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市火车站。
一个面色黝黑,头发乱糟糟,身材微胖的少年背着一个硕大的背包,悠哉悠哉地走出站门。
八月正午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射而下。
方长眯了眯眼。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喂,爸,怎么了?”
“对对,我已经到P市了,中午刚到。”
“你们也回来了?!嘿嘿,我马上回去!咱一家人好久没有一起聚聚了。”
挂断手机,方长的心依旧是雀跃的,恨不得马上长出翅膀飞回家去。
算来他有多长时间没见过家人了?
方长想了想,大概有大一年多了吧。
父母常年在外打工,每年只有春节才会回来,去年又因为事情耽搁没有回来,导致方长过了一个颇为寂寥的年。
对此方长也没有抱怨什么,他知道生活总有太多的无奈,心大的他反过来安慰愧疚异常的母亲。
“阿长啊,爸爸和妈妈对不起你……”
电话那头隐隐有抽泣声。
“妈,你别哭啊。没事没事,你们这么辛苦不也是为了我跟乔乔嘛,况且柠柠也在这边啊,我们吃的玩的都挺好。”
“你们在灵州也要过个好年啊,妈你看着点我爸,别让他喝太多酒了。”
……
所谓家人,不在身边,且在心间。
有时候方长都忍不住佩服自己如此豁达乐观的心境,随后又产生了深深的疑惑。
他娘的老子这么有人格魅力,女朋友捏?
公交车上,旅客们有意无意地朝着方长投来异样的眼光。
毕竟方长这一身破破烂烂的装扮过于醒目,还有那一张好像刚从非洲挖完矿回来的大黑脸,实在容易让人联想到“流浪汉”“偷渡客”之类的词汇。
方长挠了挠乱如鸟窝的头发,白色的小精灵在阳光下起舞纷飞,极为醒目。
坐在方长后面的一个小姐姐微微皱了皱眉头,向后缩了缩身子。
方长也注意到了,露出了一个讪讪的笑容,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还是剪个头发再回去吧。”方长这样想着。
……
龙藏村。
村口的古树下躲着一个面色有些木讷的男人,正哒吧哒吧地抽着焊烟,古铜色的烟管之上火星亮起又熄灭。
男人眯了眯眼睛,惬意而满足。
穿着淡白色长裙的女人正在树下来回踱步。
女人很美,气质温婉,透着一股小家碧玉的清新。此刻女人的眉眼之间满是焦急和期待。
“老婆,你别走来走去了,晃的我眼疼。”男人忍不住开口道,“别急嘛,都这个时候了,刚才不也打电话了,方长他马上就回来。其实我们只要在家等着就好了嘛,这么热的天……”
最后一句话男人是小声嘀咕出来的。
女人眉头一拧,眼神一瞪:
“方宽,你说什么?!两年没见小长了,你这个当爸的难道就不想找点看到他吗?”
“你要是不想等就自己回去!”
“哪里有两年,这不才一年多嘛。”男人低声回了一句,看见女人眼中的怒气似乎愈发的浓重,男人马上低下头老老实实地抽烟。
不时偷偷地抬起头瞥了女人一眼,然后又快速地低下。
女人哼了一声。
“还有乔乔,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是这样!”女人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来气的事情,踹了男人的屁股一下。
男人面色不变,依旧哒吧哒吧地抽着烟。
白色的烟雾向上升腾而起,缭绕之中,一道身影由远及近浮现。
男人眯了眯眼睛,瞳孔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柔和之色。
“方长回来了。”
男人轻轻说。
女人猛然朝前看去。
“小长!”
方长看见了烈日下村口那两道等待的身影,远远地就开始挥手。
“爸!妈!”
看着眼前这个面带笑容的少年,女人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比起两年前,男孩长高了不少,身体更加强壮,面容也更加成熟了,可是脸上的笑啊,依旧如同当初一样纯粹。
是了,是了,男孩不再是男孩,已经长大成为少年了啊。
“妈,你怎么又要掉眼泪了。”方长看着女人无奈地说道。
“没有没有,我只是……太激动了。”女人抬手抹了抹眼睛,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今天可是我们一家团聚的日子,我可不会留眼泪的哦。”
方长和女人轻轻拥抱了一下,他感觉女人抱着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只是一瞬间,女人大哭出声。
“呜呜呜……小长、这几年,这几年辛苦你了……”
“都是爸妈的不好……”
“我的小长啊……长大了……”
方长轻轻拍着女人的背,眼神之中尽是温柔。
“是啊,我长大了。可妈还是一点都没有变老,还是这么漂亮。”
男人静静矗立在一旁,身影显得有些佝偻。
他朝着方长笑了一下,轻轻地点了下头。
方长回了一个鬼脸。
过了好一会儿,女人终于缓了过来,她抹着眼泪,带着些许愧疚道:
“哎呀,你看看我,说好不哭的,但还是没忍住。”
“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吧,这太阳太毒了。”方宽开口道。
“是啊,回家回家!我还没吃午饭呢,饿死我了!”
“你还没吃午饭?!那赶紧回去,刚好今天炖了排骨,再让你爸炒几个小菜,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顿午饭!”
“成!”
“走吧,包重不?妈来帮你拿。”
“不用不用,很轻的,我自己可以……对了,乔乔呢?”
“哼,这个死丫头,说起来就来气!让她和我们一起来接你硬是不来,天气热,太阳大,反正找了一堆借口!”
“哈哈哈,本来就不用来啊,我又不是不知道回去的路。”
“哪里能这么说……”
……
方家二层的小楼里。
女孩赤着脚在房间中满漫步。
精灵一样的瞳孔中满是好奇的色彩。
她的视线扫过乱糟糟的床铺,罗列各种书籍的书架,最后停留在书桌上的一张照片上。
照片里少年笑的非常开心,身旁的少女同样笑容灿烂。
女孩轻轻地哼了一声,把照片扣在了桌面上。
屋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女孩悄悄地掀开窗帘,透过窗户的一小角,愣愣地看着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方长正和父母有说有笑,忽然感觉有一道视线正在打量着自己。
抬眼看去,只看到了二楼一片晃动的帘子。
咋还搁着害羞上了?
方长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一推开门,女人就喊了一句:
“乔乔,下来吃饭!”
楼上传来了一阵闷闷的回应声:
“你们吃,我不饿。”
林倩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
“我就知道,这丫头一觉睡到十二点起来,吃了些小食,肯定不会准点吃饭!”
“没事,孩子不饿就行。”方宽笑呵呵道。
“你就宠着她吧,到时候叛逆期一来有你好受的!”林倩白了丈夫一眼。
“算了算了,小长,我们吃饭,不管乔乔了!方宽,去炒几个菜,昨天买的那些鲍鱼海鲜全给它煮了!”
方宽点了点头,不知从哪掏出一袭围裙绑在腰间,快步走向厨房。
林倩则拉着方长的手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小长,快把包放下,背了一路肯定很累了吧。”
“坐一会儿,等你爸做几个好菜我们一起吃饭,很快的。你要是实在饿的不行家里还有些小面包零食什么的,我去拿给你?”
“不用不用,也没那么夸张啦。”方长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我先去洗个澡吧,身上都要臭掉了,哦不,是已经臭掉了。”
冰凉的水冲在身上,似乎有热气在升腾而起。
“方长,我们之前说好的事情你不会忘了吧?!”
邩卅的声音在脑海中咋咋呼呼地响了起来。
“放心,放心,还记着呢,这不是要找个机会嘛,不要着急。”
方长懒洋洋地说。
洗完澡,林倩的呼喊声从客厅传来:
“小长,洗好了没?过来吃饭!”
方长应了一声,却慢悠悠地走向了二楼。
二楼的房间里,女孩的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了方长的脚步声,马上躺到床上,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咔嚓。”
门被轻轻地开起了。
方长**着上身走了进来,肚子上的肉白的有些晃眼,和手臂、脸上的肤色形成了异常鲜明的对比。
他看着床上的一团人形,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
“乔乔,你帅气的欧尼酱回来了!”
方长怪叫一声,纵身猛扑上去,连带着被子和藏在里面的人一起抱在怀里。
女孩的惊怒声响起。
“方长,你干嘛?!”
女孩从被子里艰难地挤出头来,好看的眉毛皱在了一起。
看着女孩微红的脸颊,方长忍不住用手来回**。
“我亲爱的妹妹哦,你怎么能直呼哥哥的大名呢?太不礼貌了,要叫欧尼酱。”
“来,跟我念:欧——尼——酱——”
“死宅滚啊!还有把你的衣服穿上好吗!你是变态吗?!”
女孩猛烈地抗议着,张牙又舞爪,如同一只可爱的小兽。
“是了是了,我们乔乔现在也算是一个大姑娘了。”
方长笑道,也停止了继续搞怪。
他轻轻地摸了摸女孩的脑袋,眼神里满是柔和。
时间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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