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在当天晚上,姜雪心和我擦身而过的记忆,尚未从我脑海中消失时,事情便突兀地发生了。
我遇见了那个美丽的、高贵的“她”。
后来我才知道有些事情若不知道便可以一直平安无事,但若知晓了其的概念,一切的结果便已注定。
……
夜晚。
我一如往常,徒步走在一片漆黑的城镇中。白天我没骑自行车,徒步在学校周围徘徊,没有明确的目的。不过,现在我不骑自行车,却有一个明确的理由。
顺道一提,我有两台自行车。
一台是上学用的普通自行车,另一台则是我的爱车,越野自行车。
后者就算我没事也会想骑它,那奇妙的触感,那优美的曲线,都让我欲罢不能。
但唯独现在我不能骑它出门。因为那台自行车我上了大锁,放在自家的玄关处,要是它不在那里,家人就会发现我出门了。
以前如何先不管,现在家中对我可谓采取完全放任主义。
就像是“出去像丢掉,回来像捡到”的这样一种感觉。
所以我和两个妹妹不同,完全没有门限和晚上禁止外出的规定(只是我两个妹妹,丝毫不想遵守这种规定)。不过有些时候,我还是不希望家人发现我不在家。
说具体一点,就是买h书的时候。
……
不是,那个,请不要用看待垃圾的眼神看我。
或许我这样说有点厚颜无耻,但我还是想解释一下。
因为我一直忘不了,下午看到姜雪心内裤的那一幕。
可恶,这不是更像一个垃圾的发言了吗?
我这是在泥沼中自掘坟墓吗?
可是,这是事实。
我说过那一幕我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但我没想到,那画面会如此鲜明地烙印在我的记忆当中。我和姜雪心告别后,她的内裤一直离不开我的脑海。如果我的视网膜移植到某人身上,他肯定会看见女孩内裤的幻觉。这句话我下午也曾说过,可是十个小时后的现在,情况还是没变。
该死。
我看见她的内裤后,还跟她聊了很多东西。然而,现在我印象最深刻的却是她的内裤,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我说什么记忆尚未消退,其实不太准确,随着时间的经过,我脑中的记忆只剩下内裤而已,除此之外都忘得一干二净。
她明明是个好人。姜雪心明明是个好人!这一点,增长了没必要的罪恶感。
苛责着我的心。
雪心的人品这么好,可是我却对她抱有一种近乎邪念的情感。
真该以死谢罪。
……
不过实际情况又是如何呢?
我想说的是,我上次亲眼看见内裤,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呢?新世纪私立高中是升学高中,学生有半数是女生,有时我会稍微瞥见女生的春光外泄。不过像下午那种,内裤完全春光毕露的情况……老实说,我在初中时代也没看过……吧?小学的……我想应该没必要计算吧?!
嗯,也就是说,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吗。
该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好像八十年代的爱情漫画。
我以为自己和姜雪心是两条平行线,没想到却会以这种方式,埋下一个伏笔。
可恶。
这样犯规啦。
如果是女生看到男生的内裤,心情一定不会像我这样吧?
太奸诈了。
而且仔细想想,其实我们只是擦身而过罢了,谈不上什么伏笔。
甚至称不上是邂逅。姜雪心现在肯定也忘了今天下午有和我说过话吧。
所以,我真的没必要承担这股罪恶感……我想这也算是我“肚量真小”吧。
不过呢,总而言之……我在吃完晚餐后,自觉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我一想到未来我会有一段时间,不,搞不好是一辈子都要抱着这股罪恶感活下去,我就不寒而栗。
她是一个好人。
就算不是,她现在也是我的“朋友”。
所以我才不喜欢这样。现在很明显,我变脆弱了。
我居然要为这种事情烦恼。
因此我在夜幕低垂后,把【读书中】的牌子挂在门上,蹑手蹑脚地溜出了家门。
为了去本镇唯一的大型书店买h书。
并且这个任务我已经完成了。我买了两本写真杂志,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当然,我买h书不会拿普通的书来当掩护。我可不会在意店员的眼光,更不会做这种掩饰自我本心的事情。与其耍这种小把戏,那我宁愿光明正大地去买两本h书。
我就是这种男人。如果说姜雪心是班长中的班长,那我就是男人中的男人。
不过,我也有先确认店里有没有熟人就是了。
这都是题外话了,总之我想说的是,我打算靠究读这两本h书,来盖掉自己的记忆。当时我猜雪心追上来找我聊天,是为了要盖掉我的记忆。现在我把当时的想法,拿来用在自己身上。
之前我看到姜雪心那样,曾经想过,你就算这么做我的记忆也不会消失。
不过,事到如今我倒是觉得雪心大概没有这种想法,但用情-色来盖过情-色,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既然无法消去,那么覆盖掉就可以吧。
我会痛苦,是因为脑海中只有她的内裤。
如果把她的内裤变成成堆内裤的其中一条,那我的记忆也会跟着模糊吧?
真人内裤和照片的差距很大,但这点只要用数量来弥补即可。
我考虑到当时的状况,买的两本h书都是以女高中生的内衣裤为主题。我这个月初已经买了几本h书了,现在又加购实在是很伤钱包。
不过,这都是为了解救燃眉之急。
只要能解决问题都是值得的。
总比让我如此烦恼好吧。
会这样也是逼不得已。
我不能再对姜雪心动不三不四的邪念了。
我会因为罪恶感而死掉的。大家说无聊会杀死人,但人也会因为罪恶感而死掉的。
啊——啊……
我甚至宁愿她当时打我一巴掌,这样我或许会好过些。
“……可是,朋友吗?”
我一手抱着装有两本h书的纸袋,另一手拿着手机,看着电话簿呢喃说。
“我又……不需要。”
可是,即使这样说,心中却升起了另一种想法。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
初中的时候,我其实能非常正常地和人来往,小学时代就更不用说了。这么说来是从升上高中,变成吊车尾之后吗?
答案真是再清楚不过了。
我勉强自己高攀这种优秀的学校,结果真的不小心考上了呢,不过学习却跟不上大家……也跟周围的人意见不合。
我失败了。
不对,真是如此吗?就算如此,我应该有机会可以重新开始。
我的成绩吊车尾,但并没有因此受到不平等的待遇或者歧视。我应该有很多机会可以交到朋友的。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
“嗯一一”
有时候我会搞不懂。我不想交朋友,其实会不会只是因为我没有朋友,所以才会拿这种说法为自己辩解。
那会不会是一种保护自己尊严的想法。
朋友。
没朋友日子也过得下去。
只要跟没朋友的人混在一起就好。实际上,像我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举一个极端的例子来说,有个女生一、二年级都跟我同班,但我几乎没看过她跟其他人说过话。
这样也可以吧。
也有这种生活方式。
但是,
“我不想交朋友,也没想过要交女朋友,可为什么色情的妄想会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呢?”
我为了一条内裤动摇到了这种地步,最后还为货币流通做出了贡献。
实际上内裤只是一块布吧?
我以前曾经想过“为什么女生要专程穿着各种各样的胖次来装扮自己,明明只是一块布而已。就像男生的内裤一样,永远都是一种款式,一个样子”。
现在稍微有些理解了呢,要不要买几件过来试一试?
这种东西到处都有在卖吧。
……不对,等一下!我要是买这种东西,就是犯罪了!
就算不是犯罪,也接近犯罪了!
够了,我想变成植物。
这么一来,我就能远离这种情-色欲望了。
我还是不想变成石头或铁块,也无法想象呢。
这也算是肚量狭小吗?
……
“啊!已经这么晚啦。”我看了眼时间。
我是故意挑书店关门前才去光顾的。不过当我走着走着,时间已经不早了。应该说日期都变了。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
此时此刻,正式进入崭新的一天。
我把手机放回口袋快步踏上归途。那家大型书店离我家有段距离,通常我不会走路过去。正确来说,那家书店离学校很近,所以我来的时候就像是走路上学一样。
会花时间很正常。
不过,花的有点太多了。
我没有必须早归的理由,不过太晚回家也不太妙……而且我两个妹妹搞不好会随便进入我房间。她们可能会从“有车无人”,进而推敲出事情的原委……那两个家伙在这种事情方面机灵得很。
啊,这么说来,妹妹的内裤我倒是看过。因为她们洗完澡都穿着内衣裤乱晃呢。不过,这种才真的不算数吧。
言归正传。
先不管我外出的事情是否会穿帮,现在已经很晚了,周围比我出门时更是暗上了一轮。
我要是因为太暗而被车撞,那就太蠢了。
买完h书踏上归途时,必须要更加小心。我想不只是我,应该所有的男性都会有这种不安吧。
你出车祸让别人来检查你手中的东西看看。
就算没被撞死,也会感觉生不如死吧!
以女高中生内衣裤为主题的h书。
如果一个不小心让家人、朋友知道了——如果让姜雪心知道了,我保证她会误解的。
不是这样。
我买这些书是为了保护你的贞操……绝对不是因为我对女高中生的内衣裤感兴趣!
哎呀,这种没意义的胡思乱想,反而让我觉得很好玩呢。
周围暗成这样的确很危险,不过这里是乡下城镇,车子的数量本来就不多。应该算是我在杞人忧天吧。
但是话说回来,是不是有点暗过头了。
我这想着,抬头仰望前方,立刻就知道了原因。
因为路灯没亮。
以五公尺为间隔设置的路灯,几乎没有灯光。不对,这不叫几乎,有亮光的只有一根而已。
故障吗?
可是,这么多根路灯不会一口气都故障吧……那是停电吗?如果是停电的话,只有一根亮着不也很奇怪?
我如此想着。
只是这么想着,倒也没有特别在意,然后又继续向前走去。
我刚才说过,我没有一定要早归的理由。
但仔细想想,我必须尽早回家拆开手中的h书。
这是我的使命。
一个必须优先达成的使命。
“汝。”
所以,
“喂……那边的汝。就是汝。”
所以就算有人这样叫我,我也要无视他——汝
那种古色古香的叫法是哪一招?
我下意识做出反应,往声音的方向看去。
下一秒间,我目瞪口呆,身体微微颤抖。
这附近唯一亮着的路灯下。
路灯昏黄的光芒,撒落在“她”的身上。
“吾……让汝,快来救吾。”
“她”有一头跟这乡下城镇不相衬的美丽银发。
五官端正,眼神冰冷,血红色的瞳孔中透露着淡漠。
身上穿着一袭雅致的洋装,也和这乡下地方不相衬。
但同样是「不相衬」这个词,用在那袭洋装上意思却不同。
那袭洋装,本来应该是一套亮眼夺目的华丽衣裳,现在却不见原本的风采。
洋装被扯破。
破烂不堪。
有如一块破布。
现在就算一条抹布,都比那件洋装还要像样吧。但反过来看,也能说那件洋装高级到就算破烂不堪,也能散发出原本的华丽感吧。
“汝没听见吗……?吾说,快来救吾。”
“她”瞪着我说。
那锐利冰冷的眼神,让我的身体缩成一团。其实,我没必要这么害怕吧。
因为“她”看起来疲惫不堪。
背靠着路灯。
坐在柏油路上。
不对,“坐”这个说法不对。
应该说她是“瘫坐”吧
她只能瞪视我。
……不对。
就算她精神百倍,未瘫坐在地上,她还是只能瞪视我,无法发出攻击吧。
因为,她没有手可以攻击我。
她的右手从手肘处,左手从肩膀处——
被卸了下来。
不仅如此。
她下半身的情况也一样。
右脚从膝盖处,左脚从大腿根部——
被砍断了。
不对,只有右脚的切口特别锋利——切断面清晰可见,不像双手和左脚的伤口一样,明显有着撕裂的感觉。
不过,
切断面之类的,在这种情况下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简单来说,
“她”的
四肢全都不见了。
“她”就那样,瘫坐在路灯下。
“她”岂止是疲惫不堪。现在除了“濒临死亡”一词外,没有任何更贴切的词语能形容她了。
“喂、喂!你……没事吧!”
我心跳如打鼓,开口说。
在此之前我以为这种说法,是单纯的比喻而已。但此刻,我真的切身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我的心脏狂跳。
心脏跳动的频率一一失控了。
彷佛在告诉我危机逼近。
就像警铃大响一样。
“我……我马上叫救护车。”
以四肢被砍断来说,她的出血量也未免太少了。
当时,我连这件事都没想到,马上拿出刚收进口袋的手机。我的手颤抖,无法好好拨打电话。
话说,救护车号码是几号来着?
117?
119?
混蛋,早知道会这样,我就先把号码输进电话簿了。
“救护车?这种玩意,吾不需要。”
四肢被切断,却没有失去意识,她用这种古怪的口吻,如此对我说:
“所以……把汝的鲜血给吾。”
我按手机的指头,停了下来。
接着——
我想起了下午和姜雪心聊天的事情。
女生之间的传闻。
是什么来着?
我们聊了什么?
晚上。
晚上不要单独外出。
“……银发。”
银发。
路灯下的银色头发,耀眼夺目。还有——
没有影子。
周围的路灯黯淡无光。“她”在唯一可见的路灯下,彷佛沐浴在舞台上的聚光灯中。她的银发在昏黄的灯光下,果真耀眼夺目。
但是,
“她”真的没有影子。
并非看不见影子。
而是真的没有影子。
“吾名……”
她说。
“吾名为克萝莉丝•塞茜娜莉娅•艾澪瑞……纯洁的、完美的、高贵的吸血鬼是也。”
她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
失去了双手双脚。
依旧盛气凌人地开口说。
我在她张开的唇瓣中,看见两根锐利的牙齿。
“吾会把汝的血液,当作自身的血肉吞下,所以……快把汝的鲜血给吾。”
“吸血鬼……”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
“难道不应该是不死之身吗?”
“吾失血过多,已无法再生或变形。再这样下去的话,吾会死。”
“……”
“微不足道的人类,为能成为吾的血肉感到光荣吧。”
我的双脚止不住颤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被卷入了什么状况?
为什么会有吸血鬼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而且只剩下半条命?
不应该存在的吸血鬼,现在在我眼前。
不应该会死的吸血鬼,现在濒临死亡。
这个现实是怎么回事?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喂……喂!”
我神色动摇、连话也说不出口的样子,令“她”皱起了眉头。
不,她或许是因痛苦而颦眉吧。
毕竟“她”失去了四肢。
“怎……怎么了?汝能救吾喔。这种荣誉汝不要吗?汝什么都不必做,只要把脖子伸向吾,剩下的吾会处理。”
“……你、你要血,不能输血吗?”
我问了一个无比奇怪的问题。
不知所云。
这是哪一国的玩笑?
“她”——克萝莉丝•塞茜娜莉娅•艾澪瑞没有回应,或许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不对。
她可能是连回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需……需要多少血?”
大概是这个问题很具体的缘故,所以“她”开口回答了,
“……姑且先把汝一人份的血给吾,这样吾至少能度过眼前的困境。”
“这样啊,我一人份的血……喂!”
那样我必死无疑吧!
我原本想吐槽,最后却把话吞了回去。
因为这家伙看我的眼神,
冰冷的眼神,
彷佛在看食物一样。她非常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人类微不足道。
这家伙濒临死亡。
想吃掉我,来保住性命。
她不是在求我救命。她只是想要捕食我。然后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
没错。
我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为什么……我要以救这个女人为前提来思考呢?
太蠢了。
对方可是吸血鬼呀?换句话说,就是怪物啊!
我不知道她为何会失去手脚,坐在这里濒临死亡,反正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的理由吧。
我干嘛要被卷进去。
有句古语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没有虎子,我进入去虎穴干什么?
这家伙不是人,
是非人之物。
是比人类还高阶的存在。
这是姜雪心的形容方式。
“怎么了。快把血……把血给吾,快……快一点,汝慢吞吞地做什么,蠢蛋。”
吸血鬼没有任何疑问的,彷佛我理所当然会那样做一样。
我看着她,往后退了一步。
没问题。
我应该逃得掉……应该可以成功逃掉的。
没事的,应该能逃得掉。
就算对方是吸血鬼也好,怪物也罢。
她的四肢被人切断,这种情况下我应该逃得掉。基本上,她根本没办法来追我。
我只要跑就行了。
这种小事,我一直都在做。
我只要这么做,就能够否定这个现实。
我把一只脚往后退,另一只脚也放到后面。
跑起来,跑起来!
“喂……不是吧?”
就在这个瞬间。
她的眼神,变得非常软弱。
至今的冰冷眼神,宛如幻觉一样。
“汝……不救吾吗?”
她身上的洋装残破不堪。
手脚被人扯断,样貌悲惨。
是一个在路灯下,也看不见影子的怪物。
可是——
我却觉得这样拥有一头银发红瞳的她,
很美。
觉得她很漂亮。
这种美就像是极盛时的樱花,
沉甸甸地压在枝头,
随时都会坠落。
我,
打从心底被她吸引住。
我的眼神,没有从她身上挪开。
也无法再移动双脚。这不是因为我害怕到动不了,也不是因为我的双脚在颤抖。
我只是没移动步伐罢了。
“……吾不要。”她至今高傲的措词也垮了下来,那血色的眼眸里,斗大的泪珠开始夺眶而出。
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
开始抽搭哭泣。
“吾不要,不要、不要……吾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啊!救救吾,救命、救命!拜托!拜托汝。汝要是救吾的话,吾什么都听汝!”
她放声大喊。
毫不害臊。
彷佛眼中已经没有了我。
失去自我地,哀号着。
哭喊着。
“吾不要死,不要死。吾不想消失,不想死!吾不要!来人、来人、来人、快来人啊。”
不会有人想救吸血鬼。
不管她怎么哀号,我都不能动恻隐之心。
因为,我会死的。一人份的血液。
我会被吸成干尸,然后丑陋的孤独的死去。
我连捐血都会怕,所以从来没捐过。
这种事情,我应该很讨厌才对了。
我连人类的事情都不想管了,我连自己都做不好了。
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怪物。
这么沉重的负担我没理由扛得下来。
……想要救“她”。
你去找一个吸血鬼看看。
看看身为一个人,会变得有多脆弱。
“呜哇啊啊啊啊!”
她流下的眼泪,开始变成血红色。
我不明白这个状况。我不明白,不过那或许是死亡的前兆。
吸血鬼的死。
血泪。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话语,最后从哀求变成了道歉。
她是为了什么而道歉?
又是在向谁道歉呢?
然而,她这样对着莫名存在拼命道歉的身影,却让我看不下去。
大概是因为——
她是吸血鬼,不应该做这种事情。
也不应该如此悲惨地死去。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事到如今。
我才放声大喊,拔腿狂奔。
我勉强抬起无法移动的双脚,狠下心来背对着她拔腿狂奔。
她的道歉声,不断从我身后传来。
“她”的声音,只有我听得见吗?
其他人被那个声音叫住,会不会走到她身边去呢?
克萝莉丝•塞茜娜莉娅•艾澪瑞!
其他人会打算救她吗?
不可能的。
因为会赔上自己一条命。
就算不会,她也是个怪物。
是吸血鬼。
是妖怪。
是非人之物。
没有人会救她,对吧??
“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啊!”
我把抱在手中的纸袋用力砸在不远处的垃圾场。
纸袋中放有两本h书。垃圾要早上或旁晚拿出来丢,才符合生活习惯。更何况,礼拜天根本不会有人来收垃圾。但我还是选择把小h书丢到垃圾场,这是我最低限度的良知。
h书大概会被运气好的男高中生之类的人捡走吧。虽然很可惜,不过我已经用不到那些书了。
带在身边反而碍事。我待会就要死了,哪能把h书带在身上。
啊啊!买完h书踏上归途时,必须要更加小心。这个道理我明明很清楚啊。
现在的我身为一个人类,实在脆弱到了极点。我折返跑回那座路灯下,眼中自然而然渗出了泪水。
我的双亲。
两个妹妹。
我一直避免和人打交道,此时脑中浮现的人物顶多如此。只有几个人,但还是让我流下泪水。
我跟家人的感情不算好。
特别是我上高中变成吊车尾后,我和双亲之间就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无法填补的鸿沟。
我不是讨厌双亲,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与之相处。我想,这点我的双亲也一样吧。
就是有一道鸿沟。
这是青春期很常见的事情。
这点我知道——不过,我如果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就会多跟他们好好聊聊了。
结果我半夜偷偷溜出家门,然后就这样失踪吗?
啊啊……就算我把h书丢掉,我的两个妹妹还是会猜到我是出门买h书,然后在回家的路上出了事情吧!
算了,没差。
她们再怎么样也不会揭穿我,让我丢这种脸吧!
我爱你们,My sisters。
我擦拭泪水。
不过仔细想想,我想到的人不多真是太好了。要是我随便交朋友,可能光回顾人生我的时间就用光了。
反过来说,正因为自己的人际关系薄弱,所以我才会在此做出这种选择吧。
我回到了那盏路灯旁。
银发血瞳的吸血鬼,依旧瘫坐在那里。
她不再哭泣。
也不再大吼大叫。
她“滴滴”地在抽搭着,似乎放弃了挣扎。
“别轻易放弃啊,笨蛋!”我对她说,同时跑到她面前蹲下,伸出了自己的脖子。
“剩下的……不是你会处理吗?”
“……咦?”
她漂亮的双眼圆睁。
惊讶支配了她精致的脸致。
“这……这样好吗?“
“当然不好啊,混蛋!”
混蛋,混蛋、混蛋……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我自己很清楚吧。因为我活到现在一事无成,只是吊儿郎当地在过日子而已。”我在大叫,放纵自己似的在大叫。
“我没有理由勉强自己活下去啊,也没理由一定要以自己的生命优先。我这种人就算死了,对世界也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倘若我的人生,
既不美好,
也不灿烂的话——
那我应该选择死亡,
让眼前这个美丽之物活下来吧?
这不就是结论吗?
我是微不足道的人类。
吸血鬼是高阶的存在……对吧?
“下辈子,我绝对要活得精彩点。我要变成一个做事懂要领,人缘好,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有罪恶感,做事可以不按常理出牌,固持己见,遇到讨厌的事情,可以毫不犹豫全部怪罪在别人头上的人。我下辈子一定要变成那种人,所以……”
我说。
这些话,是我身为一个人类,最起码的自尊心。
“我来救你,来吸我的血吧!”
“……”
她在哭吗。一滴晶莹的泪水从她脸颊上流过,滴在了地面上。
“我的血全都给你,一滴不剩全部吸干!”
“……谢……”
这是我个人的推测。
她——克萝莉丝•塞茜娜莉娅•艾澪瑞,大概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以外的存在道谢吧。
“谢谢……”
随后,我被扑倒了,她柔软的身体压在了我的身上,一阵刺痛窜过我的颈部,我知道她咬了我。
“我说,你能不能,快、快一点。”
“唔……唔咕……唔、咕……”
趴在我身上的白发女性动了动,从喉咙里试图发出一点声音。
但是她嘴还咬在我脖子上,所以没法说话。
我干脆闭上眼睛。
从被一只吸血鬼扑倒开始到现在,我已经躺在地上躺了五分钟。颈动脉上源源不断地吮-吸感让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只漏风的气球,经久不息地干瘪下去。
然后我失去了意识。
而在剩下最后一丝意识时,我想到了一个人。
姜雪心。
我想到了她。
刚才我说,要是我随便交朋友的话,可能光回想我的时间就用光了。
真是好险。
要是我再早一点想到姜雪心,可能会来不及救“她”吧。
哎呀!
算了,没差。
我和雪心的擦身而过,时间上才有短短不到十分钟,只是人生一个小小的片段。
不过,如果我能带着与她的回忆死去,那倒也不坏。而且,我说的回忆,不是指她的内裤。
现在说内裤,实在太不严肃了吧?
最后至少让我耍个帅吧!
就这样,我苏君诚,十八年又零一个月的短暂人生,毫无预兆、轻易地就走到了尽头一一本来应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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