的战马,朝军阵缓缓走去。
阵线中也有军官开始组织人手,收拾在防线最外围阵亡战士的遗体。回去的途中,我看到不远处坐在阿瓦隆之舟上发呆的马丁。他眼神没有焦距地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身边的其他牧师有的正在哭泣,有的在低声祷告。
他们不是战士,只是临时立志踏上了战场的牧师而已。原本他们的生命中,根本就不该遭遇如此惨烈的死斗。
我环视战场,明明圣光车骑的数量少了数辆,可战场上却没有这些大型战车的残骸。想必是被摧毁时,全都触发了自爆功能。
看得出马丁很重视这些车骑和车上的同袍。和我不同,他数次护送受到严重损伤的车骑回到本阵接受防线的庇护。这些战车显然是他日后反抗圣者教会的资本,但即使这样,数量也减少了将近四分之一。
通讯装置里,会长还在不断下达善后的命令。当最后一道命令结束时,他沉默了一会,一句一句问道:
“莱茵。”
“在。”
“芙蕾尔。”
“在。”
“蓝清沐。”
“在。”
“阿托。”
“老子在这呢。”
“马丁。”
“安好。”
“茉莉。”
“我没事。”
“罗蒂呢?”我和芙蕾尔同时问出声,幸好会长给出了让人心安的答复:“她在马车这里。受了点伤。”
我松了口气,却突然感觉哪里不对。会长在马车顶上纵览整个战场,应该能清楚的看到我们才对,不应该这样询问我们的情况。而且为什么要问蓝清沐的状况?她不是留在军阵里吗?想到这里,我示意莫风跟上我,朝军阵中央走去。
该说不愧是魔族吗,莫风的状况无论从肉体上还是圣力上,都接近油尽灯枯了,可看上去还能比较自如的行动。虽然已经挥动不了武器,但还是能好好跟上我的脚步。
来到指挥马车这里,我一跃而上,车顶只有会长一个人,正倚着沙发,头靠在护栏上,双眼紧闭。
“馨儿呢?”
“我把剩下的事交给她了。咳咳......”
我上前检查会长的身体,发现这具普通人的身体已经处于极限边缘。他现在应该已经看不清东西了,难怪需要用通讯确认我们的状态。
我把刚刚调息恢复过来的圣力注入他的身体。他剧烈地咳嗽两声,稍微恢复了一些元气,可却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你该睡会。”
“阵亡报告不出我睡不着。放心,到时我会休息的。突击队怎么样?”
“......还剩一百二十七人。”
“这样啊.....莫风呢?”
“四肢健全。”
“这样啊......那就......”
他的声音逐渐衰弱下去。我轻轻把他的身体放平,从魔纹戒指里取出一件斗篷盖住他的身体。透支状态下被圣力滋润身体,是控制不住昏睡的。
剩下的就交给馨儿吧。我跃下车顶,示意莫风去休整,然后打开车门,罗蒂果然就躺在里面。我走进车内,来到她身边。她昏迷着,完全没注意我的到来。我低头观察她的情况:左侧腰腹有一块明显的抓伤。伤痕并不深,但异位面能量正在侵蚀周围的血肉。
她和我们其他人不一样,没有对抗异位面能量的有效手段。我在她旁边坐下,一边尽可能快的恢复圣力,一边把刚恢复的圣力注入伤口处,消解异位面能量的侵蚀。
精神之海中传来芙蕾尔的声音:“罗蒂怎么样了?会长呢?”
“她受了点伤,我在处理。扑克脸终于能休息了。”
“那就好。阿托也有点状况,罗蒂就先拜托你了。”
“怎么了?”
“为了持续作战吸收了太多驳杂的灵魂能量,现在茉莉在帮他疏导。冒险者队伍那里也需要我。”
“明白,等那傻子恢复了就回来集合。”
这是,我注意到罗蒂睁开了眼睛。她看着我按在她伤口上的手,显然早就知道我会来,只是沉默地看着。
“怎么伤的?”
“被一个畜生挠了一下。不过我把它送回它造物主妈妈的娘胎里去了。”
“行啊,罗蒂耶尔大人都能搞定七阶的畜生了。”
“我整死了俩呢。别瞧不起人。”
“是是是,小瞧你了。”
“......也就整死了俩。够狼狈的。”
“我觉得大部分七阶单挑可都打不赢七阶的入侵者。”
“也许吧。但那是对于其他人而言。”
罗蒂歪过头,看向窗户外面。明明没有真名契约的感应,她却能看向芙蕾尔此时身处的位置。
“我原本以为我能追上你们一段时间了。”
“你这不是追的好好的吗。而且还知道自己跑回来。”
“嘿,我死在外面的话,可有人要哭鼻子了。”
“参加你的葬礼时我一定会流两滴眼泪的 。我可不想被芙蕾尔骂冷血。”
我停止注入圣力。入侵者能量的侵蚀已经尽可能消解了,但伤口上那些已经被完全侵蚀的血肉是不可逆的,只能切除之后再用圣术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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