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怎么样。”莱茵似乎觉得无聊了，打了个哈欠，“只是我觉得以你的本事，到了下一个区域，未必混不出什么名堂来。还有，我本来是想用拉托亚作为代价，打败你获得这座房子的使用权。但既然这没有实现，你也主动给我提供了落脚的地方，我也没理由不付出一点什么。我不喜欢欠无所谓的人情，你跟我一起到下一个区域，难道还能有什么坏处吗？”
莱茵的第一段话把弗拉迭戈扔进了暴怒的火炉里，下一段话却又把他拉进了水坑。他很快冷静了下来，思考这个人类到底有什么意图。
确实，在下一个区域，自己如果能在压力之下有所突破，也许还能混到不错的地位。再加上这个人类绝对不会止步于下一个区域，那里不可能有他的对手，自己就算跟在旁边，兴许也能捞到一点好处。
“大人，您……您说的对。作为一个魔族，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也许是离开我家老爹的管束太久了，我才一下子就松懈下来。我跟您走，请您稍等我一下。”
说完，弗拉迭戈飞一样地冲了出去，留下莱茵一个人在房间里。莱茵看着被打开的大门，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干脆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大人！”十几分钟后，弗拉迭戈冲了回来，手里提着一个皮袋，“我把这座房子还有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卖了，顺便换了一把趁手的武器。您看看怎么样？”
莱茵睁开眼睛，看了一下他手里一把黑色的手斧，点了点头，不置可否。魔族的武器，尤其是由魔族工匠打造的低级武器，品质自然不用说，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原料坚实牢固，魔族用起来确实趁手。
“那袋子里的是金币？给我看看。”
和武器相比，更让他感兴趣的，是魔族的货币。接过一枚货币，果然，上面粗糙地印着一团火焰徽记，从很多细节都可以看出，只是把人族的金币重新加工的劣等品而已。
看到这枚粗制滥造的金币，莱茵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魔王统治魔族，已经有上百年的时间了。在这三百年的时间里，就算魔王无心管理，他麾下的属臣也不乏有大智慧的存在。可上百年的时间过去，居然连货币这么基础且重要的概念都不能很好普及。
难道说，魔王压根就没想好好治理魔族？
这个疑问只是在莱茵脑海里一闪而过，旋即抛到了脑后。这也不是他想得通的事情，他现在想的是，如何走好自己的下一步。
之所以带上这个魔人，并不是为了什么人情，实际上，是他希望能把前几步走得稳妥一点。有一个魔族，而且是一个听话的魔族，能跟着自己到下一个区域，许多情报也就不需要自己大费周章去搜集了。而且这个魔人确实有点意思，虽然等级太低，但很明显有着远高于实力的天赋，说白了就是不上进。莱茵更愿意驱使这种家伙，因为这种人大多怕死，怕死往往就意味着识趣。
“大人，需要我给您讲讲规则吗？”见莱茵点头，弗拉迭戈清了清嗓子，讲解道，“把守这一层关卡的守卫都是人族标准三阶的标准实力，守卫专用的装备能提升不少战斗力。顺便一提，所有的守卫都是由我们哈依克的族人担任的。我虽然还没到那个水平，但有把握挑战成功。您应该也没问题吧？”
他试探着看了一眼莱茵。年轻的人类微微侧过头，用古井无波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他顿时感觉遍体生寒。
“这是你最后一次质疑我的机会。”
“明、明白，大人。”
弗拉迭戈有些郁闷。他在这个人类的面前，已经越来越抬不起头来了。不过这种臣服感，反而让他感到了一些安心。这个人类越强，对自己越有利，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几分钟内，弗拉迭戈就收好了自己的行李。实际上，他不过是穿上了一身魔人铠甲，一个小布包里放了一袋金币，还有几个普通的装饰。
“房子里所有的东西我都卖了。”他对莱茵解释道，也不管他有没有在听，“这身铠甲和小饰品都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所以要带走。话说您需要什么装备吗，我看您似乎没有别的东西了。”
他看了一眼莱茵身上单薄的布衣，很怀疑这件东西能不能挡下城外猛烈的风浪。莱茵摇了摇头，根本就没把魔人那点锻造手艺放在眼里。
他不由得想到，自从自己走上冒险的旅程开始，似乎就在使用卡昂锻造的装备。怠惰大叔虽然摸鱼成瘾，但他打造的装备绝对不差，甚至随手敲出来的铁片都算得上品质优良。从一开始，自己似乎就蛮依赖装备的。事实上，所有重装职业都是如此，圣骑士没有重甲和武器，就好像骑士没有马。没有马的骑士，连重步兵都不如。没有重甲的圣骑士，说白了也就是个能挥锤子的奶妈而已。
问题在于，职阶，真的那么重要吗？
莱茵早就明白这一点：艾尔斯兰大陆上的世界规则强化，导致各个职阶之间严重分化。其实没人规定圣骑士不可以拿匕首捅人屁股，盗贼不可以拿把重剑无双。只是因为职阶的存在，导致这样做的效率变得奇低，所以才渐渐被固化为常识。
不过，莱茵认为，在魔域，世界规则并没有那么强大。
魔族不要说职阶，就连等级的划分都模糊不清，这样看来，反而更像是正常的世界，而不是如同网游翻版一样的赝作。既然是在魔域，自己也许就没必要拘泥于所谓职阶相性了。
邓爷爷说过，白猫黑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对于莱茵而言，重甲轻甲，能把对手干掉的就是好装备。
不过，他还是对使用锐器感到有些抗拒。其实他也明白，和锐器相比，钝器并没有更“和善”。利剑刺穿肉体固然骇人，但一把重锤直接敲爆脑袋，其实更显得血腥暴力。
莱茵也不是刚刚穿越来的少年了。经历过诸多战斗，他早已不畏惧大部分血腥的场面。但不知为何，他还是对使用锐器杀敌感到一丝莫名的抗拒。他决定，在魔域，自己还是用钝器为好。
这也是他决定为自己保留的，少数的几个坚持之一。
走到大街上，莱茵终于不再像上次那样惹人注目了。他套上一件巨大的斗篷，再加上弗拉迭戈在旁边，他看上去和一个瘦弱的魔人没啥区别。这样，他才有闲工夫好好观察一下这座魔族都市的社会环境。
“风，为什么这里只能看到魔人和角魔，其他种族呢？”
在外围区域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似乎都是一些魔人族和角魔族，还有少数几个夜魔。十大族其他的种族，例如魔眼族和兽化魔，这里根本看不到。
“啊，这是因为种族天赋的问题啦。”弗拉迭戈叹了口气，“虽然我们哈依克，也就是魔人族，和角魔族都拥有为数众多的战士和强者，但也是弱者最多的种族。其他的种族，例如魔眼族，哪怕最弱小的魔眼术士，也能用只有一发的天赋魔法击败一个魔人族的普通战士。至于兽化魔或者雷洛玛那些种族，虽然数量少，但都是天生的战士，不会停留在这种外围区域的。”
说到这里，弗拉迭戈的神色有些不甘，似乎是在抱怨为什么自己偏偏是一个个体天赋较弱的魔人。莱茵瞥了他一眼，说道：
“你已经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自己不上进，就不要赖命运。”
听到这话，弗拉迭戈那黑黝黝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对于一个魔族来说，他不思进取的行为确实非常丢脸。只要他肯努力，绝对不是这点水平。
“平时你们都是怎么生活的？”
“生活？”弗拉迭戈琢磨了一下这个人族词汇，“最外围这里没有拉托亚可以用来决斗。我们一般给城市做点苦工，例如修缮城墙、搬运货物什么的。那些对我都是小菜一碟，不过对于真正的弱者而言，想要靠这些活在这个区域待下去，就已经要竭尽全力了。”
“这么辛苦？”莱茵扫了一眼魔来魔往的街道，“那为什么还都要聚集在这里？”
“因为在这里能和真正的强者交手、变强。并且，生活在这座城市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荣耀！”
“是的，荣耀！”弗拉迭戈的眼神有些狂热了，“这里是距离前线最近的都市，而且是魔王殿下常驻的行宫。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人，都可以看作是魔王大人直接指挥的战士，随时都可以奔赴战场！对于外围区的大多数人而言，仅仅是提到魔王大人，便足以让他们挺直胸膛、用尽全力留在这座城市里了！”
莱茵看着弗拉迭戈眼中熊熊燃烧的热情，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仅仅是依靠魔王独步天下的实力，和为王的人格魅力，就足以把魔族这么混乱的种族凝聚成一座这样的城市。而如果和艾尔斯兰的普通人民提到至高王或者贵族，他们多半只会想到是不是又要征税。而那些有战斗能力的冒险者，从来都只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战。
一瞬间，莱茵竟然觉得，自己站在了魔族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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