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丞相府
晌午的时候,府上的下人看到一队人马进了丞相府,主人吩咐下人们给这队人马安排食宿,而这队人马为首看起来年老像是领袖一样的汉子和一个年轻人直直的就走入丞相所在的清筑别院内。
“事情我都听说了。”丞相裴寂将二人请入屋内,亲自给二人备茶“顾诸紫笋,前段时间刚从湖州运过来的。二位这次想必是舟车劳顿,辛苦先用我这劣茶解解渴。”
茶饼研磨成的粉末放在金丝盒内,状如细米,看得出是上好的茶粉。
“丞相言重了,我等二人乃一介粗人,何至于此。”那汉子说道,此时三人席地而坐,门外庭院安静柴扉虚掩,火炉中的橙红火苗烘烤茶釜内的泉水,咕咚咕咚的冒泡。
“黑石县的事情实属朝廷失职。”丞相说着,将盒内的茶粉用小匙舀出,撒进微微沸腾的茶釜中,随后从茶盘中取出竹䇲轻轻搅拌“实不相瞒,负责农粮诸事的司农寺卿张稚才乃是我至交好友,不久之后更是会与他结亲,据他所说救济粮数月前就拨下去了。”
“那为何黑石县至今未见救济粮?”一旁的年轻人忍不住问道。
“恐怕是那镇南大将军武穆所为。”丞相见沫饽涨满釜面,便提起茶釜倒入二人的碗中。
“武穆?听上去不像是大云人士。”汉子说道。
“正是,武穆出身西域,乃是外族。”丞相解释道,却看见年轻人捧起茶碗吹凉喝了一口,却被苦的皱起眉头便道“撒些盐进去会好一些。”
说罢便将茶盘中盛着盐的小碗向前推了一些。
年轻人用小匙舀出一勺盐撒进茶碗,搅拌过后喝了一口果然没那么苦了。
“那武穆将军为何会扣押黑石县的救济粮?”汉子看了一眼年轻人,转过头问道。
“我想,恐怕是因为他不满朝廷给他的军饷,扣了救济粮充作军饷镇压南域附国的暴乱。”丞相说道,给自己也倒了一碗茶,仔细的撒进一搓盐。
“黑石县饿殍千里,他居然克扣救济粮充作军饷?”汉子听后脸上不禁浮现一丝怒意。
“黑石县遭此天灾我也于心不忍。”丞相看着碗里碧绿的茶汤,说道“明日朝会我会向皇上反映此事,定然不会让诸位空手而归。”
裴钰随着嫂子从东兴坊回到府上已是日斜,刚回到府上就听下人说府上来了一队南府来的人马,便欢天喜地的要找这队人马。
毕竟她从未见过南府风景,若是听这些南府来的人讲讲南府的事物也会觉得十分有趣。
向府上下人打听了安顿那队人马的地方裴钰便颠儿颠儿的去了。
那队人马被安置在府上的一处别院,就在裴墨栽的竹林附近,待到裴钰去时那队人马早已铺开摊子在三三两两的聊天歇息了。
见一穿着富贵的小姐带着丫鬟进了院子众人也是不好意思的纷纷站起来迎接。
“你们是来自南府的?”裴钰见了这一众人,眼睛发亮,这一众人就连穿着也是裴钰不曾见过的。
“回小姐,是的。”那一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反倒是一旁一直跟着裴钰的丫鬟出声解释了。
“快跟我说说,南府是怎样的!”裴钰两眼放光,反而吓得那一众人畏畏缩缩的。
“怎么回事?”正在这时,从清筑别院归来的年轻人踏进院门,刚进来就看见院子里那一众人畏畏缩缩的站立在院内,两个女子背对着他。
“你是何人?”其中一位女子转过身来,娇嗔道“府上新来的下人?”
年轻人怔住了,他以前有幸见过别人给县尉送来的一枚琥珀,据说是来自西域的珠宝,那琥珀澄澈的像一汪春水,他这辈子也没见过那么清澈的东西,美丽、深邃的像要把人的目光吸走的妖物。
可是今天见到这位女子,他才发现那枚琥珀也不过是一枚石头而已,这位姑娘的眼睛里像是有星光般清澈明亮,像银河般深邃,即便是世上最好的珠宝也比不上她的眼睛好看。
“喂!问你话呢!你是谁?”那女子见他怔怔出神,便再问了一遍。
“小生乃是南府黑石县官吏,来京城寻救济粮幸得丞相相助,才在此落脚。”年轻人抱拳行了一礼,道。
“你也是南府来的?”裴钰眼睛一亮,欢欣雀跃的蹦跶到年轻人面前“快给我讲讲,南府是什么样子的?你们来的路上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
年轻人被裴钰弄的有些不知所措。
“南府与北府倒是没什么区别。”年轻人回答道“说来,北府干燥,南府却十分湿润。”
“还有呢?”裴钰一脸期待。
比起位于整个大云中央的京城,南府大多数地方是有些湿润的,想来是因为地处江南,靠近海岸,因此空气中便多有水汽。
每到梅雨季节便湿润闷热,吸一口气里面都有三分空气七分水汽,衣裳晾晒几日也难以干燥。
因为空气湿润,风湿骨病也变得十分常见,年轻人的父亲就患有风湿,每到阴天便浑身关节疼痛不已。
南府并不像裴钰幻想的那样全是青山流水袅袅云烟,譬如黑石县,周边群山恶水,看似青山连绵一片美景,实际上却是因为那连绵青山难以交通,多是穷乡僻壤。
不仅如此,延绵青山内也有不少山寨,那是各种流寇占山为王,时常打劫过往队伍,据说有不少是南域附国的流寇残兵流窜到南府作乱的。
更有南域部落残留民族无数,巫蛊之术盛行。
只是看着裴钰那充满期待的眼神,年轻人也不好意思说出南府的不堪,只得挑那些良辰美景说道说道。
“南府有很多民族,其中有一种民族不仅擅使一种一人长的长刀,部族里也有诸多操使虫子的法术。”年轻人与裴钰坐在湖边的凉亭里“他们还有一种食物,是用糯米捣成泥包上各种馅料做成的,吃起来香甜软糯十分可口。”
讲到这里,年轻人觉得裴钰都要流口水了。
裴钰从石桌上摆的碟子里拿出一块糕点塞进嘴里,道“不知道吃起来是什么滋味。”
“我们称他们为苗人,骁勇善战,我见过他们部族的勇士在山林里以一人之力灭掉一整队山贼。”年轻人继续说道,其实他没说的是,中原将这些苗人称为南蛮,他们虽然骁勇善战却也有诸多蛮夷血腥的规矩,多有部族会做出将人剥皮抽筋的事情来。
“那你们来京城的途中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裴钰继续问道。
“玉儿你在这里做什么呢?”话音刚落,裴秦氏便到了凉亭内。
年轻人心说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到这姑娘的到来,看来是满心想着裴钰而失了警戒心。
曾经遇见一方士说自己在红颜上会有一坎,看来说的没错,以后要多警醒着了。
“姐姐你怎的走路没有声息呢?”裴钰嘟着嘴说道。
“哪是我走路没声息啊,怕是你满心想着青年才俊才没有听到吧。”裴秦氏走到裴钰边上,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我那厨房准备了些吃食,我便想来自回府上到现在也两三个时辰了,你也该饿了,便来叫你。”
“嗯,那你也来一起吃吧。”裴钰听裴秦氏说的自己也觉得有些饿了,便对着年轻人说道。
“府上专门为这些壮士准备了吃食,况且我那别院都是些女眷,怕是有些不合适。”裴秦氏说道,意思是让裴钰随着自己回到别院,别与这年轻人钻在一起了。
汉子从丞相那里商量完事务踏出清筑别院,刚刚走到湖边却看见年轻人失魂落魄的在湖边坐着。
“怎么了?把魂儿丢了?”汉子见状便走到年轻人旁边坐下。
“没怎么,我见着这世上最漂亮的珠宝了。”年轻人把脸埋进膝盖,闷闷道。
PS:喝茶的规矩参考自《茶经》中的煎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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