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穆白转过头看向晗光，顺便面不改色地甩掉覆在自己手背上那只不安分的小手。
“还请殿下指点。”
广陵王微眯的凤目里是别有深意的神色。
“洪荒未分的祖劫时，五圣祖和太白上仙，极乐仙子等人，共同成立了一个名为“代天”的组织，他们一统五大部族，易号诸夏族，从八荒一路迁徙九州境后，便创立了龙汉国，也就是如今我大武天朝的前身。”
龙汉国，代天......
听到了这些名词后，李穆白惊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自己对此方天地的认知仅仅是区区冰山一角而已。
而且他再度听到了耳熟能详的名字：太白真人，极乐仙子。
一旁，姒洛看着李穆白的反应，脸上的笑意也覆上了一层独有的神秘面纱。
广陵王盯着李穆白，不紧不慢的接着讲道：“龙汉劫末，国主昏庸无道，天地沦坏，劫数终尽。大道降下天罚，洪水滔天，而正是圣祖之一的姒鲧窃息壤以堙洪水，成为了新人皇。至此之后，那龙汉国皇裔便逃到了大江以东，以那巴陵群山为天堑割据，国号大岐。”
“宫敖便是当今岐周之王早年游历九州境留下的私生子，原本姓姬。”
一旁沉默不语的姒洛忽然开口补充道。
“那位岐周之王可是当世仅次于父皇以外，九州境里罕有的踏入帝境的陆地神仙。是龙汉初劫时一直活到现在的老妖怪。据传，代天的成员合力刺杀太白上仙时，他亦是在场成员之一。所以那人也得到了太白的部分道统，就连作为半步仙的父皇或许都......”
小魔头那冷清的声音渐渐飘远，变得有几分不真切。
李穆白的瞳孔忽如烟花般炸开，又转瞬凝回了一点。
天地幽暗，大月无声。
在这须臾之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剑冢秘境之中。
眼前出现了那个置于用剑堆砌而成的山丘之上的石棺。
【用藏，为吾剑，亦是吾之棺。】
犹如亘古传来的声音在耳边回响，脑子也跟着飞转起来，许多支离破碎的画面片段慢慢混入，可短短时间里却无法完整拼凑。
时光像是就此溯回了无数载，记忆的洪流撕破一切涌入了脑海。
头好痛......
直到姒洛的手再度覆在自己的手背上......
李穆白醒过神来，身体如雄鸡抖羽般一振，不禁面露几分惘然。
“穆白先生？你没事吧？”
“无妨......可能是最近太过劳累。”
他看到两位殿下满脸写满了牵挂之色，连连摆手。
而九殿下的那双淡眸中除了担忧外，更是变得复杂起来。
在这之后，她的兴致显然不及方才，只是与皇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几句修行上的事便毫不客气动起箸。
直至这早膳结束，九殿下面上虽然挂着淡淡假笑，只不过在李穆白看来，她的神色始终是怏怏不乐。
出门时，广陵王亲自送二人出了府。
可自告别后，九殿下没回头也没出声，把李穆白丢在一旁，只是自顾自的朝那麒麟车辇走去。
麒麟幼兽感知到了主人的气息，起驾向稷下宫的方向飞去。
李穆白怔在原地，看着晴天下远去的车辇，不禁搔了搔头。
也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恼了这小魔头。
......
......
车辇上，姒洛望着窗外的云海失神，视线却无端地飘向了不知名处。
她的眼前出现了无穷无尽的画面，有星河月辉，有广袤无垠的荒原，有拔地而起的崇山和峻岭，冲天而起的雨幕和落雪。
无穷无尽的画面里是二人并肩而行的身影。
隔着时空，她惨笑着望着记忆中的自己和他。
阿白，你知道吗。有时候朕很羡慕你不用背负着记忆而活。
无论是那年的夋白和常洛，还是后来的太白和极乐，再到后来的穆白和姒洛也好。
是朕太过于贪心，与你的回忆，无论是痛楚还是快乐，即便只是些许也好也不愿意忘却。
朕一直在等你，一年又一年，一个又一个轮回。
虽然后来朕早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执念还是喜欢。
那么你呢，阿白？
朕到底应不应该把关于这一切的记忆还给你呢......
跨越了不可数不可数转的时空，跨越了多少的星辰遍布的海洋。
视野骤然收缩。
眼前，他的身形变得朦胧，如同蒙上了一层淡淡水雾。
是因为此刻，那双淡金的桃花眸微敛，泪水如线，正止不住的流下。
......
......
二人皆是满载着心事回到了学宫。
回到学宫后，李穆白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剑堂里足足三天。
这三天的时间他都在做同样的事情，那便是梳理记忆。
可是李穆白硬是抓破头皮还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于是，他再度把丢失记忆的锅甩在了那世的魔帝姒洛。
不过时光荏苒，重来一遍的自己遇到的魔帝已经不再是那个魔帝，这么想来，纠结往事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
于是在第三天清晨，他收起了随心召来的用藏剑意，也收起了自己的心。
想来，自己摸鱼了三天，倒是有点对不起拜在自己门下那几位弟子......
李穆白深吸了一口气，从床上翻身坐起，再度推开紧闭的房门，霎时刺目的阳光投射进剑堂中。
透过阳光，他看到那个背着阳光的曼妙身影。
那是烙印在记忆深处的魔帝——不......
“孤的好师尊，见四殿下时那么积极，而孤要你陪着练练剑就找借口躲在房间里闭门不出。”
是小魔头姒洛。
此时她正双手环胸站在门前，眯缝起那双淡金双眸恨恨的盯着自己，满脸上写着“孤很生气”。
“先生，陪我练剑。”
紧接着，是花十三那爽朗的声音自远处飘来。
姒洛似有所感，微微侧了下头，一道剑光迎面劈来。
叮——
电光石火间，李穆白下意识的召出纳戒里的仙剑横于身前，振架住了那道剑气。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你要拆家吗！”
李穆白咆哮着，语罢身形消散，下一瞬，剑堂外的广场上，一白一黄两个身影已经纠缠在一起，火星四溅，仙剑碰撞，传来阵阵清脆的打铁声。
姒洛转过身，看向场间那二人微笑满意。
她下意识纤细的手指轻轻撕摩着花瓣般柔软的嘴唇，轻轻呢喃。
“还好只是封印松动......”
还好，阿白并未恢复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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